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碰撞(2)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落柔收回搭在情蛊脖颈上的手指,皱起了眉头。

“三婆婆出过谷?”

蜉蝣针世人皆知,可没有人知道,这蜉蝣针真正的数目其实是两根,一根主生,一根主死。

只有生针消失,死针才会出现。

生针让世人忌惮,保蜉蝣于世间,死针为蜉蝣所独有,定生死于掌心。

死针若是再失,便是针消人亡。

是矣,所有用过生针的蜉蝣都被拘在了蜉蝣宫,既是为了保护他们,亦是为了保护蜉蝣宫。

而蜉蝣宫长老,便是这镇宫长达数十年的长辈。

他们或因情,或因利,或因命,皆是有意避世或不能在江湖中露面之人。

三长老情蛊自是因为情。

按照姚落柔的了解,这三长老自入蜉蝣宫便从未离开过,细细算起来,应该已有数十年了,可她体内的蜉蝣针......

姚落柔的眉眼微微眯起,而一侧的白骨也黑了脸颊。

“她居然擅自出宫?”

白骨掌管着蜉蝣宫的宫务,自然知道众人的动向。

更何况,出宫都是需要报备的,即便,是长老,又或者可以说,连宫主都没有例外。

姚落柔早就习惯了这个章程,也懒得改。

“这,这我真的不知道。”

面对着两人的实现压迫,空谷默默的缩小了存在感。

“我只知道三姐体内只有一根蜉蝣针,而且,”她的眸子转了又转,终是迟疑的开口,“而且她急需蜉蝣针。”

姚落柔的指尖缓缓挪离,眉眼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空谷。

除了长老堂和她,没有人知道,这蜉蝣针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灌输到人的体内的。

就连身具蜉蝣针的蜉蝣,也是一知半解,因为

蜉蝣历来都是在小时候被迷晕的状态下种入蜉蝣针的。

而情蛊需要蜉蝣针,所为的绝不可能是她自己。

“你的意思是,情蛊想要蜉蝣针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别人?”

蜉蝣针一人一生只能种一次,所以即便是没了生针,也是万万不可能再往里种下一根的。

是矣,情蛊想要做的......

“来人,再核查一边新来的种子。”

白骨想到一点,霎时间挥手,眉眼灼灼。

“情蛊,你可是生了孩子?”

随着白骨的声音发出,姚落柔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身旁的颤动,她徐徐转过视线,从那虽然已经变成白发老妪,却依然不能掩盖住曾经的美丽的情蛊身上划过

看来,大概率是如此了。

一直紧盯着情蛊的白骨也没有错过这一下,她的怒气猛然上涌。

这情蛊的名字,便是她受的伤,也是她避世的原因。

可她作为二长老,她很清楚的知道,当年老宫主待她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受了情伤的黄花闺女,怎么突然......

这只有一个可能,她的身子,是在这之后破的。

白骨死死的捏起拳头,二十年,情蛊入了这蜉蝣宫足足有二十年。

怎么长这么大,却还是会被男人骗。

“是谁隐下的消息?”

白骨已然无心顾忌其他,如今只有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蜉蝣宫,居然有人敢只手遮天!

......

“蜉蝣宫主令。”

姚落柔轻声呢喃,指尖划过桌面

其实就连她,都不记得蜉蝣宫主令的样子了,毕竟已经丢了十几年,当年拥有它的时候,她才三岁。

“娘子。”

随着半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桃喜在桃欢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桃喜知错,请宫主责罚。”

还不待姚落柔开口,桃喜便猛然跪倒在地上,那架势,生生将旁边的桃欢给吓了一跳。

“你不要腿了么!”

她说的严重,可依旧没有拦住桃喜的动作。

姚落柔缓缓扭头,看着跪倒在身边的桃喜和桃欢叹了口气。

这让她怎么教训。

“桃喜不应该瞒着宫主私自行动,更不应该强行让桃欢和我交换身份,一切都是桃喜的错,求宫主惩罚。”

“小娘子,桃喜她没有强迫我。”

桃欢看了一眼身边的桃喜,也跟着以头磕地。

她的话语没有求情,没有开罪,反而更像是陈述事实。

一时间,姚落柔的手停在了半空。

“桃喜。”娇柔的声音破唇而出,桃喜跪的更加恭敬,“连桃欢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么?”

