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瑶一觉醒来已华灯初上西洋钟上的时间已经七点,屋子里点着淡淡的安神香,桌几上一盆水仙花开的正好。
小翠和小月在旁侍候着溪瑶更衣梳头,翡翠在旁捧着一盏茶,玲珑道:“爷去了毓庆宫,还没回来……”
溪瑶在镜中打量,见一觉睡醒眼下的青色似乎淡了不少,描金的盒子拣出个缠丝累金蝴蝶发簪簪在了小两把的一侧,接过翡翠手中的茶品了两口润了润嗓子,淡淡道:“传膳。”
侍候在旁的人都是一愣,林嬷嬷忙道:“福晋,爷还没有回来,这个时候传膳怕是不好。”
胤禛那个别扭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从前她若说错做错什么,他转身一走,就要冷她几天,之前自然是惶恐无比,现在却巴不得胤禛能去旁人那里,左右这些人越不过她去,最终做皇后的那个人还是她,她自始至终都是这后宅的女主人,这些便足够了。
谁曾想溪瑶一转头,便见着胤禛从外头走了进来。
竟然热了一脑门的汗,拿过翡翠手里的茶一口就喝了下去。
溪瑶张嘴,话没出口就吞了回去。
又笑起来,迎着胤禛走过去,侍候她更衣,丫头打了热水上来,溪瑶给胤禛擦了脸,笑着道:“爷这是去毓庆宫了,还是去了火焰山,怎的热成这样?”
胤禛脱了靴子上了炕,靠着引枕上常常透出一口气。
果真还是溪瑶这里舒服。
他拍手示意溪瑶坐过去:“毓庆宫里热的就跟个火焰山似的,你帮爷瞧瞧是不是热出了痱子,怎么觉得脖子这里痒。”
溪瑶往他的脖子上瞧了瞧,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却还是道:“翡翠,前几日做的那个芦荟膏拿过来。”
胤禛笑着把她揽在怀里,低低道:“还是你知道疼爷。”
仿佛上午吵架的不是他们两个。
溪瑶自也不会傻到还跟胤禛旧事重提,便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翡翠拿过来了芦荟膏,她便接到手里用簪子挑了小块贴到胤禛的脖子上,缓缓的按摩。
胤禛舒服的微微眯起眼,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溪瑶说话:“这东西是跟那个小红学的?”
小红就是溪瑶嘴里的小姐姐。
溪瑶点头道:“是,不是被蚊子咬了么,她给我用了,我就去查了查方子记下了,自己也做了几盒放在身边用,平常若是哪里痒,擦上去也十分舒服。”
胤禛笑道:“亏的你聪明。”
要不然那里面的东西哪里能学回来?
他们两个聊得投机,旁边侍候的人却像个局外人,尤其林嬷嬷等人日日侍候的溪瑶这些事情却根本不知道。
只主子不说她们既不会问,更不会乱说乱猜。
说着话又传了晚膳。
阿哥所里自有一个膳房,这边的膳食都是从阿哥所的膳房传过来的。
西稍间的桌子上摆了三凉五热另有六样点心奶茶和牛奶,溪瑶尝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
胤禛微愣,抬头道:“什么时候胃口这样小了?”
顿了顿又想起来溪瑶寻常爱做吃食也做的好,家里吃的东西虽不是她亲自做的,却多由她指点,因此味道十分可口,也难怪吃不惯御膳房的饭菜。
胤禛不由得有些心疼,少不得哄着她喝了牛奶吃了些饽饽,瞧着不算少方罢休。
吃过饭又去炕上坐着看了一会书。
苏培盛林嬷嬷也有眼色了这个时候都侍候在屋子外头,主子若有吩咐就能听见,但也不至于碍着主子的眼。
屋子里羊角宫灯昏黄温暖,胤禛手里的书也早就扔到了一边,照旧把溪瑶像个洋娃娃一样抱坐在腿上,揽着她纤细的腰身,细细的亲了亲那娇嫩的唇瓣,见她面庞艳若桃花才笑着丢开手,又逗她道:“下午的时候脾气倒是不小。”
溪瑶依着他的肩膀娇嗔道:“爷也太凶了。”
胤禛舔了舔她的耳垂满意的看着她一颤才笑道:“好了,不生气了,爷以后在不对你发脾气就是了。”
胤禛竟然会跟她说出这般软和的话?!
