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娴雅当然不肯接,“母妃这是?做什么?”
“母妃最近身子不大爽利,一看账本就头晕眼花,雅儿你也进门好几个月了,交给你放心。”余氏笑容和蔼,又把账本和钥匙往儿媳的方向推了推,赶鸭子上架的态度不要?太明显。
钟娴雅能说?自己不愿替婆母分忧吗?当然不能。不过余氏能装病,她?也可以啊,她?最近吃不好,睡不好,本就脸色苍白,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再用?帕子捂住嘴轻咳两声,故作惭愧道,“母妃来得不巧,雅儿前两日睡觉忘了关窗,病了好几日了……”
余氏闻言有点不高兴,“怎么那么不小心?”又看向她?的陪嫁丫鬟,迁怒道,“你们怎么照顾主子的?要?是?本王妃不来,是?不是?直到现在都不知晓?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一人到管家那里领二十大板,权作教?训!”
四个大丫鬟吓得花容失色,齐齐跪了下来,“王妃饶命!”
钟娴雅当然不能让婆母拿自己的丫鬟出气,连忙抓住她?的手?臂求情,“母妃,不关青黛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要?开着窗户睡觉的……”
余氏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一脸深意地道,“雅儿不必替她?们求情,主子想左了,身为丫鬟她?们本该尽到劝谏的职责。没有做到就是?错,做错就必须罚!”
话落让贴身嬷嬷招来管家和府卫,将钟娴雅的四个大丫鬟连带教?养嬷嬷都拖出去打了板子。
“小姐救命!”“小姐,啊——”
钟娴雅听着满院子的惨叫声,气得手?抖。
余氏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得意地笑了,自古只有婆婆拿捏儿媳的份儿,钟娴雅敢拒绝她?,她?就让她?每天都不好过!
余氏走了,钟娴雅连忙让小丫头将人搀回屋里,又打发人去请大夫。看到青黛等人的惨样,钟娴雅愧疚地拉着她?们的手?直流眼泪,“对不起,青黛,红染…是?我?连累了你们。”
青黛缓缓摇头,想到自家小姐的处境,鼓起勇气道,“小姐,王妃明显是?想用?您的嫁妆填补公中?,您可千万不能心软……”
姑爷冷血功利,王爷荒诞好色,王妃更?是?手?段厉害,没了嫁妆,她?们小姐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除了忠心的青黛,其余的丫鬟嬷嬷就只剩绝望哭泣了。因为小姐的嫁妆被王妃哄去,她?们回钟国公府也是?一个死?字;可是?不顺着王妃,今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她?们早晚会?被王妃折腾死?的!
钟娴雅听着满屋子啜泣声,心凉得不行,她?反手?握紧了青黛,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放心,你们小姐我?不会?心软的。”
她?要?和离!
钟娴雅下定了决心,第二天就叫人偷偷给钟国公府递了信儿。
本来有凌天在,定南王府的门房和守卫算是?相当森严的。不过自从凌天走后,傅玉每日忙着跟小妾丫鬟胡混,根本就不理?事。傅明喻倒是?想管,可他没那个能力,府卫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将他蒙在鼓里戏耍,他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呢。
女儿在信里哭诉,国公夫人心急如焚,没多久就递了帖子登门拜访。余氏根本就不怕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就不信国公府敢插手?王府的家事?
“娘!”钟娴雅一看到母亲,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扑进国公夫人怀里就是?一阵痛哭。
钟国公夫人抱着瘦了许多的女儿,心痛如绞,眼眶瞬间就红了,“到底怎么了,你在信里说?得不清不楚,怎么就闹到要?和离了?”
钟娴雅哭哭啼啼地将自己在王府的一切遭遇说?了,连凌天的事都没有隐瞒,“他们真的一点人性都没有,连亲儿子都设局赶出门了,等我?的嫁妆被算计完,没了利用?之处,他们是?不是?也要?将我?赶走?”
“什么嫁妆,什么算计?雅儿你是?不是?搞错了,堂堂定南王府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钟娴雅擦了擦眼泪,凄惨一笑,“娘还不知道吧?定南王府早被王爷挥霍一空,就只剩下个空壳子了。您看看王府的园景,画壁,还有墙上挂的,架子上摆的,有一件值钱物件吗?”
钟娴雅又唤来青黛等人,“您再看看我?这群丫鬟嬷嬷,一个个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青黛,你告诉夫人,前日王妃是?怎么逼迫小姐接下中?馈的?”
青黛面白如纸,忍着背后的痛楚给主母跪下,“夫人,小姐说?的都是?真的,王府两个月没发月例,下人都传遍了。而?且姑爷花钱大手?大脚,您给小姐准备的现银,怕是?已经被花光了。”
国公夫人一惊,转头问?女儿,“真的?”
怕女儿嫁人之后没个体己,她?准备了足足八万两银子!
钟娴雅都忍不住想夸青黛机灵了,她?的银子虽然不是?傅明喻一个人用?了,可那怪病是?他传给自己的,治病却全是?用?的她?的嫁妆。就算八万两只用?了三分之一,她?也不可能这时候拆青黛的台,于是?低下头,默默地点了点,“嗯。”
国公夫人红着眼冷笑,“这一大家子,都是?什么吸血豺狼,吃人恶鬼!现在看来,怕是?只有被赶走的世?子是?个好的,当初你祖父叫你嫁世?子,你偏偏看上了傅明喻!”