桃喜的身子一震,平静的神情中掀起了一阵波涛。

眼角泛红,她闭口不言。

桃欢都知道的事,她如何能不知道。

娘子会半掩房门,其意思就是已经原谅了她,让她进门,就是娘子对她们的宽恕。

可是

这并不是她脱罪的借口,她欺骗了她最爱的娘子,无论是什么原因,欺骗就是欺骗。

“桃欢,把她扔到软塌上去。”

姚落柔拧不过桃喜的脾气,直接让桃欢动手。

在她来之前,桃喜已经跪了快十天了。

就算桃喜身具内力,还会医术,可是硬生生的抗这么多天,身子怎么也会挨不住的。

刚刚桃喜进来时的状态,她看的一清二楚。

“是。”

得了姚落柔的命令,桃欢赶忙半蹲起身子,手一伸,就要将桃喜抱起。

可惜

“娘子,桃喜......”

姚落柔没有给桃喜把话说完的机会,“给你三天的时间将身体养好,不然三天后你就自己留在蜉蝣宫。”

霎时间,桃喜一动不动。

桃欢见状,赶忙将其抱起:还是小娘子有办法!

“娘子,我们要去何处?”

听了姚落柔的话,桃欢和桃喜的反应是一样的,小娘子这是有任务要出蜉蝣宫了!

姚落柔缓缓侧头,看向了远处的景色。

“去灵医谷。”

虽然是情蛊率先出手在前,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救。

蜉蝣宫一共八个长老,除了四六七三位长老是桃喜桃欢和桎梏,剩下的五位长老都是蜉蝣宫的老人。

陪伴了蜉蝣宫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不是叛宗的大事,总不能见死不救。

不过,灵医谷......

已然被扶坐在一旁的桃喜下意识垂眸,眼底掠过了一丝光亮,看不明朗。

三天的时间,即便是没有修养好,桃喜也依旧跟着姚落柔上了路。

从蜉蝣宫到灵医谷,路上就要走一两个月。

是矣,桃喜的腿虽然没有完全好,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

而此时在那距离千里之外的寺庙深处

这里满是冲天的雾气,它们不知是何原因,凝而不散,而在这雾气的中央,正横躺着一位年轻的郎君。

他身上只着了薄薄的亵裤,白皙清瘦的上半身显露无疑。

虽然看起来好似颇为的淡薄,但是细细看去,却觉得每一地方都恰到好处。

不胖不瘦,每一处肌肤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一鹤发童颜的老者坐于他的身旁,手里摸得,便是闭眼男子那肤若凝脂的肌肤,随着手掌的缓缓滑动,男子的皮肤上泛起了一道瑰丽的红晕。

渐渐的,变成了骇人的沟渠。

一道深红色,巴掌宽度的红色血印浮现,从男子的胸口,一直蔓延了整个上半身。

好似一道前行的轨迹,所行之地,用不重叠。

霎时间,老者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待再次划过手掌,男子的身体突然发出了不自觉的抖动。

连带着的,还有男子不可抑制的颦眉,一滴晶莹从男子的鬓角滑落,掉入了铺散在脑后的墨锦之中。

一颗,两颗......

男子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表情也越来越大。

虽说不上痛苦,但是却更为让人心酸。

老者手指连连点摁,最终,男子本就深红斑驳的上半身处,露出了一抹红的发黑的地方

那是心脏的位置。

黑红的色泽一深一浅的来回切换,好似拥有生命一般。

“畜生!”

