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凝早早起来，给程钧熬了一碗醒酒汤，又在炖锅里煲上鸡汤。
程冉回来的时候，鸡汤也炖好了。
沈凝又往汤里加些调料，调试好味道，从厨房出来准备叫程冉吃饭。
程冉刚在玄关处换好衣服，夹着手机在打电话。
沈凝就先坐在餐桌旁，看了一眼手表，才十一点。
她本无意听他人打电话，可程冉嗓门比较大，说话吐字清晰。
“没啊，家里只有我和我哥，妈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跟沈凝对上视线，程冉也坐在餐桌旁边。
对话内容更加清晰。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个脾气！”程冉嘟囔着，“是啊，他是有胃病，但我又不住在公司，我哪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啊！”
“你就别操心了，我哥都那么大的人了。”程冉早就饿得不行，急着吃饭，“不说了妈。我先挂了啊，拜拜！”
说完不等陈云方回答便挂了电话。
“沈凝姐，是不是要吃饭了？”
沈凝心不在焉地回：“嗯，熬了鸡汤，已经好了。”
程冉双眼放光，挽起袖子顺着香味到炖锅前，随后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沈凝在后面走的有些犹豫。
她咬咬牙，还是问出口：“小冉你哥哥他，肠胃不好？”
程冉刚盛好汤，脱口而出：“那都是他自作自……”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
她看了眼锅里剩余的鸡汤，还有面前目光躲闪的沈凝。
立马改口。
“是呀，沈凝姐，我哥总是不爱惜身体。”
程冉眉毛拧到一起，满面愁容，还装模作样哀叹几声。
沈凝见状，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程冉不经意地胡诌：“听说鸡汤对肠胃比较好诶。”
末了她又说：“这么冷的天喝完热乎乎的鸡汤，肯定很幸福吧。”
见沈凝坐在那里为难的样子，程冉暧昧地笑了。
“沈凝姐，”程冉顿了顿，用胳膊肘轻轻撞下沈凝，“前几天我教你的导航，你学会了没？”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沈凝对程冉的性格已经比较了解。见她对自己挑眉，一口暧昧的语气，自然也知道她的话什么意思。
沈凝面色浮红，缓缓点头，“学会了。”
“那，”程冉再进一步，“鸡汤还剩那么多，我们俩喝不完也是浪费，要不你给我哥送过去吧？”
心里的想法被人点破，沈凝想答应却怕被程冉笑话。
可她又怕拒绝了程冉会当真。
只好吞吞吐吐道：“这样好吗，要不小冉你和我一起…”
程冉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沈凝姐，你知道怎么坐出租车吧？”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好吗，从不屑于当电灯泡。
沈凝仍略有纠结，还是点点头，起身去厨房拿了保温桶将鸡汤小心装进去。站在门口等程冉，内心害羞得很。
又问好多遍：“小冉，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程冉披上外套，拒绝道：“不去不去，我饿死了沈凝姐，急着吃饭呢。”
走出别墅区，刚下过雪的路上容易滑，经过的车很少。
在门外站了有五分钟，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程冉伸手拦车，打开车后门，利落地把沈凝推进去，向司机说好地点，付钱之后与沈凝挥手说再见。
出租车消失在路口。
程冉抱着胳膊小跑回家，一脸姨母笑。迫不及待地给程钧发了条信息。
【哥，不用谢我，有神秘大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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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操着本地口音，热情熟络地和她聊天，跟她解释着因为道路结冰，不敢开太快。
沈凝也笑着附和几句。
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司机接了个电话。
沈凝则满脑子都在想着待会见了程钧应该说什么，没有注意司机喜悦与为难交杂的神情。
车停在路边。
司机转头，面带为难，语气透着急迫与歉意：“姑娘，你看前面再走一条街就到了，你走过去十分钟都不用，我这老婆生孩子了，哭着让我赶紧赶回去。”
沈凝思绪被拉回，有些迷茫：“师傅，我刚刚没听清，您能再说一遍吗？”
司机急忙重复了一遍。