溪瑶压下心底的震惊,面带欢喜的亲了亲胤禛的面颊。
又被胤禛生生扑倒,狠狠的啃了一番。
到晚上洗漱过后上床就寝,溪瑶的嘴唇已经肿了起来,她生气的背过身去不理会胤禛,又怕胤禛又欺负她,谁知道胤禛从后面追上来,温柔的抱着她,低低的在溪瑶耳畔轻声道:“爷知道这几日累着你,今晚绝对不懂你,你只管好好睡!”
溪瑶被这话中的体贴感动的差点泪流满面!
依着胤禛的怀抱很快睡了过去,半睡半醒间似乎听得胤禛道:“等出了宫,给爷多生几个孩子。”
宫中人多眼杂并不太平,他不能让溪瑶身处险境,在这之前这后宅里不该有孩子出生。
睡的踏实的溪瑶自然不知胤禛心中所想。
第二日早上溪瑶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微亮,想着婚假结束,胤禛应该早已经去上书房读书了,毕竟胤禛的刻苦认真是出了名的。
谁知道上身一凉,在低头却发现应该刻苦学习的胤禛正在低头吃白馒头。
她被侍弄的有些情动,连忙推开胤禛裹上了衣裳,向外道:“玲珑!”
外头等着的人鱼贯而入,撩起床帐,侍候着主子们起身,溪瑶瞪大了眼瞧着胤禛支着帐篷去了屏风后面。
这个时候的男主子大多会用个通房。
溪瑶正有些走神,胤禛却已经走了出来,恢复如初。
溪瑶微微讶异着侍候着胤禛穿了衣裳道:“那边去晚了不要紧么?”
胤禛淡淡道:“无事。”
怎么从前那个刻苦的仿佛是个苦行僧的胤禛变了这么多?是不是因为皇贵妃尚在?
所以现在的胤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从前的那个胤禛,就比如她,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曾经的溪瑶。
所以他才会这样不同,宠她爱她纵容她,低低的跟她说那些话。
溪瑶觉得心情也好了很多。
胤禛察觉到了她心情微妙的变化,弯腰捏了捏她光滑的脸颊。
溪瑶梳妆打扮,侍候的人又退了出去。
胤禛习惯了一样抱着溪瑶坐在自己腿上,蹭着她的面颊给她在头上簪了个碧玉的发簪,腻歪了好一会,在喊着传膳,外头的早膳早准备好了,一同进来的还有宋氏和王氏。
胤禛眼里的冷意一闪而过,溪瑶怕胤禛误会了,道:“是我叫她们来的。”
总是这样塞在后面当闲人一般养着也是个事情。
叫到跟前来侍候着也显得她的大度,胤禛偶尔也能想起来这两个。
胤禛便冷冷道:“既然福晋抬举你们,便更应该恪守本分,安分守己,敬重福晋,若有侍候的不当的地方,爷定不会饶了你们!”
溪瑶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从前的时候,她成了亲第二日就见了宋氏和李氏,那时候胤禛也是这样冰冷,却是对着她道:“福晋当贤惠大度……”
这一世诸多事情都早已经不同。
胤禛两世累计的威压,寻常跟溪瑶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小意温柔,侍候的人到不觉得,如今他成了平常那阴冷的样子,口中的话微微一重就叫人觉得威压颇重,恨不得跪下来磕头才行。
那边宋氏和王氏又何尝不害怕胤禛,刚刚瞧见胤禛脸上的笑意就吓的不轻,这模样,她们可从来没见过,如今胤禛话中训斥,两个人吓得腿都打颤,急急忙忙的跪下来表忠心。
溪瑶承了胤禛的好意,温和的笑着叫人扶起了两个道:“好好侍候,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溪瑶这样做无可厚非,可胤禛瞧见溪瑶对这两个笑的毫无介怀,自己到不高兴了,他不高兴,饭桌上的气压就低了两份,侍候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布菜的宋氏和王氏腿肚子一直在抖。
唯独溪瑶不觉得什么,被胤禛投喂了几口饭菜,等着胤禛吃完了恭送着他去了上书房,便又转身回了屋子,先去贵妃榻上歪了一会,宋氏王氏自侍候在一旁,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个人也不敢说话,王氏瞧见小月正做针线,见是个袜子,便低低道:“这做的可是福晋的袜子?正巧,我到略通这些,不若我帮姑娘做了?”
