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傅冉骑自行车想了一路。
途径国营理发店时,一股子焦糊味扑面而来,理发店门口竖着块招牌,白板黑字:火钳烫发。
傅冉停下自行车,蠢蠢欲动。
头几年,女同?志要么梳根油光水滑的麻花辫,要么是齐耳短发,样式单调的扔在人堆里都辨不出谁是谁,这两?年不同?了,大街小巷开始出现马尾辫、披肩发、短发、烫发,样式花哨,以烫发为最,特招人眼。
理发店门口烧着铁皮炉,炉上扔了几把烧红的火剪,理发师傅身上系了条白围裙,带着白套袖,正给女同?志烫头发。
瞧见傅冉进来,理发师傅道:“剪发还是烫发?”
说话间,理发师傅捋起?一撮女同?志的长发,熟练的在火剪上绕几圈,滋啦啦,腾起?一圈白烟。
傅冉看得?激动:“烫发!”
理发师傅笑:“好嘞,烫好她?的就给你烫。”
......
颜冬青照常下课,他学校离榆树胡同?近,到家时傅冉还没回,赵大娘把蛋蛋接放学了,兄妹俩在院玩,赵大娘在扫地。
见颜冬青回来,赵大娘道:“小颜,你回来正好,我得?回去烧饭,我儿子要带同?学来吃饭!”
颜冬青点头:“您回吧,他俩我看着。”
赵大娘哎了声,解下围裙匆匆离开。
“爹,饿!饿!”湾湾踩着学步车朝颜冬青冲过来,莽莽撞撞,像头小野猪。
一周岁的娃了,不愿意再吃奶,顿顿要吃蒸鸡蛋拌饭。
眼见小野猪撞过来,颜冬青忙弯腰半道把人截住,掐胳肢窝抱怀里,捏捏闺女肉呼呼的小脸:“又饿了啊。”
湾湾裂嘴,两?眼弯成月牙:“吃!吃!”
颜冬青忍不住亲她?,任劳任怨:“乖闺女爹这就给你做!”
说着,喊儿子:“蛋蛋,去洗菜。”
蛋蛋长长的哦了声,收起?陀螺,踮脚够下石板台上的洗菜盆,在水龙头下接水,又去厨房把案板桌下的两?个马铃薯拿出来,用筷子刮皮。
别看太子小,架不住会干家务,既会剥花生扫地,还会给妹妹换尿布冲奶。
父子两?合伙做好了饭,就等傅冉回来。
平时十一点半就能到家的,哪知今天快十二点了还没回,蛋蛋托着下巴坐大门口等得?无聊,回头看眼正给湾湾喂饭的颜冬青,忧心?忡忡道:“爹,娘会不会被老拐子拐子走呐。”
说完,自个先抱紧了自个,可怜巴巴道:“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蛋蛋不要当没娘的孩子...”
最近幼儿园老师教他们唱了首歌,歌词就这么写的,蛋蛋记得?可清楚了: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约莫是太过伤感,蛋蛋每次唱到这儿都特想哭。
为了证明他学过,还当场给他爹演唱了一段。
颜冬青:“......”
蛋蛋唱得?十分投入,还踩在门槛上,两?手?扒着门缝,表演了下风中摇曳的小草。
正唱着,傅冉顶着满头烫发回来了,自行车就停在家门口,经过蛋蛋时,还摸了摸他脑袋:“在这干什么?怎么不去吃饭?”
蛋蛋:“......”
有片刻没认出他娘。
湾湾也没认出来,冲她?爹张着老虎嘴,嗷嗷嗷,要吃饭饭,丝毫没注意到她?爹满脸的无奈。
“三哥,好不好看?”傅冉摸着卷卷的头发,很喜欢,就是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有股子焦味。
万岁快被气死了,没好声道:“下锅面条都没你头发多。”
还是锅弯面条!
万岁眼下还形容不确切,直到多年后他孙女拿包方便面给他干吃,他才知道,小皇后烫的可不就是方便面头!
傅冉不大高兴:“瞧您说的是什么话...”
面条能跟她?头发比么。
颜冬青揉揉太阳穴,更加直白道:“我说错了,你这头应该是被炸.弹轰过。”
傅冉:“......”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
顶着炸.弹头,两?人冷了一天。
蛋蛋起?先有些不适应,等适应之后,就莫名觉得?他娘特好看,下午幼儿园有活动课,是给花花草草浇水,蛋蛋揪了几朵小野花,攥手?心?里。
有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含羞带怯的问他:“颜继宗,是给我的吗?”
蛋蛋头也不抬,绕过小伙伴继续揪野花:“给我娘的。”再揪一把给小五月。
小伙伴搅着手?指看他,半响,蹬蹬蹬跑了。
傍晚傅冉来接他,□□头被橡皮筋绑在脑后,额前?留一撮卷刘海,瞧着更好看。
蛋蛋把小野花给他娘:“蛋蛋摘的!”
