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当年元杰刚刚跟在归云身边时,满脸的戒备却又满眼的傲娇,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却又什么都很害怕。
他无父无母,从小便被人牙子卖来卖去,直到被归云带回龙青山才算安定下来。可还没过几年安稳日子,夏州国又灭了。
或许因为总被卖来卖去,所以他对谁都戒备,对谁都不敢真心。为此泓澈几人颇有微词,谁都没想到他会一直追随他们而来,又会为了归云而死?
元杰这人就是这样,总是不肯把心思露出来一丝一毫。
泓澈三人都红了眼眶,但手下不停,一直与追兵砰砰乓乓打成一片,把太后和归云围在中间。
太后哭道:“云儿,元杰已经死了。”
归云点头,把元杰慢慢放下站起身来。他满眼的红丝好似随时都要流出血泪,瞪向炎灵的眼睛充斥着滔天的恨意。
他一字一句道:“我杀了你。”
话没说完他便一剑挥出,灵流飞驰而过硬生生炸开一条路,他单手持剑冲了出去。
炎灵未动,自然有无数人扑上去护驾,但他不在乎,他急红了眼杀昏了头,见人就砍,挡路者死!
炎灵站在众人身后有恃无恐道:“师弟,你瞧瞧你,害了多少人了?还不肯跟我走吗?”
归云一个灵力暴击砸了过去,却砸在了一个士兵身上,那士兵当即胸膛开花一命呜呼。
炎灵道:“师弟啊师弟,你听说过天子之气吗?现在的你是杀不了我的。”
天子之气乃是人间帝王特有的保护结界,鬼怪妖物均不能近身,即便天界诸神也不能说杀就杀。
但是归云完全不管这些了,他只想发泄,为蓁蓁报仇,为许策报仇,为元杰报仇!
他杀红了眼,血流成河堆尸成山,什么功德造化飞升成仙他都不要了,他早就身处炼狱,对天界没有丝毫妄想了。
一时间黄沙都染上了血色,空气中飘散着血腥的气息。
泓澈几人都跟着奋起杀敌,突然间有人惊叫了一声:“太后!”
那声音破了音,归云一时竟没听出是谁发出来的,他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回头看去,一把染着血污的刀已经架在了母亲的脖子上。
归云当即脸色大变,一个足底轻点纵身跃到了母亲面前。制住母亲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自称要报效祖国的吴家长兄。
归云长剑指向他道:“你放开她,她若掉了一根头发,我要你千刀万剐!”
那人又把太后脖子上的刀收了收,笑道:“狠话谁不会说啊?当初我弟弟死的多么冤枉,多么惨,你不会不知道吧?到如今就连他的尸骨都没找到!我也要你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太后泪流满面怕的浑身颤抖,却没有求饶,挥着手道:“云儿,你不要管我,你快走。母亲不想再拖累你了。”她生在官宦之家,又养在深宫别院,从来不知道风餐露宿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那些个半生不熟的肉该如何入口。不是有儿子她早就受不住了。
归云宽慰道:“母亲于我不是拖累,是依靠,你不要乱动,我一定救你。”
吴家长兄眼底发出阴森森的冷笑:“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救她!”
说罢就要一刀落下,归云大惊呼吸都忘了。他正欲出剑,那吴家长兄的刀却被挡开了。
炎灵一手抚上了太后的肩,折柳已挡住了那一刀。
吴家长兄看自己一刀砍在皇上的剑上,立即跪地谢罪:“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炎灵却不恼,笑嘻嘻道:“你抓了这么重要的人,朕恕你无罪。只是你太蠢了,这么好的棋子抓在手里,你竟然要毁了?”
吴家长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折柳已经从他的面前闪过,脑袋骨碌碌滚落下来。那脸上仿佛还带着惊讶的表情。
太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大叫起来。
炎灵一手拎着太后的肩膀,一手提起血淋淋的长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再叫你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太后吓得脸色苍白,双目失焦,但硬生生止住了叫声。
归云怒火攻心:“你放开我母亲!”
炎灵从容不迫:“当然可以,我抓了她老人家也没什么用。”
归云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炎灵道:“跟我走就是了,早晚你会知道的。”
太后精神一振,立即道:“云儿云儿,不要,不要跟他走。”
归云看着母亲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一位养尊处优的后宫太后,本来应该颐养天年的。可如今却跟着他四
处逃命,犹如过街老鼠。他怎么忍心?
太后还在喃喃细语:“不要云儿,我不要紧的,你不要跟他走。”
归云不语,却一把将自己的剑掷在了地上,剑尖没入地下屹立不倒,闪着熠熠寒光。
归云道:“放人!”
主犯都已弃剑,炎灵扬手一挥,将领立即喝令止战。
泓澈三人都挂了彩,看上去都有些狼狈,但还是来到归云身边,将他护在中间。
看归云弃剑,太后急得眼泪掉的更凶,见到泓澈三人就如见了救命稻草:“泓澈,你把云儿带走,快把他带走,我不要他救。我死也不要他救。”
泓澈面露无奈,转向一边。
任谁也不可能扔掉母亲自己跑掉吧?反正他做不到,也不想去勉强别人。
炎灵道:“走吧,等你跟我出了城,我便放了你母亲。不过你这三个手下太危险。”
归云道:“他们三个必须离开,我母亲需要有人照顾。”
炎灵没有反驳。
立即有人上前将归云捆起来。
归云对他们三个道:“你们收了元杰的尸身,先到城外等候,我母亲自会去找你们。”
三人互看一眼,谁都没有做声。
炎灵的折柳剑附在太后的脖子上,一行人跟着向北城门走去。
出了北城门便离开边城,距离梁国更远了一步。
三人看着队伍浩浩荡荡离去,谁都没敢追。
临近城门太后终于不哭了,她转头看向归云道:“云儿,其实我并不想做被留下来的那一个。每次你让我等你,我都等的很害怕,很恐慌。我最害怕的就是你让我先走。若是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伸手去拉归云的手。他的手很热,热的像一团火。
太后道:“这次我不想再被你留下。我不想做你的累赘。”
归云隐隐觉察出不对劲,伸手想拽住母亲,可他的手被捆着,一时不能挣脱。他急忙道:“母亲,只这一次,你再等我一次,我一定会回来的。”
可太后已经不想再等了,每次的等待都是一场煎熬。她吃不下睡不着,等的心力交瘁,只怕等来的是儿子身死的噩耗。
这种等待简直是钝刀子磨人,让人生不如死。
太后最后对着归云微微一笑,笑容那么温柔,就像每一次在承乾殿等他的时候一样。动作却让人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她双手抱住了脖子上的剑,狠狠在脖子上一抹。
周围的风都停了,归云犹如被猛然丢尽了海水里,浑身冰冷两耳失聪。只看得见那一串
飞溅的血花向他飞来,狰狞可怖避无可避。只能任由那血花溅了满脸。
一个窈窕身影在他眼前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