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幽并没有着急去追,他先是去人群中抓来一个熟悉的人,然后将钱袋和暖炉一起放在那人手中,离开之时,道了声:
“且拿着,身后胡同里,有几个恶人,麻烦送下官。”
说完便快速朝着某个暗处飞去。
“……”
那人有些懵,无缘无故被人拉出拥挤的街道,二话不说又塞钱又塞物,完事之后,嘱咐几句莫名飞走。
谁啊这是?
还别说,惊鸿一瞥,是个异常独特的美人。
只是长得好看也不必这般不见外吧?他们很熟吗?不怕他是坏人,然后财物两空啊?
咦?奇怪。
咋一看,手中这个暖暖的小炉子很是眼熟,貌似在哪见过。
……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快速穿梭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对着前方来往的行人横冲直撞,仿佛身后有鬼追着她一样。
被撞疼的行人,开口就要怒怼,谁知已经撞开一条道远去。
一路上都是行人的不满。
“赶去投胎啊!”
“见鬼了吧!莽莽撞撞,真是的。”
“唉唉唉,你没长眼睛吗?撞到人了知不知道?”
“老子也敢撞,找死啊!”
“……”
尽管如此,那一路横冲直撞的中年妇人,似是聋了一般理都不理,只顾着拼命钻。
终于,从街头一路开到结尾,中年妇人才敢回头朝着拥挤的街道看去,行人依旧熙熙攘攘,除了被撞之人对她横眉怒眼之外,并未看见那一抹白色身影。
“呼……”
中年妇人悬着的心渐渐放下,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找了个稍稍隐蔽的地方,胡乱拍了两下就坐下。
气息渐渐平稳之后,她神色不慌乱了,反而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愤自语。
“什么东西,咋不被弄死?全特么一群废物。”
一想到之前在胡同里的情形,她心中十分不快。
幸好之前留了一手,不告诉她雇佣的几个人姓名,也没透露在哪个府里做事。否则的话,以刚刚顾南幽揍人的狠劲,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现在想想都还脊背发麻……
只是可惜了雇佣的那些银子!
突然!
“哐……”
一声重响,中年妇人吓到弹跳起来,见到只是有东西掉落,砸到铁架上,才狠狠抹了一把汗。
随后,又有一个响声,只是轻响,中年妇人不甚在意。
但很快,那轻响又再次响起,她猛然间看去,一抹玲珑有致的白色身姿趁现在眼眸中,她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煞白,最终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瞬间瘫软在地。
是她!
顾南幽,她追来了!
“奶娘跑这么急做什么?看看都满头大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丧心病狂之事。”
顾南幽冷冷一笑。
街道上熙熙攘攘,拥挤堵塞,奶娘这样横冲直撞最为显眼,站在高处的她,将街道一览无余,所以对于奶娘的动向了如指掌。
“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也跟老奴一样,闲逛累着了?”
之前她在暗处观察胡同里的一举一动,顾南幽不可能看见她,就算雇佣的几人被顾南幽威逼利诱,他们也不知她是谁,在哪家府上做事。
如此一想,奶娘觉得,就算顾南幽怀疑,只要她打死不承认,顾南幽就拿她没办法。
然而!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顾南幽一句话就让奶娘面对了现实。
“看来需要带你去见被你雇佣的那几人了。”
奶娘瞬间一慌,汗泪俱下,赶紧跪下祈求。
“三小姐,别把我送官,奶娘只是一时糊涂,奶娘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再给奶娘一次机会吧?”
“机会?呵,奶娘,给你的机会还不够多吗?可你呢?是知错,但从来不会改,反而会变本加厉。我若再给你机会,等到你以后再来对付我吗?”
机会不是没给过,可是奶娘永远不会珍惜。
如今哺育之恩已断,她自己犯下的错事,就必须自己承担。
“不不不,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将你当活菩萨一样供着,你让我当牛,我绝不会做马。
我向上天发毒誓,以后只听三小姐你一人的命令,若敢违背天打五雷轰,出门被马车撞死,走路被狗屎淹死,睡觉被噩梦吓死。
反、反正就是不得好死。”
听闻这毒誓,顾南幽目光越发幽冷,居高临下的瞥着奶娘。
这种毒誓也敢随意发,还当真不把誓言当回事。想来,在奶娘心中,认为毒誓只不过是说几句虚假的话,来哄骗他人用的。
她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问道:
“奶娘,你为何要报复我?”
奶娘听言后,微微一愣,下一刻立马道:“奶娘只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夫人的谗言,小姐莫怪,莫怪呀!”
府中夫人俞氏已是众矢之的,如今日日被关在祠堂,早已是有名无实的夫人,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一切罪过都让夫人担去吧!
一时糊涂?
好一个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能让一个视财如命之人,花费二十两银子雇凶害人,还要亲自暗中监督。事情败露后便逃离,逃离无果,又谎话欺骗……
这哪是一时糊涂?
分明是顽固不化,死性不改!
所以,此刻顾南幽丝毫不信奶娘之言,反而觉得她面目可憎。
“哦?难道不是本小姐不接受你的献宝,断了你的财路。再加上将你赶出幽兰院,使你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对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赖辟苟是你姘头吧?本小姐将他送官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因此你怀恨在心,又整日在府中受窝囊气,日复一日,憎恨日积月累,所以你铤而走险报复于我,对不?”
啪嗒……
心中紧紧隐藏的弦突然断掉,奶娘卑微的神色快速消失,恢复了往日面对弱者时的模样,刁钻刻薄,一脸蛮横凶相。
“顾南幽,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顾南幽面色一冷,衣袖一甩,一抹凌厉迸发而出。
“对,我自然什么都知道,包括……你为了一两银子,狠心将尚在襁褓之中的我一次次浸泡进雪水之中。”
“啊!”
此话一出。
奶娘就惊叫了一声。
她瞪着比铜铃还大的眼睛,瞠目欲裂,仿佛被噩梦惊醒之人,一脸煞白,惊慌无措。
旧事重忆:
那年,她两只手掌就能托起的婴孩,被她硬生生塞进了冰冷骇人的雪水中,娇嫩的皮肤懂得通红,嘴唇冻得发紫,撕心裂肺的哭声异常揪心。
她有过犹豫的……
只是最终狠下了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