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峰也愣住了，这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开玩笑，听起来阴险又恶毒，而且骂出来的话不堪入耳，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还从来都没听过唐石松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唐石松急着解释，只是一张口：“#@％&……不是老张，我没这个意思@#&……”
张迎峰也有些恼了：“老唐，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喝多了！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唐石松急出了一头汗，心里也纳闷儿，怎么有种控制不了自己嘴的感觉呢，难道真是今晚喝多了？但他以往喝多了顶多就是话多，也没有过骂人的毛病啊。
唐石松挠了挠头，为了跟张迎峰道歉又自罚了三杯。
别人瞧不见，唐念却能看见唐石松嘴里藏了只小鬼，只有拇指那么大，浑身青绿，看见两个人反目幸灾乐祸的笑得直打滚儿。
唐念放下筷子轻咳了一声。
那小鬼才注意到竟然有人能看见自己，“蹭”的缩了回去。
唐念也不急，这鬼阴气不重，最多就是喜欢捉弄人，找到机会再处理也不急，他起身敬了一轮酒，缓和了一下两位导演之间尴尬的气氛。
几杯酒下肚后，唐石松起身上了个厕所，他今晚喝的有点多，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刚抬头就见镜子里有张青面獠牙、目如铜铃的鬼脸。
唐石松猛地朝后退了一步，第一反应是喝酒喝多了，出了幻觉。
谁知这镜中的鬼脸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洪亮如钟：“唐石松。”
唐石松缓慢睁大眼，酒在一瞬间清醒了大半，脸色苍白：“鬼！有鬼！”
“我不是鬼，我是傩戏面具里的神。”
唐石松前两天的确是在一个古董摊上买了个面具。
张迎峰平常爱收藏字画，他则是喜欢收藏一些具有古时文化色彩的玩意儿，傩戏最早起源于商周时期，这面具对于他来说就很有收藏价值。除了这个，他家里还有一副傩戏面具，这次就是想买回去凑成一对儿。
神？
这是什么神？
但是还不等唐石松想明白，这面具就又说话了，声音带着怒意。
“你这凡人，还不快拜见本神？”
唐石松被吓了一跳，忙道：“拜见神仙大人，不知大人想让小人做什么。”
镜中的面具显然是被这个称呼取悦了，声音温和了许多：“只要你日后好好供奉于我，我便能保你平……”
厕所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唐念走进来：“唐导，张导让我来看看你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去。”
唐石松转头，镜中的那个鬼脸已经消失了。
“大家都说没你陪着，喝酒都不尽兴了。”唐念笑着说。
“正要回去了。”
等唐石松走出去，唐念确认没其他人之后才反锁了门，开口说道：“出来吧。”
安静……
“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路神仙。”
唐念又等了一会儿，却仍不见动静。
“这可是你逼我暴力执法的。”唐念走上前，两指间夹了张符箓就贴在了镜子上，只听一声尖细的惨叫，一只只有拇指大的小鬼从里面掉了出来。
它没了刚才的威风，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刚才不还说自己是神。”唐念问。
“我只是想骗点香火，没想害人。我们这些最底层的小鬼只能靠坑蒙骗，一年到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小鬼竟然还委屈了起来。
唐念：“那你就装神仙糊弄人？”
“我也是听说观山村菩萨显灵的事儿，这几天庙的门槛儿都快被踏破了，我这才想到了装神骗香火。”小鬼说。
唐念又问：“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缠上刚才那个人的？”
“没有，我原本是在一个傩戏面具里的，被他买了回去。”
傩戏面具？
不会真有那么巧吧？
唐念有些惊了，心想如果是真的话，那唐导还真是人傻钱多，地摊上的东西都敢随便买。
“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么干了！”
唐念转头看了这小鬼一眼：“你走吧。”
这小鬼一喜，很快又泄了气：“我也走不了啊，离开那个面具我会灰飞烟灭的。”
“那你就先回面具里去，可不准再随便吓唬人了。”
“决不再犯！决不再犯！”
放走了这小鬼之后，唐念就回了包间。
唐石松还没从回过神儿来，脸色不太好看。
*
饭局很快就散了。
把几个喝酒喝到烂醉的人扶上车之后，唐念就打算步行回民宿，正好吹吹风醒醒酒，路上的时候还能顺便给解钰买几瓶酒。
这几日他算是发现了，解钰只对酒有兴趣。
