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幽微微挑眉,从隐秘处走上前来,声音淡漠道:
“你怕是不知道,你口中的大侠便是我父亲顾大将军。”
看到顾南幽那一刻,渣师心已凉了一半,听完顾南幽的话后,渣师心已经彻底凉凉。
心头一万个为什么。
三小姐?
顾大将军?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他为什么连一点消息都未曾收到?
渣师好些时日不曾见过顾南幽了,自从顾南幽在寒湖落水之后,她就不曾来过这里。
加之,最近顾南幽风头正盛,以为她正忙着四处显摆,府中的事情也没人告诉他,他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还以为她这些时日都不会来月落星沉。
哪曾想,她不仅来了,还带着刚刚凯旋而归不久、升了官且素未谋面的顾大将军一起来了。
心中暗恨月落星沉的下人不事先通知他,更加怨恨俞氏怎么不悄悄派人来透露消息。
否则他也不会带烟花之地的女子来这里,更不会在小竹林里饮酒作乐,还当场被抓包。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将军恕罪。”
渣师如此这般姿态讨饶,像极了攀炎附势的小人,低眉顺眼的模样,是顾南幽这些年来不曾见过的模样。
知道这渣师武功不济,品行不怎么好。
但每每见到他,都是一袭云纹白衣,模样高深,打扮的像个隐世高人。
上一世在未揭穿渣师真面目之前,仙风道骨是她对渣师的评价。
就算心情不好,练功为借口,改变着法子惩罚她之时,也都没有露出这样令人憎恶的神情。
上一世就算自己再笨再蠢,也不可能看不出丝毫破绽呀?
可是他为什么总能以她最钦佩的模样出现?
现在想想,觉得渣师与俞氏串成一气,给她营造了好些年的假象,就如同营造出俞氏对她视如己出,而她亲生母亲则是如何卑鄙无耻的假象一样。
只是没想到……
撕下假面之后,渣师竟然是这般不堪入目。
“哼!”
顾守城眼睛微眯,手中紧握的大刀都能发出“铮铮铮”的响声,面上的皮肉因为气急都有些跳动。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他手上一招都抵不过,又怎么可能是幽儿口中的剑仙白玉盏?
分明是大街上善于行骗的江湖术士,或者是,诓人成瘾的地痞无赖。
“在下赖辟苟,江湖人称赖天师,出自名门正派,是许多年前是家喻户晓的侠客,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一声吼,绝不含糊的正义之士。”
见顾守城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他才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装模作样地背起手,装作平日里顾南幽见到的高深莫测模样。
自我介绍时,他给自己镀了一层金光,这样一来,他就自我感觉高大上了。
当然!
什么名门正派,什么行侠仗义,皆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倒是那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确实真有其事。
路见不平之事时,就真的吼一声,然后走了……
“赖皮的赖?”顾守城嗤之以鼻。
果然不是剑仙白玉盏!
心下大怒。
俞氏真是好本事,欺上瞒下,对他说时确实是名门正派出来的高徒,而且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多年,颇有名声。
再加之,那时候军中出现了别国细作,闹得将士们人心涣散,边关又有强敌来犯,他忙得焦头烂额,且他问过幽儿,她对俞氏给她找的师父是否满意,她回信时,只答:特别满意。
那是她的字迹,他认得。
索性就不管了。
没想到竟是这种腌臜泼才。
赖辟苟本来想纠正一下,是赖子的赖,但人家顾大将军说的没有错,确实是赖皮的赖,只不过这样解释难听了一点,只好闷声点头答了一声。
“……嗯。”
“赖天师既然出师名门,行侠仗义多年,如今让你屈居在这小庄小院,还真是委屈你了,本大将军现在就放你回归江湖,继续你的行侠仗义。”
意思已经很明显,也就是要将他赶出月落星沉。
这是看穿了赖辟苟的为人之后,立即做出来的决定。
可赖辟苟微微摇了摇头后,又不禁抬手摆了摆。
“唉不不不,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固然重要,但是在下山之前,恩师已经教导过,让我们这些高徒广纳子弟,弘扬正派之风。
第一次见到令爱,在下便知道她天赋异禀、骨骼清奇,想来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故此收她为徒,日后必成我师门中最年轻的掌门。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已是师徒,作为师父一定倾囊相授,负责到底,岂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实则是,这月落星沉优雅别致,空气清幽,是难得的饮酒作乐之处。
自从当了云顾南幽的师父。
饭菜张口就来,银子伸手就有,还有这么好的院子住,吃喝嫖赌,饮酒作乐,他皆可为所欲为。
甚至还起了将这月落星沉占为己有的心思。
现在让他离开,门都没有!
毕竟,他可是受过顾南幽跪拜的正经师父。
有顾南幽这个顾大将军府三小姐的身份在,再加上顾大将军是她的父亲,他这个作为师父的,在人前一摆,多少恩惠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敢肯定,做官之人将名誉看得最重,而且顾守城又是武将中出了名的正人君子,若是今日他就这样把他轰走了。
朝中多少眼红他的大臣,会借机闹事,有损他大将军的名声。
所以他一点都不怕,就算是赖,他也要赖在这里。
顾守城又动怒了……
他没有再动手,但面上已经气得青筋暴起。
他倒不是怕什么名声有毁。
而是因为赖辟苟那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让他止住了自己的冲动。
幽儿聪慧精明,能破解生死阵,多加培养,必是栋梁之材。
是女子又有何妨?
朝堂接纳不下她,隐于幕后,照样可以报效国家。
若他现下勒令赶人,对她前方的路必定会造成影响。可是若不让此人走,这样的腌臜泼才住在皇帝御赐给他的别庄里,总觉得是对圣上的一种亵读。
正在踌躇之际……
顾南幽嘴角微勾,忽然上前一步,轻笑了一声,手中已然拿出了几张写满字的纸张,在赖辟苟面前扬了扬。
“师父,这里是乐安赌坊五百两的欠条,明明是你的字迹,却写上了徒儿的名字,这是其罪一。
半个月前,徒儿掉入寒湖中那日,你以我的名声在张记酒楼蓄意闹事,打伤了一位世家公子,还戏弄了人家夫人。
只因人家不敢得罪将军府,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不去衙门告发你。但,只要一查,便可查得出来。这是其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