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村风景秀丽，青山连翠，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电视剧《仙城》就选在这里拍摄，今天便是开机仪式。
唐念走在青石路上，他在这部剧里是个排不上号的男N号，不需要单独上香，所以也不用急，边四处逛边朝影视基地晃去。
这地方叫观山村，是当地比较著名的旅游景点，这地方三年前还是个无人问津的贫瘠小村子，但当地政府抓住了商机，把这村子在基础上做了翻新修缮，还专门搞了个影视基地，山路一修，大片的旅客便涌了上来，还有不少看上这片宝地的剧组来此处拍戏。
所以这一路上看见的建筑都是古香古色的，还有本地居民为了招揽生意把自家的店装修成古代样式，穿着古代服饰奔走忙碌。
晃到影视基地后，开机仪式刚开始一会儿，供奉的案桌上供着关帝，两边摆着香炉跟贡品，剧组里的主演正在依次上香拜神。
唐念找了个长凳坐下，一人在他身旁坐下，递了支烟过去。
“抽吗？”
这人叫薛义，之前在剧组办的饭局上碰过面，聊过几句。他最爱跟人聊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别人不怎么理他，唐念正好对这些比较感兴趣，就跟他聊过几句，两个人还加了个微信。
唐念摇了摇头：“不抽。”
薛义便自己点了一根，边抽边跟唐念瞎唠嗑儿：“我之前就听说张导对鬼神之事特别忌讳，每次开机都要请净心寺的和尚来念念经做做法事，今天一看，果然不假。”
“我怎么没看见啊？”唐念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
“刚走。”薛义一脸神秘，低声道，“诶，那你知道张导为什么对这事这么忌讳么？”
唐念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为什么？”
“那是因为，张导之前拍戏的时候撞邪了，睡觉的时候听见人哭，还总能看见黑影。”薛义声音越压越低，边说边用印着“看男科，就到xx医院”的广告扇在唐念背后扇风。
唐念：“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饭局你不是走得早，张导喝醉了自己说的。”薛义说，“而且，就这种地方最最容易闹鬼，我来之前特意搞了个辟邪的符带在身上，给你一个，带在身上。”
唐念看了看那符，线条歪歪扭扭跟鬼画符似的，觉得这东西不招鬼就不错了。
唐念跟群体上了香，机器上的红布一揭，开机仪式就算办完了。
中午的时候，张迎峰导演为了庆祝，在附近的饭店包了房间，人陆陆续续进来。
唐念早饿了，看着满满一桌的菜却不能动筷子，只能先磕磕瓜子，他自己磕完了一小碟，薛义又抓来了些花生投喂，吃完后唐念拍了拍手指上的碎屑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刚出来就见一男人正背对着他跟张迎峰打招呼。
“张导，对不住，来的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张迎峰：“不晚，坐吧。”
唐念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还来不及想是谁，那男人便转过了身，跟唐念来了个脸照脸，
“这么巧，这次又在一个剧组。”
唐念想，确实巧。
这人名叫沈余书，两个人在同一个公司，同一天出道，去年还在同一个剧组拍过戏。
可以说非常是有缘分了。
要说点不同的，那就是两个人如今的境地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是公司捧得热火朝天的香饽饽，一个是扔在路边快放馊了的馒头；一个好资源如流水大把朝怀里送，一个灰头土脸去试镜不知道碰了多少壁。
两人坐下。
沈余书说：“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在剧组里跑龙套呢。”
唐念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跑龙套挺好的。”
“你可真耐得住。”沈余书也笑了一声，“还是这么佛。”
但这个圈子是残酷的，你愿意垫底，就总有人踩着你往上爬。
《仙城》海选试镜时，唐念去试过镜，负责人觉得唐念这外貌还挺适合这部剧男二的角儿就让他演了一段，当场拍板定下，说让他准备准备可能随时会进组。唐念等了三个多月，中间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结果却被通知剧组临时决定换人了，给他又另外安排了一个。
这个角色现在落到了沈余书的手上，他被塞了个连号都排不上，一部剧连台词都没几句的小炮灰。
出道这几年里遇到的太多了。
“不过你这么佛也不行，我认识几个大导演到时候帮你引荐引荐啊。”沈余书拍了拍唐念的肩膀。
“今天还得拍两场夜戏，所以咱们就以茶代酒。话我就不多说了，上次吃饭的时候该说的都说了。”
众人一起喝了茶。
张迎峰挥了挥手道：“吃吃吃，都别拘着，都尝尝。”