小月是宫里出来的,如今在溪瑶身边富养着,身上的气度到比王氏还要尊贵两分,又知道溪瑶有心抬举这两个,王氏这样说,便笑道:“那就劳烦格格了。”
王氏连连道不麻烦。
宋氏眼见着王氏得了活计自己还是干站着,一时有些心急,见小翠似是要去晾晒被子,忙跟上去道:“我帮着姑娘来!”
小翠惊诧的瞧了一眼宋氏,客气的笑着道:“小丫头多的是,格格还是在福晋跟前侍候。”
到把宋氏羞的红了脸。
约过了两刻钟溪瑶起了身,翡翠端了小碗的花茶捧给溪瑶,溪瑶淡淡喝了两口,净了手,往书房去,大案上摆着香炉,几盘香料,溪瑶垂眸坐在那里,纤细的手指缓缓的又精巧的翻动,这是在调香。
王氏有些眼界,知道调香不易,做不好就是东施效颦,见溪瑶这般就知道她是个精通的。
又分出了两份一份送去了皇贵妃的储秀宫,一份留在阿哥所。
约十点钟的时候翡翠从膳房里提了几样精巧的点心,溪瑶坐在庑廊下慢条斯理的用了,又在庑廊上走了小片刻,便又是小碗的花茶,细细闻着似有淡淡的清香。
又在院子里侍弄了一会花草,丫头们侍候着溪瑶洗了手,玲珑挑了香膏细细的给溪瑶擦在手上,又仔仔细细的按摩了小片刻。
到十一点钟的时候便又回了屋子里歇息,叫宋氏和王氏两个下去,午膳的时候再过来。
这两个瞧着早上的时候福晋几个小时的光阴才知这位福晋何等精细尊贵,不愧是世家大族的贵女,这一股子雍容华贵实在少见,叫人又是佩服又是羡慕,不免心中更是卑微了两分。
过了十二点一刻,胤禛回来用饭,同行的还有五阿哥和□□十三位阿哥。
十阿哥像个炮仗一样冲了进来,又要像小时候一样去抱溪瑶,胤禛脸一黑一把抓了回来,八阿哥在旁边道:“十弟,不可再像小时候一般顽皮了!”
年岁见长十一岁的八阿哥已经长身玉立,芝兰玉树十分的温润如玉,今年选秀的时候指的就是恭亲王的外孙女郭罗络明玉,只等着后面成亲。
十三岁的五阿哥只比胤禛小了一岁,站在胤禛跟前却看上去又弱又小,只顶着一张好脾气的圆脸,到明年也有要成亲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都九岁了,十阿哥还是高高壮壮的样子,私底下里都叫他一声十霸王,九阿哥则正好相反,长的花容月貌的,犹如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溪瑶也有几日没见着这几个,也正好想说说红火火锅店里的事情。
下人们在西稍间上了午膳,几人就坐,王氏宋氏和玲珑苏培盛等众人侍候在旁。
十阿哥欢喜的向溪瑶道:“我们出宫了,偷偷去那个什么家门口去看五嫂了!”
五阿哥被修了个满脸通红,结巴道:“选秀的时候没看清楚。”
溪瑶笑道:“看一看也没什么,别惹出什么麻烦就行。”又去看十阿哥道:“我听说你这几日在上书房里又欺负师傅了?”说着话给他夹了一块鸭肉。
十阿哥听见溪瑶问这个,一下子紧张起来:“姐姐,不是,嫂子,谁给你说的这种话,哪个在嫂子跟前污蔑的小爷,小爷要去剁了他!”
溪瑶瞪了他一眼,他便连忙垂下了头乖乖吃了一口鸭肉,低声辩解:“我知道了,以后肯定好好学习。”
溪瑶这才笑起来,跟几个说了说火锅店:“年底的账已经结了,过几日你们出去一趟,叫掌柜的把银子都分了。”
几个人立刻欢欣鼓舞起来,高高兴兴的道:“还是四嫂好!”
溪瑶跟几个兄弟亲厚,胤禛的脸黑的像块碳,气压低的他身后站着的宋氏的脸白的像纸一样。
王氏在旁边惊骇不已。
早就听说四福晋是在宫里长着的,跟阿哥们关系亲厚,可今日来看,何止是亲厚二字可以形容?
她们的这个福晋,远比她想的要厉害千百倍,是她们这种出身的人几辈子也比不得的尊贵能耐!
想到这里王氏面上的神情便愈发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