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圆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对面的中年夫妻已经洗漱完毕,开始吃早饭,刀疤男依旧扒在桌子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就喜欢那么趴着。
“别发呆了,洗脸去吧!”萧大哥看小妹醒了不动弹就催了一声,萧圆不再多想,拿着东西就去洗漱。
今天早上除了大饼,每人还有两个鸡蛋,萧大哥一口一个就吃完了,喝了一大口温水下肚,萧大哥打了一个嗝:“小妹啊,你准备的可真齐全,居然连鸡蛋都有。”比起他妹子带的干粮,他媳妇准备的那点东西简直跟猪食一样。
“你帮我办事,我能不弄点好的犒劳你么。”得亏现在天气凉快,不然鸡蛋也放不住。
萧大哥笑的是一脸欣慰:“我妹子总算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萧圆掏出一块大饼塞人手里:“吃你的大饼吧!”聒噪死了。
对面中年女人也跟着笑:“一看就知道是个疼妹妹的好大哥。”
萧大哥笑着点头:“我家三个兄弟,就她一个姑娘,我爹娘从小疼的跟什么似的,我们兄弟几个都得靠边站。”
“那是,物以稀为贵嘛!”中年男人也笑着打趣。
几个人说着话就把早饭吃了,那边的刀疤男自始至终都没抬起头来一下,一直到中午他们吃午饭的时候,刀疤男才又起来,萧圆看他走路都有点晃晃悠悠的是真挺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哎哟,他起码得有一天多没吃过东西了吧?”中年妇女盯着刀疤男的背影说道。
中年男人也瞄了一眼:“估计不止!”
“我要一天不吃东西,我连站都站不稳。”萧大哥一听人一天多没吃东西,竟然还能走路,很是好奇的看过去。
萧圆边上的年轻人也跟着点头:“是不止,最少都有两天,我昨天上车的时候就没见他吃过东西。”
萧大哥听的是直感叹:“啧啧,他爹娘可真够狠心的。”知道自己儿子出来,连一点饭钱都不准备。
中年男人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兴许爹娘都不在了呢。
萧圆这次没说话,她昨天可是发过善心了,结果那人不领情。
碍眼的刀疤男不在,他们几个聊天的嗓门都大了许多,从他们的聊天中,萧圆才知道原来对面的中年夫妻就是跟他们一个地方上车的,男的姓王,女的姓周,这次是去隔壁省探亲,倒数第二站下车。
萧圆边上的年轻人是个知青,赵知青,他就是隔壁省人,考了两次啥也没考上,如今政策彻底放开才回城里,
萧大哥跟人说的也是探亲,来前,萧圆就叮嘱过他,让他不要啥大实话都往外说。
这边聊着,突然车厢那头爆出一阵喧哗,好多人围在那边看,萧大哥也想去,不过被萧圆拦住了,中年夫妻也没去,赵知青坐在最里面,他们都不去,他也不好意思出去。
那边越来越吵,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抓小偷的字眼,在坐的几个一听是小偷,也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周大姐摇头感叹:“唉,现在世道乱了,火车上都有小偷了。”
萧大哥不明所以:“以前火车上没小偷吗?”
中年男人姓王,他让大家伙都叫他王哥,王哥笑着摇头;“你听她瞎说,以前也有小偷,只是少,这两年知青回城,还有各地的学生进城上学,这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你们出门在外,也得看好自己的东西。”
萧大哥听的是连连点头:“王哥一看就是有见识的,不像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坐火车。”
王哥笑呵呵的摆手:“我看着不像,我瞅你妹妹不慌不忙的,一点都不像是头一次做火车的人。”
萧大哥也跟着笑:“她就这性子!”他小妹现在不光是对火车不稀奇,那是对什么都不稀奇了,都怪他妹夫,唉....
几个人正聊的热火朝天,就听那边安静了下来,他们几个都站起来往边看,王哥看了两眼就坐回原位:“应该是铁路公安去了,行了,都坐下吧,那边有公安在,肯定没事。”
“王哥懂的就是多!”萧大哥随后也跟着坐下,“现在人心思是坏了,坐个火车都不忘偷东西。”
周大姐忍不住笑起来:“这你得不懂了吧,越是火车上,越是小偷多,人家临到下车前扒上几个钱包马上就下火车,等失主发现的时候,说不定那小偷又上了一辆去别地的车了,根本就找不见人。”
萧大哥不住点头:“长见识了,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萧圆安静的在边上听着,就发现一个公安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她以为他是要去别的车厢叫人,也就没在意,而是继续听他们说话,只是那个公安经过他们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圈,然后将目光锁向了萧圆:“你跟我走一趟!”
