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走到我身边,我抬头看她时,她的眼神从淡然变成惊讶。
她用钦佩的口气说道:“我看过万春楼头牌姑娘牡丹的诗画,那时我觉得是我永远不能企及的高度,可是你比她”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可是,看你之前的装扮,不像”
“不像大家闺秀,或者说,不像可以学到这些技艺的人家的女儿?”
她被我说得红了脸,转而指着外面的桌子说:“采菱沏了茶,喝点吧。”说着,走过去坐下。
我微笑着跟她坐下,心里却有些焦急了。我正要提出来告辞,门猛地被推开了,一个半老女人站在门口,满脸的怒气。
秀荷的脸色一变,慌忙站起身,“妈妈,您怎么来了?”
我明白,此人就是这万花楼的鸨儿了。
“听说你带了个穷酸相的男人进来了。”那鸨儿故意提高声音说着,眼睛朝屋里四处打量,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一亮,推开秀荷径直走到我面前。
“你是什么人?”
我站起身,笑着说:“您误会了,刚才秀荷姑娘带上来的人就是我。”
“哦?”鸨儿围着我看了半天,发出啧啧的声音。我心里有些惊慌。
她突然笑着回头看向秀荷,“这是?”
“妈妈,这是我一个远房的姐姐,来看看我。”秀荷连忙说道。
那鸨儿又仔细看了看我,收住了笑,对秀荷说:“既然是来看你的,就一起坐一会儿吧,只是别耽误了接客。”
说完要走,又回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在这里住几天也可以啊,我们秀荷可是很想家的。”说完便走了。
秀荷见她走上楼,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袱塞在我手里,“快走,从后门出去。”我不解地看着她。
她一边推我一边说:“我的亲戚里没有一个家境好的,她经常强拉穷苦人家的女儿进来。我当初也是这样。你再不走,小心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我停住脚步,“强抢?没有王法了么?这里可是京城啊。”
“她在官场上有个远亲,这么多年来一直来往甚密。据说那远亲的女儿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大家自然都怕了。再说,穷苦人家的,她给点银子也大多就乐意了。我就是她用十两银子买回来的,爹娘也没有办法,毕竟还要养我的那个小弟弟。”
“可知她那远亲的官职?”
秀荷摇摇头,“快走吧。”她听到那鸨儿从五层出来的脚步声,匆忙拉着我就朝楼下跑。
我听见那鸨儿的声音响起:“拦住她们,拦住她们!”
后面有几个人追来,还好我们跑得比较快,来到那个小门处,秀荷一把将我推了出去,“快跑!”门就“砰”地关上了。
我快速跑出那小巷,心突突跳个不停。想起秀荷说的她的遭遇,心里既难过又气愤。怎么可以这样?!看来,要跟大哥说说这事。
太阳有些偏西了。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经过我身边都会回过头来。我想起自己穿着秀荷的衣服的确有些扎眼,便找了个店铺说了很多好话,老板终于借给我一间屋子,我才换回了蕙菊大哥的衣服,之后快步向大哥的府宅走去。
前年,皇帝赏给大哥一处宅子,他就搬出了家,离凌府不远。我虽没有去过,不过从下人的口中知道大致方位,况且鼻子下有嘴,可以打听到的。
我来到大哥的府宅外,只见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御赐”,旁边是“凌府”二字。此时大门紧闭,我上前敲了敲,没有人应,又敲了敲,终于有了回应。
“谁啊?”门却没有开。
“我找凌大人。”我大声说道。
门“吱呀”开了一道小缝,一个看门人模样的人探出头来,“你是何人?”
“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那看门人仔细地打量着我,露出鄙夷的神情,“就你也想见凌大人?快走快走。”
我上前一把拉住他,“我一定要见到凌大人。”
他甩开我,“砰”的就将门关上了。我再次敲门,终于他不耐烦地又打开,“我已经说过了,大人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见的。”
“我有急事。”
“急事也不行。”说着他就要再次将门关上。
我上前双手猛地抵住门,“我一定要见!”
他显然是被我的架势震住了,口气有些缓和下来,“就算你想见,大人现在也不在。”
“那他在哪儿?”我心里慌了。
“我一个看
门人怎么知道大人的行踪。”他的口气满是嘲讽,随后就再次关上了门。
我颓然站在门外。这都是怎么了?怎么都这样以貌取人呢?只是因为这衣服么?
大哥不在,真的不在么?大哥在鸿鸬殿做事,那里我是进不去的。找不到大哥,而父亲我是绝不能找的啊。该怎么回宫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第一盏花灯被点亮,街上逐渐变成了花灯的天地。身边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这是一年一次的盛会,年轻女子们都事先准备了很久,期盼可以遇到心仪之人,因此街上满是衣香云鬓萦绕,自然也有很多的翩翩公子。
我行走在这样的人海里,一点也没有以前大哥带我出来赏灯的欣喜。看着渐渐黑暗的天空,我的心越发揪起来,越晚就越不好回宫的,更何况还没有找到大哥。心里一筹莫展。
本以为找到大哥就一定可以回去的,如今大哥在哪儿呢?我看着街上一排排花灯,还有人们快乐的笑脸。心想,也许大哥会出来赏灯?以前他总是带我去看那灯谜赛的,这次会不会也去呢?犹豫了一下,我决定去看看。
灯谜赛是京城首富徐家办的,很是热闹,最后的赢者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每次都吸引很多人。我记得是在徐家开的酒楼——归来居门口办的,大哥每次带我来都是坐在二层的雅间,那里是芙蓉街最繁华的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