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从发髻上取下一枚蔷薇花簪递给李氏:“姐姐别问我什么,只请姐姐将这簪子与一句话,求刘公子想办法带给凌鸿翔将|军。”
李氏见我郑重,便点头道:“你说。”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我道:“还请姐姐一定帮忙了。”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李氏念了几遍,面色沉重,看向我眼光变得怜悯:“妹妹可是遇到什么难处?说出来,看姐姐和夫君能否帮到你们。”
我摇摇头:“没什么难处。而且也无人可帮。只请姐姐带到了。”
李氏点点头:“妹妹放心。”说着将发簪簪在自己头上,又将她本戴的一支老银点翠蝴蝶簪插在我发髻上,这才看着远处走来的碧莲,笑道:“妹妹可要回来看我们啊。”
碧莲手上拿着我跟她要的一方丝帕递上来:“谢娘,你要的。”
我接过,是一方素帕,也是碧莲常用的。我从衣襟中取出绣好的荷花帕子给她:“碧莲姐姐,我与你换。”
碧莲这才明白我的意思,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她接过那荷花帕子捂在胸前:“谢娘,一定回来看我们啊。”
我点头,虽然知道这一天应该不会再有,但还是含泪笑道:“一定呢!”
回到黄婶家后,沈羲遥正与刘公子闲谈,张大哥也在一旁偶尔插一句,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李氏深深看我一眼,目光在沈羲遥身上落了片刻,之后微笑对刘公子说:“夫君,天色不早了。”
刘公子似乎不舍与沈羲遥相处的时机,可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想了想到:“我见黄家村景致淳朴天然,后山风光应该很好,你我难得出来,不如今晚住在黄家村,明日与大家去后山游玩?”
李氏一愣,旋即开心笑起:“夫君说的是,我久居府中,也很贪恋这样出来的时光呢。”她笑着看我一眼,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又道:“只是怕叨扰黄婶。还有,这屋子”
恰巧黄婶走进来,听到刘公子的话道:“老身倒是很愿意刘公子与夫人留宿,只是”她也看了看四下,为难道:“只是屋子太小,怕要委屈两位。”
刘公子温和地笑着:“无妨的。”
黄婶知道张大哥以后的仕途需要刘公子的提携,自然是得投其所好的。可是无奈房子实在太小,而刘公子似乎对此视而不见。她苦了脸思索了下,终于想到什么,笑着看着我道:“谢娘,不知那排刘公子与夫人到你那里住一晚可好?”
我正想拒绝,沈羲遥却点头道:“没关系。”
刘公子大喜,之前他虽口头上说着不恋官场,可是身为男儿,又是诗书世家被长辈寄予厚望,此时这样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任谁都难不动心吧。
既然沈羲遥都同意了,我自然不敢有异议,如此大家又闲话片刻,约定次日去山中游玩,这才一同回去了。
到了家中,我先让他们在堂屋稍候,自己去了卧室整理。若是刘公子或李氏任一人进来,便能看出我与沈羲遥是同榻而眠的。
“刘公子,夫人,今晚得委屈你们睡在卧房,乡下简陋,还请见谅。”我走出来,捧一盏烛台对沈羲遥道:“大哥,今晚你还睡书房。”
沈羲遥含笑点头,仿佛无任何不妥。
“谢娘,你呢?”李氏问道。
我浅浅一笑:“我有间绣房,虽不大,不过我一人睡是够了。”说着看看天色对众人道:“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上山,大家先休息吧。”
绣房狭小,并没有卧榻,我将几张椅子并在一起和衣卧下,无奈椅子狭窄,翻身都不能,如此半天睡不着,只得睁了眼睛看月亮。
有脚步声,落足极轻,狭长的影子从门外延伸,覆盖在我的身上。我按住心头的惧意,从那漆黑的影子我便能辨出,是沈羲遥。
我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第一反应却是装睡。这样,无论他是带的什么企图,在家里还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看到我睡去,应该就会离开吧。
除非我心里惊了惊,除非他想杀我。
但是立刻这个念头被打消,我自嘲地笑笑,沈羲遥不折磨我,那他就不是沈羲遥了。
他根本不顾我是真睡还是假寐,直接打横将我抱起。我低低“唔”了一声,在身体凌空之时张开眼睛:“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他的面上有邪魅的笑容:“别出声,被人听到可不好!”
我慌乱地瞥一眼卧房:“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含住我的耳珠道:“你依了我,就知道了。”
然后一手将门轻推开,轻手轻脚地走出
了院子。
他朝山上走,越走我越惊疑,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又紧,他的胸膛里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看来并未因抱我走了这样一段路体力有大消耗。终于,他将我放在相遇的水边,我看着满头闪烁的星子,仿佛滴滴未拭净的泪水,感受到身上越来越凉,然后是他贴近我的温热的身子与在我耳边急促的喘息
确实是折磨。
事毕,沈羲遥坐在河边,我躺在草地上,心中是极度的羞愤。这是任何一个女子,无论良家还是烟花女子,都难以容忍的吧。我无法想象沈羲遥堂堂帝王,竟然会做出野合这样的行为。而我,竟然和他在这样的地方,做了那样的事。一想到此,我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祈祷不要有任何人知道。
“怎么,不喜欢?”沈羲遥侧了头看我,眼中的嘲弄并无一丝遮掩。
我翻了个身背着他坐起来,将散落的衣衫一件件穿好,眼泪忍不住一滴滴掉下来。
“是与他快活,还是与朕呢?”沈羲遥的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
我正在系扣,领襟上的扣子怎么也扣不住,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皇上请自重,也放民妇一条生路。”我努力不让声音听出异样,可是浓浓的鼻音怎么也掩饰不住。
“生路?”沈羲遥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一把将我拉着面对他,他的目光里全是恨意:“你们做出这样的事,还指望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的愤怒如夏日里狂暴的雷霆般,令人战栗。
“朕也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可是,每每朕想起你们做过的下作的事情,朕就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
我垂下眼不去看他,声音却淡然:“还望皇上成全。”
“成全?”沈羲遥不怒且笑,他的声音冷冰冰地瘆人:“你们若死了,那朕的愤怒与恨,找谁发泄呢?”他手掰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着他:“所以,你们都得给朕好好活着,活到我愿意让你们死的那一天。”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这泪不是怕,是为沈羲遥的可怜而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沈羲遥终于放我回家,他却一直坐在河边。想来是知道我不会跑,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几乎是逃命般跑回去,进得院中才放轻脚步,心却“砰砰”跳个不停,恨不得立刻打水来冲洗,可此时万籁俱静,又有刘公子与张氏在卧房,我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恶心回到绣房里,却又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方才的场景便又浮现在眼前,身上都腻起一身汗来,只能披衣起身,点灯做活。
其实已没有任何绣活可做了。因马上要离开,我已将所有的活计都赶了出来。此时坐在灯下,四下空荡荡连片布都没有,我突然茫然起来,对前路的迷茫导致心底泛上深深的惧意。如果,如果今后的日子,沈羲遥都会如此折辱我,那我倒真不如一死了之。
强压下心头涌起的各种想法,我将身上披的外衣脱下来,又找出丝线在袖口慢慢绣起简单的回字纹来,如此,终于有事可做。
待天边微微泛出鱼肚白时,沈羲遥回来了,发上还有晨时的露珠。他衣冠整齐,精神也极好,完全没有一夜未眠的痕迹。
我揉一揉酸涩的眼,挪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走出去为他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