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规则

二人从遗迹中出来时,还?带出无辜被吸入到裂缝中的弟子。

见到这些弟子之时,苏长依一时哑然,极不可置信。

贺清邪向她发疯质问时,周围明明一个人影都没有。

随着孽徒手一收,小结界一撤,好几名窈山弟子就站在她身后,好奇打?量这个与遗迹不大相同的异世界,有人在自顾自惊讶地问自己怎么没死,有人反应过?来说他?们应该先找出路。

当?他?们看到自己,一个个活像是见了鬼。

原来这些弟子一直就在周围,从未消失也从未离去。

更为离谱之事?,贺清邪是何时设下的小结界,她竟都一无所知。

索性这个插曲很快过?去,一群在遗迹被吸入裂缝的弟子安然无恙就好。回去时,她领着弟子在后,贺清邪带路,众人从穹光湖内出来,再通过?传身境界返回寰山广场。

彼时寰山已从风雨大作逐渐平息,那阵凄风楚雨短暂的好似老天的随性一笔。

挥的狂狷,让人难以招架。

其他?弟子走后,青禾与白?练等在三层高的顶星楼处,陆星桐从遗迹中出来后就去忙着安抚遇见天裂的弟子,一切都进行的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众人从传身境界出来,青禾与白?练也不等苏长依上顶星楼,直接从高楼上飞下来,飘飘然落在众人面前?。

众弟子手忙脚乱地行礼,异口同声?说:“见过?二位仙尊。”

青禾随意摆摆手,苏长依往身后一撇示意众人可以离去,当?然这其中自然是除了贺清邪。

无关之人悻悻然走了,剩下的几人便?该算接下来的事?。

青禾直言不讳,盯着贺清邪问:“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这语气充斥着几分?不满。

贺清邪大概是晓得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错,态度毕恭毕敬,有错便?认,她俯首作揖道:“没有。”

昆吾是她的佩剑,被天道献身注入恶灵,受天道所控重伤独倾,这其中她能说丝毫跟她无关?她肯说,众人未必可信。

天道在绝她的正道之路,逼她入魔,天道的错已然犯下,她不求苏长依能宽大为怀,但也求自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苏长依微勾着唇角,噙着一抹艳冠群芳的笑。

她对贺清邪的答案很受用,这正是她所要的。

下一秒,青禾往前?一步,皱眉问:“你确定无话可说?你可知独倾重伤后体内留有魔气?你不否认自己在鸿蒙遗迹内存有魔气不成?”

心里一诧。

贺清邪猛地抬眼,“魔气?”

天道所做所为均悉数说与她听,可其所言之中,并不包括有魔气残留在独倾体内。

贺清邪线条柔和的下颚紧绷,内心深处在咬牙切齿地唤“天道”二字。果?不其然,下一秒天道的声?音便?从识海深处传来。

“别喊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当?时给你机会?让你自己选,你不愿意,那就只能我不择手段地帮你。”天道嬉笑着,“我是不是超级完美?”

“有我这样的天道,你还?怕入不了魔吗?”

“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哦。那你想如何挫呢?我亲爱的剑主大人?你与昆吾剑可是签订血契的。”

“立马解契,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

普通修士的剑无法认主,只有像昆吾这样的上古神兵才能与修士以血为媒签订契约,剑与修士共生,这才能发挥出上古神器的最大灵力,不过?最顶级的仙品灵器还?是注入剑灵的剑。

血契,修士身死,神兵自行封印,若要解契,非身死不能。

贺清邪不信,天道也不是个傻子,不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这解契之法,定当?不止一种。

换言之,天道就是坚定她不会?轻易去死而已,行事?才那么肆无忌惮,可惜,经历第二次的穹光湖之行,贺清邪已经无所谓了。

只是不知,她孤注一掷的同归于尽,最后能不能给她带来想要的结果?。

于此同时,青禾令白?练复述独倾伤情,与方佳和陆星桐在穹光湖的所见所闻,这无非是确定独倾体内魔气与贺清邪佩剑有关。

青禾与贺清邪师侄关系匪浅,苏长依隐约察觉青禾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贺清邪所作所为,连声?质问,只是想让贺清邪说出原因好开脱。

可她偏不能如青禾的愿,于是,苏长依悻笑着,“你既然没别的话,那不如就将佩剑拿出让为师瞧瞧,为师赠与你的佩剑乃寒山玄铁所铸,你既是用之杀人,本座倒想看看它是否带有魔气。”

贺清邪抬眼看她,目光陡然变得复杂。

苏长依当?然知道原因为何,她送给贺清邪的佩剑早已不见踪影,自孽徒从禁地归来后,手握的便?是昆吾。

原可以替贺清邪向青禾与白?练解释,可她偏不,她非要脸上带着笑,非要装作不知道,非要搞得贺清邪把入魔之事?坐实。

不然怎么对得起,她委身于贺清邪之下的耻辱,

“还?等什么?”苏长依语气逐渐冷了冷,“拿出来吧?”

