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事,沅凌的眼睛眯了起来,“如今都有人以死明鉴,觉得朝廷亏待了你,若真让你解甲归田,怕是有更多人觉得你受委屈。”
“微臣会说明白的。”
“总之,此事朕不同意。”
沅凌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放秦戈离开,“你在晏城,舒舒也能安心一些,你是她的二哥,也不舍得让她孤身一人在宫里是不是?”
一直神色淡然的秦戈忽然就微微变了脸色,眼睛直直地盯着沅凌,沅凌不闪不避,任由他看。
“先委屈你暂时在宫里住着,等朕查明了实情,再给你个交代。”
沅凌离开,秦戈的肩膀塌下来,他方才是在用秦舒威胁自己!
秦戈心里渐渐生出不安,他预想到了沅凌不会轻易放自己走,只是他没有预想到沅凌会将秦舒当做筹码!
他还以为,至少,秦舒对沅凌是特别的
晏城有心人的目光,都盯紧着秦家。
所有人都知道秦戈在宫里,都提心吊胆地等着朝廷的发落,就好像高高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秦舒每日都与沅凌提起此事,每每都被沅凌带过去,说他正让人在查,秦戈在宫里好好的,让她不要担心。
一次两次秦舒能被安抚到,几次之后,秦舒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能让哥哥先回去吗?爹娘一定担心坏了,他在家中也并不妨碍皇上查探,为何一定要把哥哥困在宫里?”
沅凌只说,这是规矩,旁人也都是这般行事,总不好单单为了秦戈破例。
“什么规矩?我哥哥做了什么?你不是说会相信他的吗?尚未查到什么就将他扣在宫里,旁人会如何做想?皇上,算臣妾求您,臣妾敢用性命保证,我兄长绝不会做危害朝廷之事!”
秦舒眼里含泪地乞求,沅凌不忍多看,只让她身边的宫女好好伺候便匆匆离开,却也不曾松口。
秦戈的事情慢慢变得焦灼起来,沅凌也在考虑该如何处置,他需要秦戈在晏城,却也不可能再将兵权交到他手里,如此便像是折断雄鹰的双翅,将之禁锢,秦戈定然不会愿意。
沅凌没想到秦戈请辞的决心如此之大,他也不为自己求情,只去意已决,令沅凌头疼。
且不成想,秦家的动静,竟然惊动了在行宫休养生息的甄皇太妃。
甄皇太妃孤身一人回宫,沅凌过去请安,微笑着嘘寒问暖。
“本宫今日为何会来皇上心里应当知道,皇上,你究竟想做什么?”
沅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母妃许久不曾见到朕,只想问朕这件事吗?”
“你曾经韬光养晦时与秦戈推心置腹,无话不说,如今得成大业便要卸磨杀驴,此番做法难道不怕寒了人心?”
“母妃并不知晓内情,此事您还是不要过问。”
“我需要知道什么内情?你若忌惮他,再不济便让人离开,秦戈这等人物,怕也不会贪恋权势,你将人扣着,着手纵容他人打压秦家,这便是内情?”
甄皇太妃眼中有寒芒浮现:“秦戈是沈鸾的夫婿,你明明知道沈鸾的身份,那是你的姐姐,你也要这样对她?”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须臾后竟听见沅凌的笑声,是一种压抑了许久,不寻常的笑。
他好像听见了多有趣的笑话,笑的眼角都沁出泪来。
“朕是知道,朕怎么会不知道?”
沅凌止不住笑意:“朕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对母妃来说,沈鸾才是你唯一宝贝的孩子,母妃能为了她活下来,能为了她忍受宫里的生活,若没有沈鸾,母妃怕早已不恋尘世撒手人寰,是不是?”
他眼里有着淡淡的怨恨:“母妃可有想过朕?可有想过若你不在了,朕在这宫中要如何活下去?便是你一直都活着,你对朕的在意也远远及不上沈鸾!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生下朕,我能活着,靠的不过是母妃的一丝善意!”
沅凌就是那样长大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都很努力,也得不到母妃的夸赞。
他不明白为何母妃从不像别的娘娘一样,会对自己的孩子宠溺亲近,他记忆里母妃抱过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像是在看与之不相干的人。
沅凌只能觉得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还没有能让母妃喜欢,他察觉母妃不喜让自己太过出挑,他便装作木讷顽劣,装作不如沅申。
到最后他也是察觉了沅申对他们的恶意,他想要护住自己和母妃,才重新崭露头角。
后来沅凌知道了沈鸾,也知道了母妃曾经经历什么,他不怪母妃,母妃也是可怜之人,自己在世间唯一的依靠被冤死,心爱的人惨遭灭门,只她一人苟活下来,他能够理解母妃的心情。
可是谁又来理解他?
明明以母妃与父皇的情意,他可以不必那样辛苦地登基,但母妃从不曾帮过他,后来为了沈鸾母妃才开始有了举动,如今自己一人独自撑着偌大的国朝,母妃不曾问他一句可撑得住,却又为了沈鸾来质问自己
“朕难道就不是您的孩子?”
甄皇太妃诧异地皱眉:“本宫没有这个意思,皇上是不是觉得怀孕生子只是一瞬的事?本宫当年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你的去留,会将你生下,便是要对你负责,本宫不愿让你重蹈皇家的覆辙,因此不愿你去争夺储君之位罢了,既然你要这么想,本宫也没有办法。”
她一早便想为沅凌想好了出路,她一早就给沅凌向皇上求得了封地,那是一片富饶安宁的地方,她希望沅凌可以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
只是这些来不及让沅凌知晓,他便有了自己的主意。
“本宫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阿鸾,秦家的事,就当母妃最后的请求,请皇上高抬贵手,放他们安然度日。”
沅凌表情冷硬起来:“朕要如何做不需要他人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