老者见此,猛然大怒,手掌高高举起,另一指尖划过,便在转眼间留下了鲜红的色泽。

那些猩红粘稠的液体缓缓落下,在那既白皙又斑驳的身体上砸开,像一朵朵刚刚绽放的红梅,在雪地中傲然盛开。

霎时间,心脏处那抹黑红色的皮肤,起伏更大了。

长时间的色彩转变,让老者死死的按进了手心。

又是一串血液泊泊流出,击打在男子的皮肤上叮咚作响。

这一次,那胸口处的黑红之色终于动了,许是被这味道吸引,它向着这边的方向悄然移动。

虽然缓慢,但是又不容忽视。

老者的呼吸都缓缓屏起:这东西在试探,如果在此时出了什么岔子,那将功亏一篑。

黑红之色一点一点的离开心口,挪动。

半晌

它猛然前扑,定在了那红梅绽放之后。

而在它的身后,从心口到此处的一路,都留下了和男子身上的斑驳,一般无二的痕迹。

那些痕迹,居然都是它拖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红色痕迹刚刚稳定,老者准备了良久的指尖终于点了出去。

上下左右。

他的指尖在黑红肤色的四面八方都点了一圈。

内力涌动,连被绑好的袖袍都跟着炸响了起来。

声音虽大,但是还好

那黑红肤色好像已经沉浸在了梅花之处,没有丝毫的动作,而随着老者缓缓收手,用干净的布料擦拭掉男子皮肤上的血液之时,那黑红色皮肤才好似反应过来,猛然乍起。

可惜,为时已晚。

老者看着那到处乱窜,好似无头苍蝇一般的黑红,掏出了一颗药丸。

血液稀释,红白之色涂抹上了男子的嘴唇。

随着男子那苍白的唇瓣被鲜红侵染,他身上的深红之色都开始慢慢变浅,而那动作剧烈的黑红之处,也在逐渐迟钝。

最终,一切恢复如常。

老者拽过一旁的锦被,为其细细的盖好。

脚步拖沓,缓缓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就在石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噗!”一口鲜红从他的口中汹涌而出,把一直等在外面的另一位小郎君给骇了一跳。

“阿耶!你,你没事吧!”

男子瞬间移来,手掌扶住老者的手臂,眼泪汪汪。

“阿耶,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出事了,阿尧怎么办啊!”

“啪!”

一声清脆的击打,男子按住自己的额间,流下了储存许久的眼泪,看着自家的阿耶,分外不解。

“万黎!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爹!”

老者想到那句附属般的句子,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男子万黎撇撇嘴,抹掉因为疼痛而出现的生理泪水。

“您的身子这么强壮,怎么可能会出什么大事,我不就是那么一说么,您还真信!”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阿耶生过病。

老者无语凝噎。

虽说确实,但是从自己儿子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想让人暴打一顿。

“跟我过来!少说些没用的!”

老者转身,那受伤的手心下意识移到身前,可还没等他挪动,那收拢到了袖袍内的手腕便被猛然捉住。

万黎语气颇为不好

“您怎么受伤了!”

霎时间,老者悠悠的叹口气。

儿子还是儿子,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看出他的不对,然后用最严厉的话语来表达他的关心。

“我给您新买的衣服都弄脏了,又穿不得两次了。”

“......”

老者另一只没被捏住的手掌再次握拳。

呸!这儿子,就是欠打!

最终,万黎捂着肿了一个大包的脑袋,眼泪汪汪的跟着老者走出了这片寺庙后山。

“说说看,阿尧是怎么回事!”

老者刚刚坐下,开口问的便是这句。

毕竟

这太奇怪了。

虽说每一年李希尧的病情都会加重,可是今年,太快了,而且这次的加重也非比寻常。

“阿尧为什么会动用内力,可是出了什么事?”

虽说大佛寺距离长安甚远,可是半个月的功夫,还是能有些小道消息传来。

比如,太子宫变,病故。

万黎细细的为老者包好手心,叹了口气。

“最近发生的事,真的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我细细跟您说罢。”

老者点头。

“事情,还要从阿尧回长安,便被迫成亲开始说起。”

“等等!”

万黎的话还没说完,老者先是虎目一瞪,迅速止住了万黎的话语,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可思议。

“被迫成亲?阿尧成亲了?”

他的表情说不出是喜是怒还是惊,只是

看起来颇为的古怪。

万黎摸了摸鼻尖,点点头。

“对啊!你别打断我,我接着说......”

我家夫君有点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