正想的时候，他一抬头就见解钰正站在桥边，双手抱臂盯着他看，一头青丝跟墨色的衣袍都在随风翻飞。
唐念快步走上前：“你怎么过来了？”
“左右无事。”解钰俯身在他身上闻了闻，“喝酒了？”
“嗯，喝了但是没醉，还想着要回去跟你再喝两杯。”唐念说。
解钰笑了笑。
买了两瓶梅酒后，他们便一起回了民宿。
唐念快速冲了个澡走出来，盘着腿往沙发上一坐，拿起酒瓶跟解钰碰了一下道：“你知道吗，昨天你在那个古董摊上看到的那个傩戏面具被我们导演的朋友买走了。六万，买一个地摊货，还附赠了一只小鬼。”
“今天聚餐的时候，那小鬼还装神仙骗香火，被我一顿收拾。”可能是因为今晚喝了酒，唐念话比以往更多了，对待解钰他也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虽然说认识得时间不算长，但有时候一个眼神彼此就能心照不宣。
解钰勾起唇角：“怎么又来一个装神仙的。”
“它消息还挺灵通，听菩萨显灵去上香的人多了，便想出这么一招。”唐念也觉得可笑，“这下唐导可能都有心理阴影了。来，喝酒。”
“喝。”解钰跟他轻轻一碰。
又续了一顿酒，唐念很快就醉了，歪在沙发的一角，怀里抱了个抱枕睡的很沉。
解钰起身将他拦腰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
“继续喝！再来一杯！”
唐念小声嘟哝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
次日，唐念一早就准备朝剧组赶。
路过那个古董摊的时候，却看到那边围了一圈人，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不退，您请回吧。”
“你这东西有问题，怎么就不能退货了！”
唐念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唐导，他忙挤上前。
唐导戴了帽子口罩，正拿着那个面具跟人争辩。
这也正常，经历了那种事，没几个人还能坐得住。
“我说了不退就是不退。”店家态度很强硬，毕竟钱都到手了，不可能再退回去。他拿起了扫帚，在门前扫来扫去荡起了一层灰。
唐导后退了一步：“我说你这店家还讲不讲道理，做生意的时候满脸堆笑。一说你这东西有问题就拿着扫帚赶人了？”
“来，你看见没？墙上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大字，本店一旦售出概不退款，我都贴在门上了，你是不识字还是怎么着啊？一大早就来影响我做生意！真是晦气！”店家也急了，话一句比一句说的难听。
唐石松大概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气的脸都红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还没嫌你这东西晦气呢！六万块钱买个寂寞都比你这鬼东西要好！”
唐念忙走上前去，一脸吃惊的道：“诶，这个面具你买的六万块钱啊。”
“是，六万。”
“前几天我也看了，店家明明说六千就能卖，怎么一转头就卖六万了……这生意做的可太坑了。”唐念可以提高了嗓门，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更清。
“六万？我的天！”
“我想说，在这种地方很难淘到真货吧，而且真货也不可能卖的这么便宜啊，买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骗傻子呢？真是人傻钱多才会买！”
“这个店家也太能骗了吧，怎么不去银行抢呢。”
唐石松此刻的心情也并不好受。
旁边还有不少围观的村民、游客，站在一旁议论纷纷。
这店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但也怕这件事影响了自己的生意，叹了口气说道：“退吧退吧退吧。”
“倒也不用退，不如你六千块把这面具卖给我。”唐念说。
他想，这面具里到底是有鬼，这小鬼嘴上说得好听，但以后指不定还要去祸害谁，倒不如六千块钱自己收了，这个价格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店家本来对唐念一肚子气，不过转念一想有钱赚就好，一口答应了。
唐石松拽着唐念的袖子把他拉到了一旁，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买这个回去干什么？听我的！别买！”
唐念说：“这面具我还挺喜欢的，前几天有点事走得急没买成。”
“你这傻小子，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他这个面具里有、有……”唐石松“有”了半天也没“有”出个所以然来，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不符合科学的东西。”
唐念点了点头：“我不怕。”
唐石松：“……”
这小年轻哪里都好，就是有点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