一听是生孩子的大事，沈凝表示理解，下车之前还对司机说：“恭喜你师傅。”
下车之后沈凝把围巾重新绕一遍，摘下手套去触摸手机。
这是她第一次实战用导航，还挺简单的。
定了位置，语音输入了要去的地方，她走的极为缓慢，生怕脚下打滑。
这个城市，冬季的冰雪天，多得很呢。
沈凝往路边瞅了眼。
将近中午十二点，下班回家的、去公司附近吃饭的人来来往往，给这寒冬添了纷繁的烟火气。
沈凝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温柔女声的导航上。
没注意到身后把电动车开出汽车气势的中年妇女。
“走到下一个路口…”沈凝抬头看路，嘴里重复着导航的提示音，“然后再……”
“啊！”
短促又微小的一声。
她毫无防备，只觉被一股强力带倒，天旋地转之后结结实实的扑在路边的护栏上，手机与保温桶甩出去几米远。
感受到手心一阵疼，她才反应过来，扶着护栏转身。
肇事者的车也滑到在路旁。
是个中年妇女，前面的雪堆上还有几颗滚出来的白菜。
女人扶起电动车，手忙脚乱地把白菜往车篮里塞，还不住抬头看她，嘴里一连串说着什么。
沈凝一句也没听清。
沈凝张口想喊住她，声音还没出来。
女人就骑着电动车一溜烟地跑了。
她无奈地扶着护栏缓缓直起身，倒没有摔得很重，只有膝盖和手心隐隐作痛。
两手空空，她扫视一眼便看到了保温桶与手机。
保温桶盖子被摔开，鸡汤洒落一地。
她直直弯下腰，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盖子上的汤渍，小心合上保温桶。
又挪动几步，去拿前面的手机。
屏幕破碎的像雪花一样的形状，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点几下。
屏幕亮起来，只有一片白。
她不死心地又点几下，还是没反应。
眼睫盖下来。
她擦了下手心的灰尘，有破皮的地方渗出来血肉，碰一下疼的她倒吸凉气。
有目睹了这场不算严重的交通事故发生的人，犹豫着站在护栏边问她：“姑娘，没事吧？”
沈凝回头，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她本来想回句没事。
犹豫几秒，改了口。
“能麻烦您帮我打个电话吗？”
沈凝忍住了哭腔，抽着鼻子，肩膀耸动着。
好心人打开手机，说：“我就帮你打个电话就走了啊！到时候不要赖到我头上……”
沈凝没听清她后面说的什么，利落地报了一串数字。
在这个世界，她唯一记住的，只有程钧的手机号。
而此刻的程钧，正在因为财政部门犯错而大发雷霆。
瞥见陌生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一阵才接起来。
是个陌生的声音。
“是你家姑娘不，在路边被电动车撞了，好像走不了路了。快过来接人吧，就在前进路的中天写字楼旁。”
“我只是打电话，不是撞人的啊，快来吧。”
“你…”程钧话还没说出口，对面就挂了电话。
程钧脑子里重复着那句“走不了路了”，留下挨骂的员工，连外套都没穿就出去了。
打完电话，好心人离开了，沈凝站在原地等着。
看着远处撒掉的鸡汤，化了一片雪，还泛着些油光，与这雪景不协调。
她想清理一下，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工具，还是作罢。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站在这里。
一阵冷风袭来，吹到脸上有冰冰凉凉的触感，把手机装进口袋，她腾出一只手，去接刚起的小雪。
化出的雪水只有一点，沾到手心伤口不算很疼，但她内心翻涌着莫名的委屈。
沈凝强忍着，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想哭出来。
直到看见在街边停车小跑过来的程钧的时候，眼泪不自觉地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程钧急忙问她：“摔到哪里了？”
沈凝哽咽：“没事。”
然后扯扯嘴角，解释：“我只是迷路了，没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
程钧的脸色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有所缓和，仍沉声训斥道：“谁让你自己跑出来的？程冉呢？”
沈凝不说话，听他语气眼泪掉的更快。
她好像还是没用的人，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程钧见她眼泪越掉越多，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说话太重，刻意放缓了语气：“撞你的人呢？”
“走了。”沈凝抽着鼻子，用手背摸一把泪，手心擦伤的地方展露无疑。
“手疼？”
“嗯，”沈凝压下喉头的酸涩之意，“手心都破了。”
