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这四个人里只能活一个,应该活谁?”
凉凉的月光轻轻薄薄的洒下,透过那不大的小窗,照上姚落柔的半张侧脸,竟有些异常的邪魅。
“或者说,你们,谁想活?”
霎时间,不论是罗烈还是莫黎,亦或是那几经崩溃的年轻侍卫,他们的眼睛都直直的看了过来。
姚落柔微微笑笑,两条修长的腿大刀阔斧的抬起,撂上桌案。
黑色的官靴摇摇摆摆。
“我这人,说话一向算话,既然问了,自然是有这个打算的,不然,我难道是吃饱了撑的不成?”
戏谑的话响起,却没有一人笑得出。
唯一有些悸动的侍卫看了看右侧的两个人,咬咬牙,刚要开口,却已然慢了一步
“我,我想活!”
徐有单两只手齐齐高举,努力的推销自己。
“我特别想活!”
说着,他努力的瞪大自己那双吊吊的三角眼,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些,可惜,除了更丑了一些之外,再也瞧不出其他的差别。
桃喜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
姚落柔瞥过一眼,脚尖点点。
“那行,就你了。”
说罢,她又是一挥手,让那一直静立在一旁的佑一抽出了长剑,随着那铁器的清脆之声,红唇阖动。
“其余的,都杀了!”
“等等!”
佑一才点头应是,还未有什么提剑的动作,那眼眶满是红色血丝的罗烈便开了口,声音惊骇。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身边的长剑,是要按顺序来啊!
不得不说
罗烈他,真相了。
可惜没有什么用。
佑一迈动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顿,手中的长剑也徐徐高抬,只要姚落柔不开口,他就不会停下动作。
长长的剑映着月光,罗烈的声音愈发的撕裂。
“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姚落柔充耳不闻,直到那神色淡漠的莫黎微微抬头,她才突然开口。
“等一下!”
霎时间,被绑的四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瞬,其中的三人却恨不得怒骂出声。
“换个武器,省的脏了你的剑。”
姚落柔勾勾唇角,表情玩味,看着那眼眶又重新裂开的罗烈,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的莫黎,和那已然吓晕过去的侍卫,笑出了声。
“你们应该庆幸,我只想杀了你们,并不想,凌虐。”
随着佑一低头应是,脚步高抬,向着那紧闭的牢门之外走去,握紧了拳头的莫黎终于出声。
“你想知道什么?”
姚落柔掀掀眼皮。
“我需要知道什么?”
她这次耗费了不知道多少精力过来,不是为了知道什么,也不是为了抓个现行,她纯粹是来
杀人的。
“我有什么,需要靠你们,知道的?”
没有人,可以在动了她的人之后,还能活着,没有人,可以把那几个小兔崽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后,还能有好下场。
李家皇位的争夺她可以不管,但这一次的事情,却并不是家事!
魏皇后既然想借这把刀,那她就要让她知道,什么叫自损其身。
东风,向来不是那么好借的。
姚落柔的视线缓缓横移,看着重新踏进来的佑一露出微笑。
“想杀掉这个,话多的,我看着厌烦。”
那徐徐转醒的侍卫听到这话,恨不得自己再晕过去一次,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满心只想着一句话
为什么他晕的时间这么短!
吓晕什么的,不应该最少来一炷香么?
莫黎看着走到了眼前的侍卫,眼帘缓缓闭合。
这一副至生死于度外的场面,让姚落柔看了,很是想笑,红唇勾动间,她看着那落下的大刀缓缓开口。
“娘娘说,愿你下辈子,换个人效忠。”
霎时间,莫黎猛然瞪大眼睛。
“唰!”
鲜血喷发,脖子上长长的血痕抖动,嘴间发出了一串串的气泡声,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周围的两人彻底呆滞。
就连那一直倚靠在一侧的徐有单都皱了皱眉头。
看着姚落柔满目疑惑。
姚落柔猛地抬眼,笑。
“......”
