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传来了好几声惊呼声。
叶母受不了这个刺激,捂住嘴,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亏有人在旁边及时扶了她一把。
黄正咏拿着针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下葬之后,这墓可有人动过?”
叶父还尚存一些理智,回话:“没。”
黄正咏有些怀疑这叶予年可能不是病逝,而是被奸人所害,但时隔已久,再想找什么线索那可就难了,他又问:“那您还记得见你儿子第一面时,他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叶父回忆了一阵儿,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当时收到他助理打来的电话时我们都不敢相信,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到了医院之后就是一纸诊断书说是突发性疾病抢救无效死亡,人已经被拉到太平间了。我老婆又接受不了晕过去了好几次,我还要照顾她,强撑着安慰,哪里还会想起别的。”
叶父皱着眉说,“那黄道长的意思是,我儿子可能不是病逝?”
叶父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是照顾自己老婆的情绪,拉着黄正咏朝旁边走了几步:“我儿子性格一向温和,应该不会跟人结什么仇怨。”
黄正咏:“只是猜测。这棺既然已经开了,那就只能先迁了,咱们继续。”
“谢谢黄道长。”
一行人扛上引魂幡,待黄道长诵咒撤法坛后,这才放鞭炮上路,将棺材送往新的坟茔。
黄正咏在新的穴中暖穴,铺金,布撒五彩粮,焚香布符,安放铜钱玉佩并立旺山旺向。
重新下葬之后焚烧纸钱、诵经……
叶母看着墓碑上刻的字,忍不住又背过身去偷偷抹泪,低声啜泣着。
叶予年的魂魄也出来了,看着自己的墓碑跟一脸悲痛的双亲,眼中的猩红褪去,双目无神,神情也很呆滞。
纸钱燃成灰烬,香火起烟旋绕。
黄道长开口:“这香,主有邪事怨灵。叶小先生可能真是心中有怨,待我今晚招魂试试。”
叶父在旁边说:“黄道长,我开了个旅馆,等您洗完澡咱们一起吃顿饭。”
黄正咏点了点头。
“小唐,你们也一起来,都辛苦了。”叶父说。
唐念摇了摇头,他没出什么力,也不好意思在这里蹭吃蹭喝:“不了,我们还有别的事。”
“位置定了,菜也点了,房间也订好了,你们不来哪儿行。走走走,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你有什么事儿吃完再办也不迟。”叶父热情地拉着唐念的胳膊,把他强行拉了过去。
一群人坐在了饭店里。
叶母没吃几口就说身体不适离开了。
几杯酒下肚,叶父就上了头,拉着唐念说话:“小唐,你是几几年的?”
“96年的。”
“那你跟我们家小年一样大。你生月呢?”
“3月12。”
“那你比我们家小年大两个月,他是五月份儿的。你跟他都是浓眉大眼型的,怪不得我看见你就有种亲切感哈哈哈哈哈哈哈。”叶父笑着说,“来,陪叔叔喝两杯。”
唐念帮他倒了杯酒。
“你工作不忙的时候,就也常回家看看,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不求儿女大富大贵,只要健康平安就行了。”
唐念点了点头,跟他碰了一杯。
这顿饭吃到最后,唐念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往桌子上一趴就睡了。
解钰扶着他的肩膀道:“唐念,回去了。”
唐念坐在椅子上不动:“我困,我想睡。”
“我背你。”解钰转过身蹲下。
唐念趴到他背上,双手紧抱住他的脖颈。
解钰站起身,背着他出了饭店,街道上空无一人,红色灯笼轻轻摇曳。
刚才还下了一场小雨,青石板路上很潮湿,吹过来的风也带着雨后的清新。
唐念也不乱动,头往他颈窝里一埋,说道:“我还挺羡慕叶予年的,我父母只会嫌弃我是个累赘,我也想回家看看,但是应该没人会欢迎我。”
解钰的声音很轻:“你还有我。”
唐念笑了笑。
“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只要你在,我就会如约而至。”这一声解钰说得很轻,很快就被风声掩盖。
到了旅馆,解钰把唐念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床上,帮他脱了外套、鞋袜,又盖上了被子。
结果没过多久唐念就掀开了被子,穿上拖鞋。
解钰在旁边问:“你要干什么?”
“洗澡,浑身不舒服。”唐念站起,身子晃了晃。
解钰在一旁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这幅样子怎么洗?”
唐念这会儿人看起来清醒,其实还是醉着的,胆子也肥了,忽然说了一句:“那要不然,你伺候我沐浴?”