程钧上前两步，凑近了看她的手，不是很严重，清理之后贴创可贴应该就行。
看着她顺着脸颊滴到手心的泪，程钧语气温和，耐心道：“别哭了，也不太疼，嗯？”
沈凝努力抑制了哭泣声，瞥到程钧连外套都没穿，嘴唇因寒冷而苍白，她心底的柔软好像被轻抚了下。
沈凝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没事啦！你开车了吗？先去车里吧。”
程钧皱眉问：“能走吗？”
“能！”
他不放心，“真的能走？别逞强。”
“真的！”沈凝在原地蹦跳两下，对着程钧笑。
车就在前面的路口，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程钧难得放慢了步子，和沈凝并肩。
程钧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问：“保温桶里装的什么？”
沈凝这才想起来手中的保温桶，委屈道：“是鸡汤。”
脏乎乎的，还带着汤味。
她心觉可惜，从早起就熬得鸡汤。
自己一口都没喝呢。
委屈劲四面八方涌来，她抱怨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撒娇意味，“我也没想到会给你添麻烦的，就是今天熬鸡汤多了些，听说你肠胃不好，才想着给你送来的。”
“而且本来是直接打车到你公司，结果司机妻子要生孩子，就先走了。”
程钧听她小声哭诉着，情不自禁勾了唇，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放进后备箱。
“有些脏，等回家时候再买一个。”
沈凝吸鼻子，点点头。
肚子咕咕叫了两下。
程钧边倒车边问：“你还没吃饭？”
“嗯。”沈凝给自己系安全带，问，“我们去哪呀？”
程钧在路口停了下，似乎也在思考着。
他提议：“先去我公司吧。给你手清理一下，顺便吃些东西？”
“嗯。”
到程钧公司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沈凝眼圈的红还没消退，但哭泣声止住了。
程钧去停车，让沈凝先去公司大厅等着，会暖和点。
周围的人纷纷朝她投来目光。
路过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新来的？”
“不是吧，哪有年头招聘的啊。”
“长得挺漂亮的，去要个微信？”
“……”
沈凝站在大厅中央，一举一动都被放大着，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对上那些好奇的目光，她表面微笑着点头，实则内心紧张的很，微握的手心沁出了汗。
幸好程钧回来的快，踏入大厅的一瞬间，员工瞬间噤了声，佯装一直在认真工作。
沈凝松一口气，跟在他后面，上了专用电梯。
留大厅一群沸腾的八卦者，在各个私下闲聊群里绘声绘色地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
“总裁刚没穿外套就出去，接的就是这位姐吧！”
“姐什么姐，人家一看就很年轻好吗，顶多二十岁的样子！”
“不会是程总的妹妹吧？”
“不是不是，程总妹妹是瓜子脸，跟这个女孩不一样。”
“……”
不怪旁观者无聊，就算是赵特助，看见程钧带人从电梯里出来也不免愣了片刻。
“你来的正好。”程钧看见赵放，吩咐着，“去买些吃的。”
说完又转头问沈凝：“你要吃些什么？”
“我都行。”
进办公室的时候，刚刚被骂的高管还站在里面面面相觑着，脸色都很严肃。
沈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在程钧身后，攥了他的衣角。
察觉到她的动作，程钧沉声道：“都先出去。”
几个人像逃离战场一样，毫不犹豫的离开，有那么两个好奇的人，偷偷打量了眼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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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放去公司边一家粤菜馆打包了一些精致小菜，回来的一路上都能听到员工们在八卦着。
到顶楼的时候，秘书处的王平拦住他，用胳膊肘轻撞他，暧昧的问道：“程总那是什么情况？”
就在此刻，程钧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赵特助，磨蹭什么。”程钧上前接过赵平手里的东西，察觉到王平惊慌的眼神，淡淡说了句，“休息时间，不管你们闲聊。”
等到程钧进门了，王平和赵特助还迟迟没有回过来神，长久地盯着已关上的门。
他们没有听错吧？
刚刚那么温柔随和的语气。
居然是从程钧嘴里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