萧大哥一听公安要带走萧圆就吓死了,他只觉得后背一阵拔凉:“同志,公....安同志,我妹子到底犯了什么事情了?我们本本分分的,啥坏事也没干过呀!”
萧圆也觉得莫名其妙:“公安同志,能不能说一下原因?”
“哦,”公安看他们这么紧张,笑着安抚了一下,“跟你没关系,我找你是想让你做个证,你过来一躺吧,一会就好。”
萧圆就跟着过去,同坐的王哥他们也都跟了过去,本来他们都以为只是抓个小偷的事情,现在居然还要萧圆作证,心里也跟着好奇起来。
那边的人群看着公安回来,就让出一条路,公安指着萧圆问刀疤男:“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萧圆看着蹲在地上的刀疤男,心里莫名升起一阵火气,这人怎么回事,她好心给他钱他不要,现在又不知道干了事情,居然还牵扯上了她。
刀疤男瞄了一眼萧圆就点头:“是她,就是她给了我一块钱,我没有偷人钱。”刀疤男指着地上的那个人,“他才是小偷,你快把他抓起来!”
离刀疤男不远的那个人气的眼睛都红了:“你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偷的钱,你休想臭屎盆子扣我头上!”
“安静!”公安大吼了一声,然后盯着萧圆,“你有没有给他钱?”
萧圆看向刀疤男,刀疤男也“大大方方”的看着萧圆,萧大哥看不过眼,轻轻推了一把小妹:“问你话呢,到底给没给人钱?”
萧大哥简直要急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盯着人小脸瞧,有什么好瞧的,那人就是长的再好看,那也破相了。
萧大哥又不禁想起之前的妹夫,当初他那个便宜妹夫,也是靠着一张小白脸才哄他小妹神魂颠倒,哄的她连爹娘的好赖话都听不进去,死活要跟着他。
萧圆又看了刀疤男一眼,点了点头:“是我给的,我看他饿的接水龙头里的水喝,就给了人一块钱。”
“你骗人!你,你们是一伙儿的,公安同志,他们是一伙儿,她说的不算数。”刚才指责刀疤男的那个男的急的跳起脚来。
公安一把将他摁住:“给我老实点儿!”
那人被公安摁住了还是挣扎不休:“我不服,我不服,他们是一伙儿的,一伙儿的。”
“你弄错了,我们还真不是一伙儿的,我们夫妻俩和他们兄妹是从兰县上的车,那个人”周大姐指着刀疤男,“在我们上车之前都在了,这个事情赵知青就可以作证。”
周大姐又指着赵知青,“就是他,他上车的时候,那人就已经上车了。”帮着解释了一遍,她又看着萧圆叹气,“这姑娘也是个实心人,昨晚听赵知青说他可能一天多没吃饭,后面又看人饿成那样,估计就心软了给了他一块钱。”
在周大姐解释的过程中,刀疤男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萧圆。
萧圆也跟着点头:“我当时就是看人可怜,这才....”
萧大哥心里气的要死,但事已至此,钱都给了,他也只好捏鼻子认了:“我小妹从小就心地软,见谁可怜都忍不住帮一把。”
公安点点头,他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倒不是那几个人人品格外好,而是他们的话很好验证,只要他查一下车票就能得知,人家只要不傻,就不会骗他。
被公安摁住的那个人一看,慌了,挣扎的更加厉害:“我不信,我不信,你们肯定都是一伙儿的,公安同志,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那人挣扎的太厉害,没几下就挣开了公安的束缚,想挤出人群,结果.....当然是没能逃出去,人民的铜墙铁壁在此,哪里是他一个小贼可以逃的出去的。
公安冲过去就又把人摁倒在地:“你还说你没偷,你没偷你跑什么?”