徐有单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心里有些笃定,但是在这一刻,他的后脖颈都好似掠过了一阵凉风。
渗人的紧。
看着徐有单避开的眼神,姚落柔终于开心。
让你嘚瑟!让你仗着上头有人嘚瑟!
“求您大人有大量,扰了小的一命,小的发誓,只要能让小的活下去,小人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罗烈狠狠的咽了咽口水。
“只要您的吩咐,您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往南......”
“话真多。”
淡淡的三个字,让罗烈瞬时间闭了嘴,就连那欲要开口求饶,和罗烈挣个高低的小侍卫也寒噤了起来。
不能说话,说话就会死!
姚落柔闲适的偏过身子,再次开口。
“先杀”
长长的指尖点点,捉摸不定,罗烈已然崩溃。
“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正好问道了姚落柔的心口里,她的指尖停下,正正的对准了罗烈的脑袋。
“你说我是谁?”
那一抹微笑再次袭来,笼罩了罗烈的瞳孔。
“你是魏皇后的人?”
罗烈的声音有一瞬间模糊,可下一秒,却好似打开了某种开关,想法一一得到了印证,话语也再次控制不住。
“怪不得,怪不得你可以擅闯大理寺。”
姚落柔挑挑眉梢。
“怪不得这么久了,却没有一个守卫进来!”
好想法。
“怪不得魏皇后她,偏偏要我今夜前来!原来目的,不只是要送这两个人,还有我?”
罗烈越说越激动,丝毫没看到姚落柔带着丝戏谑的眸子。
“怪不得,你说留下一个,却原来,你只想留下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理寺丞。”
突然被点名,徐有单有些头脑发懵。
他用脚底板想,都想不到罗烈有这么大的脑洞,而且漏洞百出。
魏皇后就算是要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好吧!
什么脑子!
此时的罗烈已然疯癫,完全就是李晟那在殿堂之上见谁咬谁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清明。
“她想留下徐有单全了今日这牢狱的局,我死也不会让她如意!”
罗烈的话语不断。
“若不是她叫我看准时机射杀太子,我怎会......”
话还未说完,姚落柔的手便轻轻挥动,一侧的佑一顺势抬刀,同样在罗烈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嗬嗬嗬”
许是正说着话,在罗烈的嘴里,发出了清晰的气音。
一阵微风吹来,烛火抖动,更添了几分诡异。
“我真的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寒噤的小侍卫好似受到了刺激,看着自己身上那喷溅的,已然有些干涸的血迹软了身子,任凭那长长的绳索牵制着,紧紧吊起。
“我认罪,我认罪。”
来来回回的几句,让人摸不透他在说些什么。
“我愿意被砍头,我愿意被砍头。”
姚落柔看着眼前这人的模样,冷下了眸子。
“本来,我打算饶你一命,可是现在看来,应该好好的帮你改改性子,不然以后,还怎么当皇宫禁卫。”
既然有钱有权买官职,那就要享受一下,官职给你的负担。
随着生生凄厉的叫喊,姚落柔缓缓起身。
一刻钟的时间,也该到了。
“你又何苦?”
还未等姚落柔的步子迈出,那唯一能张口说话徐有单突然开口。
“这件事既然有人接手,那自然就有找出结果的可能,即使你不杀了他们,他们也必将付出代价。”
徐有单看着姚落柔的背影,目光灼灼。
“朝廷的制裁?”
姚落柔轻笑出声,骤然升起的怒火之下,她一把夺过了佑一手中的长刀,甩向了徐有单。
“叮!”
长刀狠狠的插入墙壁,徐有单的眼睛也一下未眨。
“如今的朝廷,还能有什么制裁?”
说罢,姚落柔大步的向外走去。
相信腐败的朝廷能为李熹惩治凶手?那她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制裁?她不需要,她只知道,杀人偿命
血债血偿!
