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现已是好些年后。
他已长大成人,他去找过当年府衙的官老爷,年近半百的官老爷已经告老还乡,他还特意去那官老爷祖籍登门拜访。
可官老爷已认不出他,却还一直保留着他当年退还给他的饭钱,官老爷说,他在府衙等了好些年,一直盼望着,那个意志坚强的小子熬不住,重新回到府衙要回那点银子,可等到头发斑白,也没等来他。
官老爷熬不住了,辞官回了乡,就算是恶病缠身最需要银两之际,官老爷也不曾动用那饭钱。
有时官老爷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不抱希望之后,当年那执拗的小子突然登门了。
魅公子临走时,官老爷将银子还给了他,他也欣然接受。
之后他一直留在皇城。
不考功名,也不与才子们打成一片,他只是靠写字卖画维持生计,就算一直籍籍无名,他也不在乎。
直到先皇驾崩前几月,朝廷有些动荡,已成王爷的临东王,受到动荡影响,几次身陷险境,都是一直关注临东王处境的魅公子暗中相助。
直到新帝登基,动荡结束。
按照先帝遗诏,临东王由无实权的王爷正式被封为临东王,封地也早已选好,就连封号也是先帝在时,特意找国师算过后特封的。
只是当时,先帝龙体欠安,恐时日无多,便迟迟不让他去封地。
当今圣上登基后,更是赋予他兵权前往禀城。
魅公子也悄然跟去。
半道就被临东王拉帮入伙。
原来,临东王早已知道是谁暗中相助,也知道他就是曾经那个为父翻案的孩童。
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寻仇。
显然!
魅公子不是寻仇。
对于这种注重恩情,又默默报恩,而且才华横溢之人,临东王自然收入麾下,加以重用。
在禀城这些年,魅公子奉献极大,为了临东王解决了不少麻烦事。
而魅公子也从稚嫩的少年郎蜕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听完之后。
顾南幽暗自惊讶,与萧羽信中对魅公子的叙述相差无几。
但她没再问近两年之事,因为问不得,一问就会惹人怀疑。
所以!
要问还得问魅公子。
“看来王爷的慧眼便是拥有一颗明辨是非的善心。”
白管家点点头,甚是欣慰。
到了黄昏,顾南幽去找魅公子,他也恰巧在房中,正看着一幅字画。见她来,他并不惊讶,而是随手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顾南幽还未开口,魅公子就已然将字画递给她看。
“顾姑娘看看,这画如何?”
她接过一看。
是一幅极具深意的画作,上面是一处未见府邸全貌的大门,门上牌匾龙飞凤舞着四个大字:正大光明!有一孩童从里面而出,垂头丧气,目光暗淡。大门前,台阶下方有一男子只有背影,但不难看出,那男子正好奇的看着孩童。
顾南幽虽然不曾见过魅公子的字画,但她知道,这画必然出自他之手。
府邸就是衙门,孩童是年幼之时的魅公子,而那背影正是临东王。
可这幅画的题词与画中含义毫无关联,却是一手极佳的词,词中大意是衙门办了冤假错案,一家人进去,只有一个孩童被放出来,一路人十分好奇,伸头探望。
“词是好词,画是好画,却不应该出现在一起。”
闻言后,魅公子将画收回,小心翼翼卷好,放入画筒中。
“看来顾姑娘对在下了解甚多,并做足了功课。”言语中只是微微苦笑,并未不屑,也未嘲讽,“王爷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想来,顾姑娘与王爷一样深知在下画中之意。可在下不知道,再过几年,再将此画递给顾姑娘看,顾姑娘还会不会如此评价?”
“自然会!”
“可他却忘了,还称赞说画与词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顾南幽蹙眉,“魅公子说的可是王爷?”
“不然还能有谁?”
魅公子挑眉反问,眸中有一丝异样。
这是在暗示她么?
“那就要看王爷再见这幅字画时的心境,是否与曾经一样了。不过,评价前后如此不同,想必不是同一种心境。那魅公子呢?还与作画时的心境一样么?”
魅公子哑然。
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并未回答。
沉默良久,顾南幽突然问道:“为何要刺杀临东王?”
魅公子并不惊讶,貌似早已知道她会如此问,只是勾唇道:
“顾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听不懂!”
他话音未落,顾南幽就已出手抓住他右手手腕,将他衣袖往上推至手肘处,手臂上被白色布条一层一层缠绕着,布条还透出若隐若现的血迹。
“这是什么?魅公子可别告诉我说是扭伤。”
“厉害,顾姑娘连在下是扭伤的都猜得出来,实在佩服!”
“……”
算了。
魅公子不愿承认,就算她拆下布条,他也会有别的借口,否认自己是刺客。
于是,她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蓝少卿失踪,宋四司身陷牢狱,我兄长下落不明,这些都是出自你之手吧?
你也不用回答,因为我没有真凭实据,说什么你都可以不认。不过,我却知道临东王府的小公子绝非死于意外,并且很快就可以知道他的死因。”
在还未清楚魅公子的目的时,她说出这些非常冒险,但却不得不诈一下。
在魅公子已认出她的情况下,情况越拖下去越危险,而且还容易被再次设计,所以,在此之前她必须要主动出击。
果然!
魅公子瞬间不淡定了,神情一变,猛然站起来,目光阴晴不定,语气带着质问。
“你如何知道小公子之死并非意外?”
顾南幽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并不回答。魅公子喉结抽动了一下,渐渐冷静下来,又慢慢坐下来……
两人的相谈,最终以不欢而散告终。
到了夜里。
顾南幽避开来回巡逻的侍卫,翻墙而出,走了一段距离,从一旁树后牵出一匹黄昏时整备的骏马,脚一踏,就翻身上去,扬鞭催马,目标直奔陵墓。
她刚离开不久,暗处一辆马车缓缓使出,尾随而去。
……
黑夜中的陵墓,比青天白日更诡异阴森,怪树乱石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只是黑乎乎一片,在寒风中招摇张牙舞爪。
一匹骏马奔驰而来,在通往陵墓的那片怪树林前,倏地停下,不再前行,貌似在害怕。
顾南幽只得下马,取下备好的行囊,点燃火把,只身向前。
一进入怪树林,立马就遇到了小阵法,她立马从行囊中取下一样东西,轻而易举便破了阵。
从那日送膳得知,此路上的阵法皆是小阵,而且她准备充分,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临东王妃和傻世子所住的那间小竹屋。
她从脚上抽出一把匕首,刺入竹门缝隙中,缓缓移动紧紧锁住竹门的竹门栓,期间,不曾小心翼翼,还刻意制造一些轻微响动。
轻轻打开房门后,她拿着匕首便气势汹汹前往临东王妃房间,看着熟睡的人,她举手就要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