识海深处,天道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几近分?明的得意,“看看吧,剑主大人。”

“这就是你敬爱的师尊,她这么对你,唯有入魔才能助你得到一切,助你彻底掌控她,你还?在犹豫什么?”

“贺清邪,你还?在犹豫什么?”苏长依步步紧逼,语气中的不悦,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你就算不拿出佩剑也否认不了伤害同门弟子的罪名,左右都要受到惩罚,你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为师也好对你宽宥几分?。”

青禾不屑于苏长依的话,斜睨向她,似是不信,“你会?宽宥?”

苏长依挑眉,不置可否。

白?练见状,则心下不忍,委声?劝道:“师侄何必固执?佩剑带有魔气有分?很多种情况,其中斩杀五十年以上的大魔,佩剑都会?沾上久散不去的魔气。”

纷乱嘈杂的声?音让贺清邪一阵头疼,识海深处,属于天道的声?音,仍在喋喋不休,“入魔吧贺清邪,她们都在逼你只要你一亮佩剑,她们就知道你佩剑已经承载了剑灵,还?是恶灵。”

“佩剑是把魔剑,佩剑之主又谈何正道?”

“亲爱的剑主大人,你生来为魔,何必倔强?”

“玄都,弑神城,这才是你应该的,真正的归属。”

这状态下简直进退维谷,快被逼疯掉。

贺清邪脑门突突地跳,心中烦躁混乱,对天道的聒噪咬牙切齿,天道自顾自吧啦吧啦一大堆。

她终于控制不住斥道:“闭嘴,婊`子!”

因极致的愤怒,声?音脱口而出。

瞬间,白?练维持着张口的动作,默然止声?,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她。

少顷,贺清邪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愚蠢至极之事?,连忙解释说:“不是,君澄师叔,我不是说你……”

不是说她还?能说谁?此地除了她们姐妹三人,还?有旁人吗?

既然不是说她,莫不是君玄仙尊?再不是,就是骂自己师尊?

什么徒弟,连师尊都骂?

白?练堂堂一代?仙尊从没被人当?面骂过?,攒了几十年的脸面一次性全丢光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红着眼睛,尴尬地说:“陆师侄,弟子间小打?小闹的脏话还?是少说为好。”随后又转向苏长依,“君窈师姐,师妹本不该多言更不该多管闲事?,我的错,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澄山还?有要事?师妹得去处理?,师妹就此告辞。”而后干笑着,逃也似的作揖离去。

贺清邪愣住,想去截住人,一想到此事?更为不妥,动作蓦地顿住,但她得解释。

“不是,君澄师叔你听我解释……”

苏长依拉住贺清邪,出声?道:“你可真是为师的‘好爱徒’。”

青禾立在一旁,态度默然,但也对“婊`子”两个字极为敏感,她本想看在师侄情意有意偏袒贺清邪,让她说清真相,伤害独倾之事?则能从轻发落,现在看来,全然没那个必要。

对同门弟子痛下杀手,又能当?众辱骂仙尊的弟子,贺清邪是古往今来头一例,她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青禾眼底闪着几分?不悦,冷笑两声?,甩袖说:“这本就是你们窈山之事?,与我和白?练都毫无干系,这事?你自己处理?,君窈,你可别徇私舞弊。”警告的目光扫了一眼苏长依。

“君玄师叔,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骂君澄师叔……”

“不是骂白?练,莫不是在骂我?”青禾尴尬地笑,“难道在骂君窈?”

苏长依翻着白?眼,心想极为可能。

“当?然都不是!”

“哦?那师侄倒解释解释?”

贺清邪欲说还?休,脑中一想起剑灵,登时什么解释的想法都没了。

她低垂下头,陷入沉默。

青禾见状心下便?了然,也不想在此地浪费时间,正色说:“我玄山有事?,就先走了,独倾之事?,君窈你得必须给我一个合符情理?的交代?。”

“师姐,慢走不送。”苏长依噙着笑,赶着人,心情大好。

青禾白?了她一眼,也离开了。

正阳殿广场所剩之人寥寥无几,唯有站在广场正中的师徒二人最为显眼。

苏长依淡笑问:“爱徒,你除了辱骂君澄,还?有其他?惊喜给本座么?”

贺清邪抬起头,眼底一片冰凉,倾身过?来,与苏长依俯首贴耳小声?说:“有,弟子可以在床上从后面贴,上了师尊。”

“孽畜!”

何其熟悉的羞辱,苏长依阴沉着目光,双手将人毫不留情推开,冷斥说:“此地交谈不便?,你我回窈山,回夙灵院本座再找你算账!”