随着姚落柔并着桃喜佑一的身影消失,那徐有单才猛然松了脊背。
鬓角处,一丝晶莹缓缓滑下。
他伸手抹过,缓缓侧头,然后看着那深入墙壁,只剩下一把刀柄在外的长刀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能活下来,可真是个奇迹。
“感谢大人是非分明,不残害无辜......”
一句话还未道尽,他听着外面那突然响起的窸窸窣窣,闭了闭眼。
“造了孽了!”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随着一声闷响,那外面一脸茫然的守卫迅速回过神来,推开铁门
“徐大人!”
......
谧王府
“阿尧,出,事了。”
万黎从院外走进,看着那倚在桌案前阖眼的李希尧,在古四昀的示意下淡了声响,脚步缓缓后退。
可惜,已经慢了。
“拿来。”
李希尧抬眼,修长的指尖捏紧了眉心,霎时间,掐出了一片鲜红的印记。
古四昀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阿尧,你体内的毒,是不是已经发作过一次了?”
闻言,万黎那乖乖听话往回走的步子微缓,虽然不至于停下,却到底是慢了下来。
他看了看李希尧,又看了看古四昀。
“阿尧他之前为了尽快找到王妃,动用了内力。”
“什么?”
古四昀猛然站起身,走近。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对啊?你为什么没有晕倒,明明师父他老人家在你的体内留了让你强制沉睡的药物啊!”
李希尧看着古四昀那欲要搭上他手腕的指尖,下意识躲过。
“无碍。”
古四昀莫名的抬眼,一旁的万黎却突然接话。
“强制沉睡?为什么要让阿尧强制沉睡?”
“从去年冬季开始,那东西,已然需要靠阿尧全身的内力来压制住它的活动了,一旦内力损失,压制不住,那东西便会苏醒,就像往年的冬季一般,哪里有热源就往哪里跑。”
古四昀看着惊讶的万黎,觉得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他的话语,愈发的详细起来。
“所以师父为了让阿尧少受些苦楚,便在阿尧的体内下了同等禁制的昏睡之药,如果内力缺失,他便会像冬季病重之时,在师父那里一样,陷入长时间的沉睡,以此来限制那东西的活动。”
万黎的表情愈发的惊骇,手指点着李希尧,瞠目结舌。
“可,可是......”
古四昀侧头,拉住万黎的手腕。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沉睡?按照阿黎你所说的,他在几个月之前就使用了内力,而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他的内力不可能增长的这么迅速,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其他的办法?”
看着李希尧躲开的手臂,古四昀微微侧身,牢牢的挡住李希尧看向万黎的眸子。
“阿黎,你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你应该最清楚。”
看着古四昀的眼睛,万黎的神情里满是懊恼。
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阿尧他,确实是晕了不少的时日,可是后来......”
万黎咬咬牙,强忍着自己那突然要去责怪别人的心情,攥紧了手指,这一切只能怪他
是他对医术毫无兴趣,一窍不通。
是他以为例行公事,没有关注阿尧的变化。
是他喂阿尧,吃下的药。
“阿昀,你,你快帮他看看!”
万黎一瞬间手忙脚乱,再也顾不得什么李希尧的眼神,扯着古四昀就往书案旁走。
“阿尧他,是吃了药醒过来的。”
蜉蝣宫没有办法解毒,但是给了一颗醒来的药。
当时他觉得这蜉蝣宫竟比他阿耶还厉害,能让病重昏倒的李希尧醒来,但是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哪是厉害,这是将他阿耶下的药给解了!
解了不要紧,但要紧的是
阿尧他,是不是在日日忍受着痛苦。
万黎的眼睛一下子湿润。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而他又是最小的那一个,所以向来是李希尧和古四昀的跟屁虫。
李希尧病发,他就算没见过百次,也必有几十次。
那种病发的痛苦,能让弱冠之年的李希尧哭喊出声。
那可是在十岁之时,就能为自己刮开自身的腐肉,一声不吭的李希尧。
“我无事。”
眼见着事情已然没有了回转的余地,李希尧看着虎视眈眈的两人,无奈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