到底还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说完之后就进了浴室,十分钟不到就洗完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前朝下滴水。
然后又折腾着擦头、吹头。
解钰走上前道:“我帮你。”
唐念把吹风机递给了他,乖乖的坐着。
解钰慢慢吹着,那黑色的发丝柔软,缠着他修长白皙的指尖,痒痒的。
吹干了之后,唐念爬上床,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解钰迈步走到床边,一缕月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了唐念脸上,他睡着的时候更像是某种小动物,睫毛跟蒲扇似的在眼睑下洒下一片剪影,解钰伸手轻轻拨了拨他额头上的碎发,或许是有些痒了,唐念轻轻哼了一声,转了个身。
解钰轻笑了一声,替他掖好被角。
这一晚,唐念睡得不太.安宁,做了半夜梦,他梦见年幼的自己站在雨夜中,看着一辆车在自己眼前越行越远,直到那车不见了踪影,他才动了动,循着记忆敲开了一扇门。
咚咚咚……
“吱呀”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地上投下一个高大的黑影,唐念缓慢抬起头,就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站在门内,那张脸苍白,毫无生气,用死鱼眼居高临下地盯着唐念。
秒钟后,他突然对唐念笑了笑:“乖孙回来了,快进屋,我给你炒了一盘子肉就等你回来吃呢。”
小唐念面无表情:“你不是我爷爷。”
“我不是你爷爷,那我是谁?”
“你是鬼。”
这老头儿的头忽然180度旋转,对着唐念发出桀桀怪笑。
“你爸妈都嫌你不详,不如你就跟着老头子我吧,你给我一口肉吃,我就保证周围的孤魂野鬼都不敢来骚扰你。”
唐念转身就跑,穿街绕巷,那鬼始终跟在身后,拄着拐杖跛着脚走得飞快。
最后唐念竟然慌不择路的跑进了墓地里,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坟包。
有人再叫他。
声音飘渺,忽远忽近。
“唐念。”
“唐念……”
“你醒醒……”
“他正在休息,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
这是解钰的声音。
唐念缓慢睁开眼,就见解钰正挡在他床前,叶予年站在对面满脸焦急。
叶予年:“这……这位大爷您就行行好吧,我是真有急事。”
解钰:“我不是你大爷。”
叶予年:“……”
唐念从床上坐起,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哑:“予年?”
叶予年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可能是跟他头上的那根针有关。
“我感觉我可能是被人操控了,你帮帮我,我不想害人。”叶予年满脸愁容,“我现在恢复了点神智,想起了被.操控时替人害人的事,我还差点害了你,但那都不是我自愿的。”
唐念问:“你记得操控你的人什么样吗?”
叶予年摇了摇头:“我没看清过他的脸,只记得他也是个道士,除了我他还养了不少鬼用以驱策。”
“他就是个骗子,让我们去有钱人家里装神弄鬼,然后再打着除祟的名号去狠捞一笔钱,名财双收。”叶予年越说越气,却又无可奈何,“那些富人对他都很客气,我听他们都叫他顾道长。”
唐念:“那你记得他身上有什么比较显眼的特征吗?”
叶予年回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有,他脖子后面,有红色的莲花状胎记。”
唐念揉了揉还有些酸沉的脑袋,努力地搜寻着自己印象中有没有这么一个姓顾的人。
叶予年寿数未尽就意外死亡肯定就是这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只是想了半天却毫无头绪。
“我新死那会儿,鬼生地不熟的,又没有香火可以吃,本来想阴间卖艺讨点香火的,但是阴间人也不追星。为了讨香火,我才被他骗了过去,为了口吃的容易吗。”叶予年长叹了一口气,“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我做了恶事,以后投胎的话会受影响吗?到时候处罚会加重吗?我新死的时候就听说坏事做多了会投胎畜生道,如果不是自愿的话会酌情轻判吗?”
唐念:“………………少说两句吧你。”
就在这时,叶予年猛地僵在原地,眼白逐渐变红:“察觉到我不再受他掌控的时候,他可能就会做法召我回去,我时间好像不多了。”
唐念跟解钰对视了一眼,冲上前去抢人。
他将一张符箓贴在了叶予年额头上,低声念咒。
叶予年眼中的血色正在缓慢褪去。
然而,只过了几秒,他就痛苦的抱住了头,浑身都在颤抖,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自我挣扎着。
唐念转头跟解钰对视了一眼,道:“坏了。”
不用唐念多说,解钰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说:“我先过去。”
“好,我随后就到,你小心。”
解钰朝前走了两步,化成黑雾,直接穿墙而过,融入了漆黑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