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控灵入体

“……哦,她无事,她好的很!师姐先你听我说。”

往两人中间一站,苏长依切断了祝钰打量的视线。

祝钰宠溺又无奈般叹息,执起她的手说:“那好,你先说。”

“其实是师妹发现白练和青禾的言行举止,与师姐说的性格不一!我随便一问,她们直接承认了。不过不知为何,她们过来砍我,眼睛一闭一睁,那两人就死了。不过幸好,我与清邪都没受伤。”

现在回想,她还后知后觉发现几个问题,譬如当初在后山云崖,青禾本可差别人去唤她,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是为避免与其他弟子接触,以免被拆穿么?左右思忖着,约摸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一旁,贺清邪想起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复杂应声,“师尊所言极是。”

闺阁内气氛沉沉。

祝钰沉默不语,似在思忖着什么。

苏长依攥着银线浮云霓裳的袖角,摩拳擦掌,上清墟两位仙尊下落不明的消息自是不能让人轻易得知,因此,不能吩咐别的弟子过来,只能殿内的人动手。

俄而,她弯下腰肢,单膝跪地,想将昨天被“奸夫”毁尸灭迹的尸体,从床底下拖出来。

未果。

在床底下捞了一把,什么都没摸到!

数息间,夺魄勾魂的桃花眸子错愕惊睁,倒吸一口凉气,苏长依嗓音卡在喉咙良久。

一切静悄悄的,仿若无人之境,心脏骤停须臾,苏长依僵硬地吐出四个字,“怎么可能!”

躺在床上的贺清邪察觉到什么,“师尊?”

苏长依依旧保持原本右手撑着床帏的姿势,这次左手直接张开按在地板上,她侧头歪下去看。

阴凉渗寒的床底,“青禾”正以吊诡姿势躺扒在床底,头自然垂下露出粟怖骇人的五官,头发曳地,晃来晃去像是乌黑乌黑的水草,枯皮已经泛起黑褐色斑点,紧紧贴在头骨上,裂到耳后的齿骨上下颤抖。

“咯咯咯——”

它在笑!

苏长依吓的心跳砰砰砰乱跳,千钧一发间,眼底顿时印出对方惊悚面容,“哇呜——”

“青禾”两腿一蹬,直直将苏长依扑飞出去一丈,两人重重摔在地上,苏长依一头嗑在地板上,嗑的头晕眼花,当即闷哼一声。眨眼间,“青禾”压在身上,头颅和双爪以一种活人不可能完成的姿势翻转过来,一口咬在苏长依及时挡在眼前的手臂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臂连着衣住被咬透,鲜血淋漓洇湿银线浮云霓裳的长袖,血滴顺着衣料一滴一滴落在苏长依眼中,染红的桃花眸子眼前一片赤红,有血液顺着眼角流出来,像是哭出来的血泪。

事情发展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待祝钰反应过来,丹青剑夹杂一道闪电白光直劈上“青禾”背后。

黑烟丛生,烧焦的味道传入口鼻,“青禾”松开手臂,发出“啊啊啊”的惊悚声,尖锐嘶叫刺人耳膜。

见状,丹青剑乘风而起,一剑穿过后背从心脏洞出,一抹血腥溅在苏长依脸上,顺着脖颈流入衣襟,妖异又惊艳。

苏长依趁势推开“青禾”,异变突生,被一剑穿心的“青禾”,所有骨骼都在咔咔作响,手脚弯成诡异姿势,凹陷下去的眼窝和口鼻处正汩汩冒出黑色血浆。

“啊啊啊——”

狂吼声响的几秒,干成枯枝的双腿宛如猴子一样跑向苏长依,“师——啊啊啊,师,师,师——”

她似乎还有一个字要说出来,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烦躁抓狂,“青禾”发狂一般,眨眼之间又扑到眼前,苏长依心中咯噔一声,只见一点雪白电光当头劈在“青禾”头顶。

赫然没用!

祝钰捏诀又是几道电光劈下。

苏长依趁势捂着手臂往旁边一闪,“师姐,火烧!”