那人气迷了心智,当场就叫骂起来:“他祖奶奶的,我这次真没偷,我刚才.....”那人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是说漏嘴了,他皱着眉似是做了一番思想挣扎。
忽然,他就咬紧了牙关盯着刀疤男,“公安同志,我承认我以前是偷过钱,但是我这次是真没偷着,我才刚只摸到一点,钱还没塞进口袋,”
他死死盯着刀疤男,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就被他发现了,然后他就把我偷的钱给私吞了,他这是黑吃黑,公安同志,你赶紧把他抓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反转,他们都盯着刀疤男看,刀疤男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我看你是糊涂了,刚才公安都搜过我了,我身上就这一块钱。”
“就是啊,当时我们都看着呢,”在场的好多人都跟着点头:“公安同志,这人自己都承认是小偷了,你赶紧把他抓起来吧。”
公安被人折腾的不轻,这会累的气喘吁吁:“我这就铐起来带走。”
那人一听要被铐走,挣扎的更加剧烈:“公安同志,我这次真没偷人家东西,他那一块钱偷的是我的,我冤枉啊,我是苦主,哎哟,我是倒了什么霉,钱没偷着不说,还把自己的本钱搭进去....”
小偷说的可怜巴巴,不过现场除了萧圆,没有一个人信,公安看他挣扎的厉害,直接让几个壮小伙帮忙,将手铐给他带了起来:“都这样了还想狡辩,真当我们公安吃干饭的?跟我走!”
临走前,又对着围观人群表示了一下感谢:“.....好了好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萧圆朝刀疤男看了一眼,没想到啊,他还真是黑吃黑,刀疤男被萧圆盯的浑身不自在,眼神飘来飘去。
萧大哥一看他们“眉来眼去”,气的一把拉住萧圆就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数落:“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就那么一个人物,你还给钱给他,”
萧圆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反过来推着萧大哥往前走:“快别说了,谁还没个难处,万一咱钱被人偷了,要是也没个人搭把手,咱不就跟那人一样了。”
萧大哥回头瞪了一眼小妹,就气呼呼的往前走,一回到自己座位上,萧大哥就跟王哥他们数落萧圆:“我都服了她了,那么样个人,她不远着些,还给人钱....真是烧的慌。”
萧圆面无表情的坐回自己位置,然后捶了萧大哥一把:“我这叫活雷锋,懂不懂?”
萧大哥气呼呼的瞪着萧圆:“还活雷锋呢,你就是钱多的烧包!”
王哥他们几个都跟着笑:“算了算了,小妹心善,再说也就一块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候刀疤男也晃着回来了,几个人顿时闭上嘴不说话,萧大哥哼了一声,让出一条路来。
刀疤男坐回老位置上,就朝萧圆点了点头,然后又歪着头看向窗外。
萧大哥狠狠的瞪了一眼刀疤男的后脑勺,然后又没好气的看着萧圆,萧圆将他的头掰正,其他人也没法像刚才那么随意的聊天了,干脆都闭起眼睛养起神来。
萧圆也跟着闭眼养神,后来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萧大哥掏出一个大饼就塞萧圆手里:“赶紧吃!”
萧圆啃着大饼,捎带着就往装干粮的布包里看了看,还有不少,她当时就是怕路上不好买吃的,特意多准备了些。
“放心吧,够你吃的。”萧大哥又掏出一个大饼给萧圆,“就算你的吃完了,你嫂子还给我准备了不少,不过....就是没你烙的饼好吃,呵呵。”反正吃着他妹子的饼,他是再吃不进他媳妇做的了。
对面的王哥他们也在吃饭,吃的比萧圆他们的还要好些,人家带着肉干呢,中午要分给萧圆他们,都没人敢接,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人家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心给。
萧圆边上的赵知青带的是玉米饼,也还行,比萧圆的白面饼子要差一点儿,但玉米面磨细一点也算是细粮了。
大家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就剩下刀疤男一个还在那趴着,几个人不时就朝那边看一眼,要说之前没钱吃不起饭,如今有了萧圆给的一块钱怎么还不去吃饭呢。
他们时不时就往那边瞄,心里可纳闷了,这人难不成还成神仙了,都两天多没吃饭还能熬的住?
萧圆也好奇,前几次他都是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去喝冷水,如今不去喝冷水也不去吃饭,到底想干嘛呢。
“你别看人家!”萧大哥注意到小妹又盯着人看,赶忙拉了一把,压着嗓子警告,“你钱也给了,剩下的事情别管!”
