第一百二十五章:我是一个怪物

所以夜里两点多,两个人各自躺在独立的房间,两扇门相对且打开着。

这是应她的要求,门不要关上。

客卧里留了盏落地灯,主卧一片漆黑,两边的床都是靠墙而放,看不见彼此的二人能听得见说话声。

“十方?”淡冷色的灯光下,她睁着眼睛,轻喊了一声。

“怎么了?”只片刻,回应便隔墙传来。

“你困了吗?”

“还好。”

“你明天要几点上班?”

“不固定。你呢?”

“我6点前要到殡仪馆。”

那头一时没了声响,可能是在看时间,所以数秒后才有了回应:“不到4个小时。”

又叮嘱:“快睡吧。”

阮孑闭上眼睛,一分钟c两分钟,复又睁开。

“十方,你睡了吗?”

“没有。”口吻耐心。

“你有过很喜欢的人吗?”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冷白的光折射到瞳仁里,随着转动的眼珠闪烁出微光。

“没有。”

“你今年多大啊?”

“120。”

阮孑:“”男人对年龄都这么敏感的吗?

只当对方不想说,她又追问:“你也不小了,难道就没喜欢过几个人?”

这一次的声音落下后半晌,都没等来当事人的回答。

“是不是触动到你不想提及的点了?”她这么说着,神情也染了几分抱歉。

“有喜欢过一个女孩。”

她看不到他的模样,只好从声音仔细辨别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应该也如语气一般温善和顺吧。

“在一起了吗?”她认真地问着,可并没有嫉妒的心思,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最最最重要的,她现在还没有嫉妒的资格!

“没有。”

“为什么?”

“我跟她”主卧里的男人平躺着,房里漆黑一片,使人看不清神情,只有那双眼睛点漆一般闪烁出光亮。

“她怕我。”

“怕你?”这答案是阮孑全然没想到的,翻了一个身望着眼前这扇墙,似乎眼光会穿透它看进他的眼眸里:“难道你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吗?”

脑海中穿插进天台那一夜,他出神道:“可能吧。”

“对她造成的伤害很大吗?”

“她好像很痛苦。”

“那你当初没有挽回过吗?”

“有想过,但后来发现,我们不在一起对她可能比较好。”

他声线口吻都很平缓,阮孑很认真地辨析他的声音里是否藏着对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的遗憾,而她很遗憾地辨别出了——有。

尽管并不大显然,可依然是有的。

所以他对她向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主动肢体接触的是她,口头撩拨的,也是她。

因为他心里某个角落,真的还装着一个人。

心尖细细密密地漫出几缕酸涩来,她压着那情绪,没泄露出异样:“为什么?”

“于她而言,我也许只是一个怪物。”

“怪物?”眉头蹙起,她满脸的不明所以。

那端再度没了任何声响,时间在无声地流淌,也不知过了几分钟,阮孑忽然翻身下床,走出客房,又摸黑进入他的房间。

十方听到了动静,下意识抬头朝门口看去,捕捉到很是模糊的轮廓身影。

他抬手摁亮了床头灯,冷色调的小灯在床头圈出一小片朦胧的天地,阮孑直接在他床沿蹲下,仰着头问他:“你吃人吗?”

他不解其意,一边坐起来,一边还是对她摇摇头。

她的视线跟着往上抬,又问:“你杀人吗?”

他还是摇头。

“那怎么叫怪物?”

至此,他才忍不住轻笑:“吃人杀人才叫怪物?”

“那不然呢?”她又补充:“如果你说的另一种怪物,比如电视里演的妖魔鬼怪那种,也有好的啊。”

他看着她,眼底深处有别的什么繁复的情绪:“那种呢?你就不怕了吗?”

“坏的就怕,好的有什么可怕的。”

“何为好,何为坏?”

“杀人放火c残害生命这种的当然人人得而诛之;安分守己,或者那些惩奸锄恶的就是好的了。”

默然地将她注视着,十方那双大多数都清澄一片的眸眼不知何时染了几许深沉与讳莫,叫阮孑十分看不清里头的情绪是什么。

“如果我真是怪物呢?”他问出口,语气里裹着探究。

她有些被他严肃的模样吓到:“你干嘛问得这么认真?”

默了默,她问:“那比如你跟我在一起了,你会害我吗?”

“会害我身边的人吗?”

“会保护我吗?”

“会照顾我吗?”

问题一连串地抛出来,并等着他回答。

他说:“会。”

她顿时一惊:“会害我?”

“不害你,也不害你身边人,会保护你,会照顾你。”

她又一喜:“这么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不是,我是对你的问题作出回答。”

“”

片刻后,她起身:“行了,我睡意来了,晚安。”

看着她转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心中生出无限怅然,说不出的复杂滋味萦绕在心头。

凌晨5点,阮孑偷偷起了床,往主卧看了一眼,乌漆嘛黑的也看不清。

蹑手蹑脚地把他的房门关上,又蹑手蹑脚出了1903,却用一只鞋子抵住大门没关严。

开锁回自己家时,她心中的忐忑未消,进屋便把所有灯都一一开了。

突然的动静将熟睡中的鹦鹉吵醒,这鸟儿掀起眼皮瞥了主人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转了个头继续睡去。

扫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阮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匆匆拿了衣服到洗手间更换。

十方在早上7点多许醒来,乍见自己房门关着,打开看向客卧,被褥已折叠整齐,人已悄然离开。

简单洗漱过后他走向厨房,目光忽地便在餐厅餐桌上停住,转了步子走过来。

桌上放着两份早餐外卖,他逐一打开,一份是鱼糜皮蛋粥,一份是卤鹌鹑蛋。

最底下的盒子边缘露出一角粉色纸,他疑惑地将两个盒子挪到一边,发现底下贴着九张迷你的便利贴,有心地贴出一个“方”字,每一张署名画的都是一个笑脸。

他的目光逐一落在便利纸之上,第一张写着:“木匠背着重病的妻子走在山路上,路边有个山里的小怪物正在埋一个坏掉的木偶,哭得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