一道指尖火顺势甩出,滋啦一声席卷“青禾”全身,诡异又渗人的尖叫愈发拔高,由盛转衰,不多久渐渐降下去。

那指尖火很是奇异,只将假青禾的尸体烧成了骨头渣子,而原本的衣裳却完好无损。

火光印亮一张被冷汗浸湿的脸,苏长依终于支撑不住,一把跌在床上,压得贺清邪重重闷哼一声。

贺清邪怀疑这人是故意的,狠狠瞪了对方侧影,此时轻重缓急她还是拎的清的。

捂着右手臂的手松开一看,被咬的地方已经乌紫发黑。有毒!

苏长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全身紧绷着说:“师姐,还有‘白练’。”

祝钰没有直接用手,而是捏诀控丹青剑直通床底,作为大乘期的剑修,早已到达了人剑合一的地步,感剑之所感,触剑之所触,剑为人人亦为剑。

只听,祝钰顿时“咦”了一声。

贺清邪问:“师伯丹青剑没找到么?”

似乎被猜了个正着,祝钰脸色铁青,召了丹青剑出来,“也不是一无所获。”

丹青剑在床底下虽没找到变成“青禾”一样的“白练”,但剑身上挑着一个五官俱全,四肢平扁,衣着五颜六色的人出来。

确切来说是油皮人。

“傀儡术!”贺清邪惊呼。

将薄如纸张的油皮人取下,祝钰眉间一点朱砂,慈善祥和的眸子霎时杀意内敛,骤然眯起,“这不是傀儡术,这是控灵入体!傀儡术与控灵入体都是操物控人的作用,但本质上天差万别,控灵入体要胜过傀儡术百倍。”

“控灵入体其精在于,施术者须耗费本身精血,借满月之华光将要引入的三魂七魄在修士死后头七之前注入被`操控的物什上,才能得被引灵的人一朝重生。”祝钰顿了顿,又道,“重生之人,可被施法拟其貌,塑其形,控其心。若注入的灵力被别的东西吸出,除非彻底的吸出,不然残留的灵力会因灵力稀少而出现暴走,彻底丧失控制,更有甚者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目前,修真界还未出现过由人吸灵这种禁术,最多是通过灵器。而傀儡术,就再简单不过。由修为强大之人,强行将灵力注入修为低的人写着生辰八字,或沾着血液的人偶中,强行用灵力控制。”

“师侄现今也才金丹期,这种高阶术法,师侄要到元婴期才能接触。”祝钰欣慰道,“不过师侄能说出傀儡术,这就说明师侄勤学善思,”君窈,你这徒儿来日可期啊。”

无辜被cue到的苏长依,“那不是她应该的么?”

贺清邪拧皱眉,似是而非地看了她一眼,所有声音卡在喉咙中。

“不过,师侄说的也不是不对。这假青禾身上施的正是你方才说的傀儡术。”

祝钰抬掌,油皮人突然被掌心蹿出的火光烧毁成灰,灰洒在脚边,甩甩手掌,她提剑向假青禾走去。

贺清邪适时说:“方才这假货好像叫了一个‘师’字,它是想喊师尊么?”

嗤拉——

剑尖抵在假青禾束好的金色束腰下,身体由妖娆妩媚变成骨感十足,祝钰没兴趣多看,挑剑划破外袍,露出雪白交领的里衣,剑尖翻着衣襟内侧,而停顿在衣角。

祝钰眼底是一个银线绣成的下弦月。

脊背一僵,她伫立良久,才侧过身冲苏长依难以言道:“师妹,这是你座下弟子啊。”

上清墟三殿一峰除有专属颜色外,还有独特标志,譬如窈山灵清殿的标志是里衣衣角下方用银色绣着下弦月,寰山正阳殿则在衣襟内绣着银线闪电弧,玄山韶云殿是内腰下方用小篆写的“玄”字,最后的芝草峰与草药有关,便在衣袖内侧坠一种草药的弧形。