“我没管!”萧圆又朝那边看了一眼,“你说他是不是饿晕了?”最少都两天没吃饭了,正常人饿一天估计就受不了了吧。
几个人都盯着刀疤男看,王哥离的最近,用手戳了戳:“哎,说话!”
几个人眼睛都眨也不眨的盯着刀疤男的动静,见他一点没反应,王哥皱着眉头:“没准还真是饿晕了。”
话音刚落,坐在刀疤男对面的赵知青就指着人的胳膊大喊:“动了!动了!”几个人又将视线转了过来,就见刀疤男动了动,然后抬起头来一脸迷糊的看着他们:“怎么了?”
萧圆盯着人看,只是天色已晚,也看不清什么东西:“我们以为你饿晕了,你,你没事吧?”
萧大哥将萧圆拉到自己身后:“我妹子不是给了你一块钱吗,赶紧买吃的去吧。”
周大姐也跟着劝:“你这么饿着不是事儿,还是买点吃的垫垫。”
刀疤男摆摆手:“不用,我能熬得住!”然后又在那扒着。
周大姐还想再劝,被王哥拦住了:“都别劝了,人家自己心里有数。”
萧大哥也懒得多说,他妹子好心好意的给了人钱,结果这人是个抠门的,宁愿饿死也不买东西吃,那能怪谁。
大家默默将自己的晚饭吃完,就洗漱睡觉,今晚熬过去,明天一早就到了,他们得好好休息一下。
萧圆下午睡了一觉,晚上又睡不着,边上萧大哥又是呼噜震天响,对面的王哥他们相互依偎着睡的挺香,旁边的赵知青靠在窗边,看样子也还可以。
唯独萧圆坐在中间,什么姿势都不舒服,要是脸皮厚一点,倒是可以靠在萧大哥肩膀上,可她心里还是过不了那一关,毕竟不是亲的,起码对她来说还隔着一层。
萧圆靠在椅子上,一会闭上眼睛,一会睁开眼睛,无聊的很。
“今天谢谢你!”
萧圆循声望去:“你跟我说话?”
刀疤男眨了眨眼睛:“谢谢!”
萧圆看他说话有气无力的:“你,你还行吧?”
“还...行”刀疤男趴在桌子上,耷拉着眼帘,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我再有一会就下车了,下车就好了....”最后一句说的很缥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萧圆看着外面的夜色,又看看他:“你这深更半夜的下车,有人接你吗?”
刀疤男没说话,萧圆叹了一口气,弯着腰将车座底下的行李拉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五个大饼给他:“给钱你不要,这几个饼子拿着吧。”宁愿饿着肚子也舍不得花那一块钱,应该也是逼不得已。
刀疤男看着萧圆,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接了过去:“谢...谢!”说完,他立马低下头,过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来,眼角似乎有点红:“你老家在什么地方,等我....等我以后发达了,我报答你。”
萧圆赶紧摆手:“算了算了,就几个大饼。”
刀疤男看着眼前的几个大饼,又看着萧圆:“你是第一个!”
萧圆听的莫名其妙:“啊?”
刀疤男低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几个大饼:“我从最西面的藏省过来,你是第一个帮我的人。”
萧圆听了也是叹气:“别想了,他们可能不了解你....”脸上那么个大疤,确实挺唬人的。
刀疤男摸着自己脸上的刀疤,苦笑一声:“其实我也是个知青.....只是没人相信,都以为我是劳改犯....”
萧圆听他一说,更加觉得可惜:“算了,别想了,先吃点东西吧,你不是快要下车了吗,不吃点东西,你等会估计都走不到车门口。”
刀疤男点点头,开始吃起大饼来,咬了一口,就夸萧圆:“真香,这两天一直听你大哥在说,还以为他是吹牛,没想到是真的好吃。”
说着又连咬了好几大口,可能是吃的太急,吃呛着了,萧圆看他可怜,就把自己的瓷缸递给他:“里面还有点凉白开。”
刀疤男这下没有犹豫,一把抢过瓷缸就我往嘴巴里灌水,喝完水,也没还回来,吃上几大口,就喝上一点水下咽。
萧圆也没说什么,这人怕是光身从藏省回来的,就是不知道当初是脑子一热还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当知青。
没一会功夫,刀疤男就把五张大饼吃完了,萧圆看那意思,好像还没吃饱,她又掏了三张大饼给他,然后还把萧大嫂做给萧大哥的干粮给了他。
“这些都是我大嫂做的,不好吃,都给你吧。”
刀疤男看着手里的东西,深深的看着萧圆:“你老家在什么地方,不管我发不发达,我都报答你。”
萧圆看了他一眼,将行李塞回座位底下:“没事,谁一辈子还能没遇到点难事。”
刀疤男定定的看着萧圆,这时候广播里传来列车员报站的声音,他转头望了望车外的夜色,站起身来,对着萧圆鞠了一躬,“谢谢,我会永远记得你!”