“娘,我?现在已经后悔了。”钟娴雅又捂脸哭了起来。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摸了摸可怜的女儿,“罢了,就算当初嫁了世?子,你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前世?子现在还被通缉呢。
“娘,和离的事……”钟娴雅怯怯地抬起头来,哭花的小脸哪儿还有半年前出嫁时的鲜嫩,苍白瘦弱的像个被摧残的小可怜。
国公夫人看着心疼,没忍住松了口,“我?回去跟你父亲商量一下。”
钟娴雅一喜,知道母亲这么说?,就算是?同意了,殷切地道,“娘,您一定要?帮雅儿说?服父亲,不然雅儿真的活不下去了。”
“胡说?,你还有爹娘呢,什么活不活得下去的!”国公夫人假意斥责,没多久又跟女儿抱头痛哭起来。
万幸的是?定南王府要?守孝,雅儿没怀孕。再嫁虽然也难,可是?总好过用?嫁妆养这么大一座王府。
国公夫人带着满肚子郁气回去了,当天晚上,国公爷回府听了夫人的哭诉,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和离就和离罢,当初的事雅儿虽然有错,但若不是?傅明喻刻意引诱,她?又怎么会?被他哄骗去?现在雅儿要?和离,我?就不信定南王府敢不管不顾,跟我?们硬碰硬!”
钟国公突然强硬起来是?有原因的,之前定南王世?子是?皇上眼中?的红人,他不敢得罪。但如今定南王府被皇上厌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通缉前世?子,不可能只因为对方是?“野种”,肯定还有别什么的原因。
现在证实身世?问?题只是?一场闹剧,钟国公就更?加肯定了这一点。不仅如此,他还机敏地嗅出了一点苗头,趁着女儿和离斩断双方的关系也好,免得被牵连了。
钟娴雅要?和离,不仅余氏,连傅明喻都没想到,他一脸震惊,“为什么?”
嫁人的女子不是?该以夫为天吗!
“为什么?”钟娴雅觉得悲哀又好笑,“我?给过你机会?了,但你是?怎么对我?的,又是?怎么对你大哥的……”
傅明喻看了钟国公一眼,慌张地打断她?,“住口,那野种不是?我?大哥!”
“随你怎么说?吧……”钟娴雅没有跟他争执,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钟国公,当初可是?娴雅主动跟明喻来往,我?们才?准她?进门的……”傅玉厚着脸皮,还打算用?两人私相授受的事来威胁钟国公。
钟国公冷笑,“王爷,您可知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听说?您请封世?子的折子还被皇上压着呢,等到出孝那天,皇上还想得起有个定南王府吗?”
有个空头爵位又怎么样?傅玉除了吃喝玩乐,有什么值得皇上重视的!
“你在威胁本王?”
钟国公冷哼一声,继续道,“我?们钟国公府的姑娘怎么样只是?小打小闹,比得上您连亲儿子都设计吗?要?是?皇上再下旨申饬,可就不是?罚俸这么简单了。”
傅玉脸色青青白白,但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压制钟国公,只能恼火地生闷气。傅明喻瑟缩地扯了扯亲爹的衣袖,“父王,算了,钟娴雅想和离就和离吧,我?成全她?!”
等他当了世?子,继承了王府,钟娴雅最好别回头来求他!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也没有再谈的必要?,傅明喻当场就写下了和离书,放钟娴雅离开。
临走前,钟国公警告道,“流言是?把双刃剑,还请王爷谨慎。外头若传出任何对钟国公府不利的流言,王府恐怕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傅玉冷哼,“这句话也是?本王要?告诉国公的,要?是?我?定南王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去,咱们走着瞧!”
“告辞。”
“哼!”
亲眼看着下人将自己的最后一抬嫁妆挑出门,钟娴雅心里五味杂陈,唯独没有后悔。出嫁大半年,甜蜜就只有那么短短一个月不到,剩下的就全是?苦了。
“走吧,不要?回头。”国公夫人挽着女儿,忍着眼泪在她?耳边道。
“嗯。”
此时的王府大厅里,傅玉、余氏、傅明喻正在互相埋怨,傅玉觉得是?余氏把钟娴雅逼得太紧,她?才?会?和离跑了。显然,傅明喻也是?这么想的,两父子心里对余氏都有了怨气。
余氏当然不服,“若不是?你将王府产业挥霍一空,我?用?得着贪图儿媳的嫁妆?还有你,钟娴雅是?你媳妇,你不把她?哄好了,让她?乖乖接手?中?馈,我?用?得着杀鸡儆猴吗?”
“中?馈本来就是?你们女人的事,我?能怎么哄?”傅明喻心虚,他根本就不敢见钟娴雅,自从设计了他大哥的事,两人就一直处于分居的状态。他要?么去通房那里,要?么一个人在前院留宿,一直没回过松涛苑。
余氏气结,“你们父子都不管,交给我?又说?我?把人逼得太紧,现在蛋打鸡飞了,以后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吧。”
傅玉不信,“真有那么严重?”
“王爷以为妾身骗您?府里的月例两个月没发了。”王府里这么多下人,两个月的月例也有上千两银子。
“那怎么办?”
“王爷后院那么多姨娘,还有伺候他们的人……”开源节流,一举两得。不过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姨娘的子女,下人们总会?发现的。
但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钟娴雅都跑了。
其实若不是?孝期,他们王府还可以嫁女儿的。凭着王府爵位,不拘泥商户还是?乡绅,聘礼总不会?少。
傅玉秒懂,咬了咬牙,“也只能这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