这些特有的标志,只有真正的上清墟弟子才清楚,修仙界众所周知,上清墟三殿一峰用于分辨弟子的是,黑金,雪白,夙青,桃粉这四种颜色做弟子服的衣裳。

实际上,她们要比旁人想的更为严谨。

颜色只是表象,上清墟弟子皆住在夙灵院,早课常有弟子贪睡迟到,闭着眼一股脑拿过衣服往身上套也是常有的事,但里衣是人千万碰不得的。

因此,衣服内的苏绣图形才是真正分辨三殿一峰弟子的标志。

苏长依猜测施傀儡术之人并非上清墟弟子,否则怎会不知道白练和青禾的性格,怎奈丹青剑一挑,正好立证了她的猜测。

祝钰执丹青剑将假青禾外袍合上,缓步过来,“师妹座下弟子本就不多,这下更惨了,又少了一个。”

苏长依:“……”

贺清邪说:“难怪这人一直叫着‘师’,看样子是迫不及待想喊师尊呢。”

“徒儿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苏长依脸色皂白成雪,彻底失去颜色。

“弟子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师尊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嘛?”

这时,两人才发现苏长依已面白如纸,额角汗水凝成珠,连线似的往下滑,擦掉脸上的殷红,因着没擦干净,最后竟成了一道一道桃痕。

银线浮云霓裳的衣袖推上去,灵力丝丝缕缕涌入被咬的惨不忍睹的手臂。

只片刻,祝钰就收了手,“没事了,师妹手臂被咬的这一口着实不亏,要是咬脖子上,那估计已跟师侄躺在同一张床上了。”

苏长依额上的湿汗退下去,也没那么难受,不过脸色仍有苍白之色。

她装没听见,问:“真的好了?”

贺清邪费力撇过眼来,“师尊想要真的恢复,需得找芝草峰的弟子过来看一看,再不济,师尊藏宝库里千金难买的归元丹吃一颗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苏长依恍然大悟。

她手握剧本,她记得君窈仙尊的确有一个藏宝库,这个藏宝库在君窈仙尊的乾坤袋里。

不过可惜,她不知道如何打开乾坤袋。

苏长依无奈,摇头叹息,估摸着等会去找个芝草峰弟子看看。

祝钰拢手到君窈仙尊床前,居高临下对贺清邪说:“你师尊的伤无碍,师伯却瞧觉你不对,你师尊说你修为尽失,筋脉尽断。不知师侄现在动一下手,是何种感觉?”

站起身,苏长依识相地退到一旁,给祝钰腾地方。

轻放在腿边的葱白指尖微拢,只五指一起轻微的拢个弧度,贺清邪紧咬的银牙差点松开,溢出痛呼。

“又疼又麻,仿若万千蚂蚁过境,钻入四肢百骸。”说着,贺清邪脑中微微闪过一个两个片段。

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与她现在的状态,不甚相关,却令人脊背发凉,凉从脚起。

昨夜,她师尊将两具尸体收到床底下,假白练和假青禾一个变成了油皮人,一个则因为灵力缺失而变成了不受控制的傀儡。

那,到底是什么让这个不受控制的傀儡一直扒着床板,直到被苏长依发现才扑出床底?

白皙精致的小脸上,白的已经不能再白,贺清邪胸膛极速鼓动着,她就这么睡在一个丧失控制的傀儡上方,还睡的那么心平气和,睡的那么安之若素!

浑身都在剧烈颤抖,贺清邪紧眉蹙额,左手艰难无比地竖起一根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苏长依,深恶痛绝地盯着她,“你,你……哇,咳咳咳咳——”

不知道自己把小徒弟硬生生气出一口心头血来的苏长依,吃惊地闪到一旁。

盯着祝钰皓月白衣上溅着的斑驳血点,挑了挑眉,“徒儿咳血早说嘛,还好为师闪的快。”

祝钰:“……”

贺清邪听闻,咳嗽的更甚。

祝钰听之骇然,害怕她把肺都咳出来,连忙将人扶起来靠在胸前,抬掌拍在后背上输入灵力。

“师侄冷静,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源源不断的灵力顺着后背涌入剧痛难忍的百骸,抚平发疼发麻的筋脉,春风沐雨淋至,扑面熊熊烈火,留下的只要和风细雨后的和顺。

贺清邪闭上形状姣好的丹凤眼,阴恻恻地告诉自己,迟早有一天要把这人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