萧圆微笑着跟人摇头:“不用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列车员再一次广播,刀疤男将三个大饼和萧大嫂的干粮放在一起,裹在自己胸前,然后轻手轻脚的从最里面的位置出来,经过萧圆身边的时候,他又很认真的看着萧圆:“谢谢!”
他们离的很近,他个子很高,萧圆只到他的下巴,她抬头看着他,只觉的他个子好高,光线都被他挡住了。
萧圆跟人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很快刀疤男就消失在了车厢尽头,随着火车再次开动,让他们一直忌惮的刀疤男彻底不在了。
萧圆看着那个空空的座位,感慨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她又闭上眼睛逼着自己早点入睡,明天到了地方,他们还得找地方,不休息好不行。
第二天早上,萧圆是被萧大哥的骂声给惊醒的,萧大哥将行了拉出来,翻来翻去的找:“狗日的,肯定是被他给偷了,我说他怎么不去吃饭呢,敢情是知道自己夜里下车,就等着我们睡着好下手呢。”
“看看,看看,我们原来还剩那么多的饼子都被他偷了,现在这些就只够我们一顿吃的了,狗日的,我小妹都给了他钱,他还想着偷我们的干粮!”
“哎哟,完蛋喽,他连我媳妇准备的干粮都给偷了!”
萧圆揉揉眼睛:“别骂了,是我拿给人家的。”
几个人的目光转瞬都盯着萧圆,萧大哥眼珠子瞪得老大:“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已经给他钱了吗,怎么又给人大饼?”
萧圆将萧大哥扶着坐下:“别急,听我说啊.....我看他饿的站都站不起来,就问他为什么不花钱买吃的,他说他家离的远,那一块钱得留着做路费,唉....我听着心里不落忍,就...”萧圆胡说八道了一通,不过她猜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你就把大饼都给了他!”萧大哥一言难尽的看着小妹,“让我说你什么好,人家说什么你就信啊?没准儿,人家就是瞅准了你好心肠,专门坑你呢。”
王哥看着萧圆,也是差不多一样的意思:“你哥说的对,老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好心,兴许人就是看你好心故意骗你。”
萧大哥坐在边上唉声叹气:“听见没有,人家王哥这么有见识的人,跟我想的一样呢,我从一上车就让你别管人家,结果你倒好,给钱不算,最后将自己剩的那点干粮都给人分了一大半.....你们都好好说说她,我说了她不听。”
周大姐拉住王哥没让他说:“我是看出来了,你妹子是真心善,这次你们损失不多就算了吧。”
“往坏了想,要是你妹子不给,他硬要抢,你妹子还不是照样得给?”
萧大哥听了嘟囔了两声才没说话,还真是,那人既然打了他们大饼的主意,肯定不是他妹子说不愿意就罢休的,最后还是得给,算了,就这么着吧,横竖他们早上还有的吃,等下了车,吃饭的地方就多了。
萧圆佩服他们的想象力,但也没有替刀疤男辩解,没过一会,周大姐他们就下了车,车厢里的人也越来越少,赵知青坐到了对面。
等萧圆他们吃完东西,检查了一下行李,又坐了一会儿,终点站就到了,赵知青是本地人,没有人来接他。
他们俩是外地人,自也是没人来接他们,双方都觉出蹊跷来,但都没戳破,出了车站,萧圆他们就跟赵知青挥手告别。
萧大哥看着赵知青的背影就直感叹:“他爹娘也是个狠心的,儿子离家七八年,竟然也不来接一下!”
萧圆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你还说人家呢,咱们不也没人接吗,说着是去走亲戚,在人看来,还不是去打秋风?”