吃了一会儿，沈余书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手里拿了幅画，说道：“张导，这是我特意给您带的画。”
薛义低声说：“拍马屁拍到饭桌上来了，怕别人不知道他男二怎么来的？不过一看他就是有备而来，圈里的人都知道张导平常最爱收藏画。”
唐念没吭声。
“心意我领了，东西你收回去。”张迎峰摆了摆手。
“张导，这画是我爷爷画的，他是您的剧迷，特意托我带给您，您要不收…回去他又该念叨了。”
沈余书这番话说的漂亮，真拒绝了那就显得有些不计不近人情了。
“张导，您先看看这画。”
沈余书边说边展开了画。这画看起来确实不错，上面是皮影戏，一个女人藏在幕布后操控着前面的小人，一群人坐在矮凳上欣赏，脸上笑容可掬，几个胖娃娃一手抓拨浪鼓一手抓糖人。
张迎峰瞧了也喜欢，咳了一声道：“那行，替我谢谢老爷子，回头我再回幅字。”
*
夜戏开始拍摄。
刚过完年，街道两旁还挂着红灯笼，清凉的山风徐徐吹来，灯笼随风摇晃。
唐念跟薛义一起站在片场外围观。
这几场戏本来是没他们俩什么事的，但是今天是头一天溜了也不合适。
薛义边抽烟边问：“对了，你出道几年了？”
唐念想了想，如实说：“四年了。”
“奇怪，我看你这长相，不红简直没道理。”
唐念的脸长得不错，就算是放到娱乐圈里也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儿，一双眼微微下弯，里面仿佛含着笑意，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梨涡，气质也温和大方。
按理说长相好，演技也不错早就该混出点头了。跟他一起出道的要么已经朝荧幕上发展了，要么就是大IP的男主，只有他这么几年不温不火，在观众前存在感迷低。有什么好资源，也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不知道与多少好机遇失之交臂。
唐念：“我也奇怪，可能是我这人比较倒霉吧。”
薛义：“要不然改天我带你去算一卦吧。”
唐念苦笑了一声：“别了。”
那边已经正式开拍了，旁边还站着几个化着鬼妆的群演。
男主正吊着威压跟武指练习动作。
薛义跟唐念站在一起，开口说道：“我才想起来咱们拍的这部是仙侠题材，里面有不少抓鬼驱邪的情节，也难怪张导要上心请人念经，这里面带鬼的片子是要讲究些，要不然特别容易招来脏东西。”
唐念转头笑着问道：“你懂的这么多，那你撞见过鬼没有啊？”
“没，我找先生算过，我这人阳气重，百鬼不侵。”薛义又把广告扇掏了出来，扇了扇风营造了点恐怖气氛，“不过，之前跟我住一屋的一人撞过，那部就是鬼片，在一个小村子里拍的，剧组包了个民宿，那民宿后面就是一片林子跟坟地，这兄弟也是心大，说他根本不怕这些，脱了裤子就朝坟头撒了泡尿。结果晚上我睡得正香，突然听见有动静，睁开眼睛一看就见他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白都翻出来了，腿在床上一个劲儿的蹬，吓得我赶紧叫了人，那村子里有个先生过来一看脸色就不太好看，给他灌了点符灰水，让他醒了之后立马去给人家烧东西道歉。”
“这么邪门。”
薛义问：“那你呢？有没有撞见过什么邪门事儿？”
唐念说：“有，我跟你正好相反，命格阴，总是被鬼缠上。前两天啊我做梦梦到我家那位去世的老爷子，他托梦跟我说让我把家里的事业好好传承下去，对我的事业、姻缘都有帮助。”
“什么事业啊？”
“丧葬。”
薛义笑着拍了一下唐念的肩膀：“去你的吧。行了，我去上个厕所去。”
薛义急匆匆跑远。
第一镜已经拍摄结束了，演鬼的那群群演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擦着脸上的血各自散了，只有一个身穿白色丧服的男人仍然站在原地没动，头跟手垂着。
演员有时太过入戏是没办法立刻抽离情绪的，唐念觉得他一个群演还挺敬业，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那男人的头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盯着唐念阴测测的笑。他的头瘪了下去，一只眼球爆出眼眶中间连着筋肉轻轻摇晃，粘稠的鲜血不断从他头部涌出。
……
剧组的妆效能做到这程度吗？
显然不能。
真见鬼了。
头上的红灯笼晃着，阴冷的风吹的人后脊背发凉，仅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却又不见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笑声闹声不断，仿佛刚才看到的都只是错觉。
唐念刚松了口气，一张满是血迹倒着的脸猛地出现在他脸前，那只爆出眼眶的眼球直直盯着他看，浓郁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唐念在这样令人尿崩的注视下按亮了手机屏幕，默默打开了斗地主。
“抢地主！”
“不加倍！”
……
“顺子。”
“炸你！我只剩一张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