甭管啥时候,女同?志都爱花,傅冉心?花怒放,回家半道上花五分钱买了根糖葫芦给蛋蛋。
蛋蛋特高兴,吃一口山楂,走路都带劲儿,一蹦又一跳。
回到家,万岁单手?抱着闺女,空着的手?搅铁皮炉上的稀面粥,冷眼看着有说有笑的娘俩。
湾湾是个馋嘴娃,一见她?哥手?里拿了冰糖葫芦,不要她?爹了,扑腾着小胳膊喊:“得?得?!”
蛋蛋嘴里叼着糖葫芦,张开胳膊就把妹妹抱走,剩下两?个大人大眼瞪小眼。
傅冉是真被那句“你这头应该是被炸.弹轰过”刺到了,打定了主?意不先开口说话。
颜冬青表面瞧着淡定,其实抓心?挠肝,既搁不下面子去哄,又想跟她?说话。
吃过晚饭,洗过手?脚,傅冉坐灯下看文件。
颜冬青也不上床,就在她?身后溜达,两?手?背后,路过时余光快速扫眼文件。
人影来回晃,傅冉被他晃得?眼花,终于忍不住回头,央他:“您要是累,早点歇息行不?”
终于跟他说话了...
颜冬青咳了声:“朕不累。”
说完,挨着傅冉坐下,伸长胳膊自然搭在她?肩上,翻了翻桌上文件:“刺绣展?”
傅冉嗯了声:“孙老师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块绣作品参展。”
颜冬青摸了下她?头发,还往上嗅了嗅:“是用火钳烫的吗?一股焦味。”
见傅冉抬眼乜他,又转了话题:“你怎么想的?”
颜冬青指的是刺绣展。
傅冉挠挠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臣妾自然是想往好的路子上走。”
说到这儿,她?扭头看颜冬青:“您同?意吗?”
颜冬青指间捏了一缕她?头发,幽幽道:“朕不让你烫头,你听朕的了吗?想做就去做吧。”
傅冉笑了起?来:“臣妾觉得?新奇,很好看。”
虽说在大魏,谁的头发黑长直,谁就最好看,但傅冉来这时间不短了,跟这里的女同?志一样,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麻花辫,瞧着没半点花样。
兴许是束缚太久,眼下的女同?志怎么花哨怎么来,皇后娘娘也不例外。
“朕还是觉得?你直头发的样子好看。”万岁颇有几分可惜,然后道:“只这一次,以后不许这样了。”
傅冉低头,没好说以后谁知道会咋样。
相处这么久,颜冬青再了解她?不过,瞧她?这样,就知道话没听进去,搂着她?无奈叹气:“朕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
傅冉翘着唇,把桌上的野花拿给颜冬青看:“三哥,咱们蛋蛋真懂事,他摘了送我的。”
瞧这话说的,可不就是在说万岁不懂事,连朵花都不知道送么。
颜冬青捏捏额:“明天朕给你摘朵喇叭花。”
傅冉推开他爬上床,跟闺女睡一个被筒,不想跟他睡了...
......
转天傅冉去学校,给了孙老师个明确答复。
孙老师不掩笑意:“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会同?意。”
傅冉笑:“您要我做什么?”
孙老师想了想,然后道:“往后去,下了课,你迟些走,帮老师尽快把样子描出来。”
傅冉点头道好。
两?人都是有几分真把式的,不需要详细的画稿,只要在布上粗略描出样子。
刺绣与养蚕,缫丝分不开,所以刺绣,又叫丝绣,孙老师是苏绣传人,用的布自然是素色的软缎。
“小傅,会不会双面绣?”孙老师问她?。
傅冉迟疑道:“会点,不大好。”
孙老师摆摆手?:“诶,会就是会,不要谦虚。”
在大魏,傅冉待字闺中时,琴棋书画她?不行,没别的事可干,就是绣花弄草,单面绣双面绣,戳纱、接针、滚针、打子她?都会。
刺绣展的作品要在十二月底交上去,眼下已经是十月份,两?人的时间并不多,少不了要赶工。
学校有间活动室,孙老师在里面绷了架子,靠墙摆张床,白天干活,晚上孙老师家也不回,就在这睡。
傅冉还有蛋蛋和湾湾,没办法在校留宿,只能每天晚上踩着路灯回去。
颜冬青哪放心?她?一个,到晚上就过来接,大冷的天,两?人骑一辆自行车,傅冉歪屁股坐后座,两?手?插.在颜冬青军大衣里头,坏心?眼的扣扣他腰间的肉,喟叹道:“万岁,您真好。”
“那是自然,朕不好,谁还好?”
顿了顿,骑自行车的人又道:“你儿子么?除了会摘两?朵野花,能骑车接你么?”
傅冉哭笑不得?,拍他背,都多久的事了,还记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父皇,你讨好媳妇可以,能不能别踩本宫一脚?
黄桑:哼~╭(╯^╰)╮
注:《世上只有妈妈好》1958年出现。
今天晚上有事,出了趟,写的少,明天中午看看能不能再写一更出来,不一定哈,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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