赵知青回去再怎么不受待见,人家也是回自己家,他们可是去找人谈判的,最后谈不谈的成,还得两说呢。
萧大哥闹了个大没脸,拎着大包小包就往前走:“潮生家在什么地方来着,我们这就去找他!”
萧圆头疼的拉住前面猛走的萧大哥:“现在咱们灰头土脸的过去,一准儿被人看轻!”
萧大哥一想也是:“那咱们现在就去找个招待所?招待所得花不少钱吧!”
萧圆掉头就走:“这钱我出!走吧,我们现在就找个离他家近的招待所!”
萧大哥听了不好意思,就在后面追:“大哥不是那意思,大哥有钱,我走前问你嫂子要了二十块钱,我有钱!”
萧圆听了都懒得说话,她大嫂可真是个细致人,她大哥这回可不是去县里,他是去隔壁省呢,这么远,就给二十块钱....来前的火车票是他大哥出的,这是打算回来的票钱让她来出了?
萧圆来前就说萧大哥的费用她来出,是萧大哥坚决不同意,她大嫂也一个劲儿的说不用,结果到了地方,又跟她说只带了二十块钱,真不知道两口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本来她还想着带他大哥挣一笔过路钱的,既然她的好大嫂算的这么清楚,还是算了吧。
萧圆一路问人,才问到去北方大学的公交车,好不容易等到了车,夏大哥一毛的零钱都没准备,萧圆也没说什么,默默掏了钱。
她这次出门将身上的钱全都带上了,整数都贴身放着,零钱就每个口袋都塞点儿,以防不时之需。
临走前萧母还想将自己存的那点私房给她,她没要,老太太就那么一点钱,她哪里能要她的钱。
萧大哥上了车就四处看,看什么都稀奇,还不时惊呼一声,车上的人看他们大包小包的,有的人善意的笑笑,有的人嫌弃就就往边上站。
虽说是个省城,路上的车汽车少的可怜,公交车一路开,没一会就到了,北方大学是这个省城最好的大学,附近的招待所很好找。
萧圆也没挑地方,看见一家就进去问,服务员是个女同志,她连头都没抬,直接手一指:“自己看,都写着呢。”
他们就往墙上看,萧大哥当场就叫了起来:“三块钱一晚!这,这也太贵了吧!”
萧大哥嚷的声挺大,萧圆怕服务员会说,结果人服务员淡定的很,鸟都不鸟他们一眼。
萧圆跟萧大哥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说话,自己走到前台:“两个单间!”
服务员还是没抬头:“介绍信!”
萧圆掏出介绍信,递了过去,服务员看了一会,依旧低着头:“押金每人十块!”
萧大哥一听合着他们一天没住,押金就得掏二十块,而他总共就带了二十块,当场就急眼了:“怎么押金这么多,我们还没住呢!”
萧圆将萧大哥拉远了些:“你叫唤什么?这是公家的招待所!行了,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弄好了叫你。”
萧圆走到前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抽出二张大团结递给前台:“不好意思,给我两个单间!”
服务员这才抬头看了萧圆一眼:“放心,我们这里是公家的地方,不干坑蒙拐骗的事情。”
萧圆笑着点头:“我大哥第一次进城,见笑了。”
服务员低着头开单子:“没事,他那样的我们见多了。”
没一会功夫,服务员从身后的墙上摘下两把钥匙:“305,306,你们自己选,这是收据,退房的时候拿来退押金,那边有热水瓶,你们一人提一个上去,不够下来打,不能多提。”
萧大哥扛着大包小包的上楼,萧圆提着两个热水瓶上楼。
进了房间,萧圆发现里面比想象的要好,很干净,也没什么异味,萧圆将东西放下,就去萧大哥房里拿东西,顺便将水壶提过去。
“小妹,我刚摸过了,这床可真软和,还有这桌子,都比咱家的好。”萧大哥小心的坐在床脚,不住的四处打量新地方,“怪不得人想往城里跑呢,这城里就是好,瞅瞅这摆设,连墙都是白闪闪的。”
萧圆看着跟她房间一模一样的摆设,实在懒得说他了,她将水瓶放到桌子上,就去翻检自己的行李:“你也赶紧收拾一下,等会我们出去吃饭,吃完饭回来就好好睡一觉,等我们养足了精神才好出去跟人打听。”
萧圆现在只知道一个地址,到底人家是个什么品性,有没有搬家,到底还在不在北方大学,都得问清楚。
萧大哥一听赶忙从床脚站起来,就帮着萧圆收拾:“我把你的东西一起提过去,省得你搬了。”
兄妹俩收拾完,又在附近吃了东西,顺便在路边买了几个烧饼当晚饭,就回招待所休息,萧圆这两天在火车上一天都没睡好,她回到房间,就倒热水泡脚,好在她将脸盆脚盆都带上了,倒是方便的很。
此时的江家还不知道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会老两口正在说着工作上的事情。
“你升副校长的事情有说头了没?”江母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是不是抬头看一下保姆干活。
“差不多了!”说完,江父也朝餐厅打扫卫生的保姆看了一眼,“不该说的别说!听见了?”
