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人,关你什么事?”受了一脚,他扶着腰怒目而视。
阮孑抬头怒斥:“简直是个畜生!”
“不,你都不如畜生。”
“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我老婆,我跟她的事情碍着你什么事。”说罢冲上来将梁丛竹拽住。
阮孑与他拉扯,抬头往上看,嘴里高声叫着:“师傅,我在下面。”
男人一愣,遂而抬起头,只见桥上探出来一个男人,正朝底下看下来。
“你给我等着!”他指着她恶狠狠地道,最后看一眼妻子,箭步走了。
离开时跟下来的代驾擦肩而过,后者一脸狐疑地看了前者一眼,最后端着手里那杯迟迟才烧热的热水来到桥墩下。
“小姐,这”他站在阮孑身后,摸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抱着梁丛竹,她声线还有些不平:“不好意思师傅,您到前面等我一下可以吗?多出来的时间我再给您另算费用。”
“哎。”三十多岁的代驾应了声旋身就走,没两步看了看手里的热水,又回头来:“那这水”
“不用了,麻烦您白跑一趟。”
“没事。”他端着水走了,走出个大概十来米远,站在那守着,觑了觑手里的水,自己仰头喝了。
梁丛竹呼吸已经缓过来,看清阮孑的脸,抹了抹眼角的血珠子,一边自嘲地笑笑:“没想到,帮我的都是你。”
心中五味杂陈,她也不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拿出手机将刚才拍的视频发给她:“你拍的出轨片段c加上这一条和前面我发给你的,要离婚索取赔偿都已经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谢谢。”她哑着声音,但这一声谢,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
“你今晚去哪?”阮孑问着:“如果你放心我,或者可以去我家暂住。”
“不。”她摇摇头:“我还有事。”
阮孑以为这只是对方的说辞,可大半个钟头后,梁丛竹坐上了一辆黑色红旗,并出现在了槐南路一家二十四小时餐饮店里。
偌大的店中,只零星坐着三两桌年轻人。
十二领着戴着口罩遮掩伤容的人徐徐走进餐饮店最靠角的一桌,在先生跟前停下。
回到《堇色公寓》的阮孑因为肚子空落落,去便利店买了一盒自热火锅,又买了瓶水漱漱口,坐在店外的小桌子上独自吃了起来。
黑色红旗从便利店门前经过,透过车窗,那个孤零零的身影闯入十方的视野之中。
他启唇:“停车。”
十二将车子停下,不明所以地看向主子。
“我在这下,你回去吧,明日下午再过来就行。”
取过脚边的手杖,还未等十二下车,他已率先开了车门,步履平缓地朝便利店去。
红旗重新发动,从前面红灯处左拐,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他放缓了动静,进入便利店随意拿了瓶水,坐在靠着玻璃的条桌上安静地将她凝视。
他走来时,阮孑是背对着的,所以未曾发现。
盛夏里,凌晨的夜风带着让人惬意的清爽,但火热的麻辣火锅让她额上已经渗出了丝丝密密的细汗,吸着鼻子,一手在身前摁着不断垂下的长发,辣得嘴唇一片殷红。
店内的人眼神温和无声注视着,却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繁复情愫。
起了身,在店内的货架上寻着什么,最后似乎是寻到了,走向柜台。
阮孑身上热汗渐重,这风虽然带来一丝快意,但也总将一头长发吹乱,让她进食时多少有些不便。
一只细白的手从身旁横亘而来,友善的女声也在头顶紧随而至:“给你的。”是一个橡皮筋,带着一个很迷你的小兔子。
抬头朝收银员看去,她有些惊喜:“谢谢,多少钱?”
“不用钱的。”年轻的收银女孩摆摆手,又折回柜台了。
冲着对方的身影又道了声谢,阮孑没留意到玻璃墙那一个身影在自己转头之际隐在了实体墙之后。
她用那‘赠送’的橡皮筋利落地将满头青丝绑到脑后去,这一次,吃得毫无阻碍。
简单的温饱解决后,仰头灌完剩下的半瓶水,擦净嘴巴,将脊背贴在椅背上,似乎是疲惫似的短舒出一口浊气。
一扇玻璃之隔,十方看穿她眉梢里的点点忧愁,浓眉也跟着微微一拧。
吹了一会儿冷风,她终于起身,将垃圾清理了,举步走回公寓。
电梯在19楼停下,跨出梯门,她还是很习惯性地往对门
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呢喃了句:“还蛮想你的。”
1901的大门在关上的数分钟后,电梯在19楼‘叮’的一声打开,十方从里头走出,最先朝1901看去。
沉默地注视片刻,才重新提步走回自家。
翌日晚十点。
梁丛竹与丈夫相携在小区附近的一家二层式超市采购。
超市开了十来年,楼龄也有二十多个年头,因为环境一般,加之品种几乎不怎么更新,所以来这里购物的基本都是附近的居民,以至于总是冷冷清清的。
现下临近关门,三层楼的超市只有伶仃的几个客人,梁丛竹跟在丈夫身后推着手推车,车上堆着满满当当的米粮跟生活用品,每下一层扶梯都觉得吃力无比。
丈夫低头刷着手机走在前面,自己已经下了扶梯,听到身后咕噜咕噜的动静,回头去看,立即又不耐烦起来:“所以叫你别买这么多别买这么多,当我的钱大风刮来的?”
因为物品实在是多,一瓶酸牛奶从车上掉了下来,顺着斜长的扶梯一路滚到尽头方停了下来,转动的扶梯也将它带着一颤一颤。
明明他就在扶梯下边,走两步就能将酸牛奶捡起,但男人只是站在原地斥责着。
“你那两条腿生来就比别人短是不是?能不能走快两步。”
梁丛竹不得不推着车加快脚步,把手推车安全推到平地了才回头捡奶。见着她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就来气的丈夫烦躁地拨着车里的东西:“我都不明白你买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把酸牛奶放回车上,她怯懦地解释:“基本上都是爸妈要吃的。”
目光不善地看着她,他不耐地用鼻子喷出一口气:“你叫我来干什么?一天天上班就累得要死了,还要来跟你做这种无聊事。”
她低眉顺眼:“我没有钱结账,问你你也不给。”
无法反驳,他十分不悦地盯了她片刻才扔下一句:“你除了花钱,还会做什么?”便自顾走向下一层扶梯。
掀起眼皮来,梁丛竹静静地看着丈夫平缓地往下滑行,眼里冰寒荡漾而起,前一秒的怯懦消隐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