“干脆一同去不行吗?方才师尊不是很能耐,满脸都是得意忘形的笑,怎么二位仙尊走后,师尊反倒怕起弟子来了?”贺清邪拨动乱在苏长依耳边的银发,目光沉静。

那里面有一些苏长依看不懂的东西?,没等她仔细分?辨,贺清邪已经抬脚走在她前?头,往窈山方向过?去。

苏长依骂了几句,“你他?娘的不也是人前?人后装得有模有样?!没大没小的!果?真是孽徒!”诸如此类,骂完她看着人影稀少的广场,从虚空的寒风中凝出一柄长剑,御剑往窈山飞去。

夕阳横斜,霞光万道照在脸上,印出白?里透红的双颊,苏长依御剑故意从贺清邪头顶飞过?。

她乐乐地想,若是手中有杯水,能当?头泼下去就再好不过?。

晚间,星光满天,朗月勾弦。

自回到夙灵院后,贺清邪一直候在房中同沈柔柔大眼瞪小眼,沈柔柔似乎是变了,以前?与她关系最好情同姐妹,如今更像长大一般,不黏着自己,也不主动说话。

贺清邪当?然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闲聊,只是端坐在桌边,边轻呷一口茶水,边等苏长依传召。

独倾的房间离此处相隔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她本可以去看望,但一想到那魔气,心里就有些慌张。

申时将过?,贺清邪还?是没能等到苏长依,反而等来了胡莹。

胡莹是苏长依临去寰山前?吩咐照顾坪兰之人,苏长依回窈山后便?直奔独倾房中想看人醒了没,可天不遂人愿,坪兰伤势不重,但依旧昏迷不醒。

苏长依怀疑是坪兰用了长息香,想翻出来看看长息香还?剩多少剂量,不成想一点都没翻出来。

“她全用了?”苏长依哑然。

候在一边的胡莹以为师尊在吩咐,一时走神没听清,便?小心翼翼,软声?软语地凑过?来问:“师尊方才有说话么?”

苏长依回过?神来,视线一垂了垂,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你照顾时,可有动她身上的东西??”

胡莹哪敢?

众所周知,这位独倾小师妹是下一个贺清邪,君窈仙尊的心尖宠!

胡莹缩着身子,颤着嗓音低头回:“师尊没吩咐,弟子自是不敢动的。”

坪兰是将贺清邪逐出师门的关键人物,可这个大关键昏的可真不是时候。

苏长依颔首表示知道了,看着胡莹垂头露出的头顶,思忖着说:“此处暂且无需你来照看,你替本座去贺清邪房中,让她去刑灵室等着,本座稍后就到。”

“啊?”

刑灵室?胡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他?娘的有缘!

在一联系到“贺清邪”三个字,胡莹只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出现幻听。

众所周知,贺清邪可是君窈仙尊的爱徒,唯一的内门弟子,捧在手心的宝贝。

让贺清邪去刑灵室?怎么可能!

胡莹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贺清邪失宠了!

苏长依最讨厌婆婆妈妈之人,又冷声?催道:“还?不快去!”

胡莹果?然被吓走了。

一路上人都有些恍恍惚惚,连走路都是飘的就像踩在棉花上。

她到贺清邪房中如是说了吩咐,随后又返回独倾房中照看。

玄铁桥下刑灵室,烛火摇曳,风过?门响。

苏长依到之前?,贺清邪靠在血腥气弥漫的长桌旁听天道坚持不懈的策反言论?。

天道干涩的女?音,略有几分?疲惫,道:“你想好了吗?只要你选择入魔,玄都就是你的,弑神城内妖魔万千,都尽收归你麾下,就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愿?”

贺清邪冷笑一声?,道:“只要你选择正道,除却玄都,天下山河万里沧海桑田都是你的,整个修真界修士都以你为友,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你又有何不愿?”

天道气急,简直想骂娘,“你真是我见过?最难啃的骨头!”

贺清邪冷呵,“你是我见过?最锲而不舍帮魔界策反正道的,天,道!”

“讽不讽刺?”贺清邪反问,“你应该不叫天道吧?或者换句话来问,你到底是是谁?”

天道的女?音登时沉默下来,其实她想说,我是你妈,但是忌于规则,只能就此作罢。

天道的女?音止于“骨头”二字。

不多久,连接刑灵室的木板桥上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贺清邪百无聊赖过?去拉开门,果?然见到自己等候已久之人。银线浮云霓裳翩然若仙,三千银发被月光镀上一层银纱,清冷贵气的绝世容颜比皎月还?显得精致白?皙。天庭饱满的眉心点坠的桃瓣淬着一层暗淡血光,随着人越来越近,桃瓣也越来越清晰,一双桃花眸中不带笑也能勾的人心花怒放。

这就是君窈,何时何地,都能让她产生出一种征服欲。

贺清邪视线往下扫了扫,才后知后觉,苏长依貌似已很久未曾带过?绡绫,白?皙如玉的脖颈被银线浮云霓裳立起的高领遮得一干二净。

她几乎都要忘了,那遮掩的地方,有一道丑陋狰狞的疤,还?是她亲手造成。

苏长依走过?来,推开她进门,抽出从坪兰房中顺出的丹青剑放在刑`具遍布,恶心发臭的长桌上,冷冷道:“你我好歹师徒一场,就都痛快点吧。本座对你手下留情,你也别让本座太难做。”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不出意外,下一章白切黑,不是真切!不是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