江母抬起头向那边看了一眼:“放心吧,她不敢!”
江父喝了一口茶:“还是小心为上!”
江母点点头:“是得小心点好,小心使得万年船!”
江父又展开报纸看起了新闻:“老三是不是有阵子没回来了?晚上叫他回来,这次我能升上去,他未来老丈人帮了不少忙。”
江母想起三儿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他估计心里还有气,我之前叫了他好几回都没回来。”
江父猛的放下报纸:“他还有气?他除了前两年吃了点苦,后来靠着乡下媳妇不是活的挺好的吗!不像我们俩在干校,什么苦活累活都得干,吃也吃不饱,晚上睡也没法睡,我这要不是前些年受了大罪,我头发能白成这样吗?我才六十不到呢。”
农村汉子每天风吹热晒,就老的快,五十多岁头发全白的也有,但像江父这样的知识分子,五十多岁就白成这样的,确实不多见。
“估计是气咱们将其他几个孩子都弄回来了,就他一个没管吧!”江母现在也有点后悔,当初他们要是再砸点钱,应该也是可以将老三弄回来的。
江父一听就嚷嚷开了:“当时那种情况,他大哥二哥过的都比他苦,他那个时候却刚好跟人结婚了,老丈人还是生产队队长,怎么着也不会亏着他,我们做父母的能怎么选?他要是硬气点撑到我们从干校出来,我们还能不管他?还不是怪他自己,三年都没熬住!”
江母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子不原谅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唉,咱说句实在话,前面没办法,后面有办法了,咱不也没想着将孩子调回来吗?”
江父火气更大:“你这是怪我吗?可你也不想想,当初咱家哪里有多余的闲钱?老大媳妇当初一见风声不对就跑了,咱家老大一直单着,咱们做父母的干看着不管啊?”
“还有老二,本来都谈好了对象,结果我们家出事....等咱们从干校出来,老二都二十多了,我们做长辈的不得帮他娶了媳妇?”
“这么多花钱的地方,哪里有多余的闲钱支援老三,再说他日子过的又不苦,你看他回来的时候,白白嫩嫩的,看着哪像是去下乡的,去享福还差不多。”
江父说起三儿子,那是一肚子的气,“之前没等两年,他就自作主张的娶了个乡下媳妇,后面又没跟我们说一声,就又偷偷的跑回来,他要不跑,我们不也攒了一笔钱准备帮他跑关系吗?现在倒好,他还怪上我们了,他哪来的脸!”
江母一看老头子气着了,就赶紧过来帮他顺气:“你气什么呀,现在孩子自己找了个厉害的岳家,你们父子俩能和好还是要和好,这样对你们都好。”
江父喝了一口茶,舒服了不少:“你当我不想呢,关键他...不听我的呀!”
江母忍不住笑:“孩子每回回来,你都摆出一副臭脸,人能听你的才怪!”
江父叹气:“就算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就没错吗?他那么大咧咧的偷跑回来,乡下那个怎么办?一点成算都没有,他也就是运气好,碰上个老实岳家,这要是遇到个厉害的跑过来闹,咱们全家都得倒霉!”
江母冷笑:“什么亲家?我可不认啊!”
江父又喝了一口茶:“你啊,还别瞧不起乡下人,真要把乡下人惹急了,他们豁出命来闹,咱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江母浑不在意:“说那个干什么,咱们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还真来找不成!”
江父想了想也就没再说话,重新拿起报纸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