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没有预备党员一说,提交申请材料,组织审核通过,开大会宣誓之后,直接就是正式党员。
要说傅冉思想多积极,倒也没有,只是恰好钻了空子。
裁缝铺好赖是合作经营,哪能没个向组织靠拢的人,傅冉又是杜师傅的手艺传承人,几乎没啥悬念,就成?了正式党员。
临近除夕,傅冉和其他手工艺行当的同志一块去革委会宣了誓,再将户口本、粮本、文化程度证明表等一并?上交,政审结束之后,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傅干事?!
傅冉别的体会没有,最?大的体会是,工资多了,领的票据种类也变多了...
抛开两成?股份不谈,傅冉原先工资是二十二块五,粮食指标二十九斤,细粮占两斤,除此之外,还有一斤肉票,二两油票,和一寸布票,其他像工业劵、糖票、电影票、洗澡票,都是国营大厂职工才有的福利,她们裁缝铺摸也摸不着。
升干之后,傅冉由原先的一级技工工资,改为行政二十五级工资,增到三十八块六不说,粮食指标也有了变动,三十三斤半,细粮占三斤,肉票调到一斤半,油票三两,布票还是原先的一寸,不过却多了四张工业劵。
像糖票、电影票、洗澡票这样的福利,她也发了!
对?着一叠花花绿绿票据,傅冉顿觉腰杆子挺得更?直,如果不是肚里揣个娃,走路都能呼呼带风。
走在大马路上,百货商店、副食品店、粮站、燃料站,都相继贴出布告。
“春节期间供应大米两斤!”
“劳动布不要票,售完为止!”
“猪皮鞋凭粮本排队购买,十块一双!”
“......”
到处人满为患!
傅冉挺着肚子不方便挤,只能派万岁冲锋陷阵,自?己?跟在后头指挥。
“三哥,记得秤奶糖,妞妞爱吃!”
“有奶粉,买罐奶粉,姐奶水不够,买了给羊羔冲着喝!”
“劳动布不要票,买几尺,我给奶做件罩衫!”
不得不说,小皇后要是话?匣子打开,也是够絮叨。
这些冲锋陷阵的杂活本该是顺公公张姑姑之类的太监宫女做的,眼下落到万岁头上,万岁难免臭脸,起先还听话?的去跟人挤,到后边干脆把傅冉的话?当成?耳旁风,赌气?似的杵那儿?半天不挪步。
这副死样子,傅冉也来了气?儿?,往他后背上拧了一下。
颜冬青回?头瞪她,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让他干这些。
提起这个,傅冉抬抬下巴,颇有几分骄傲:“凭我是干事?。”
颜冬青嗤之以鼻,低声?道:“小衙役而已?。”
傅冉气?结,跺了跺脚,拍着肚子道:“凭我给您怀了一个,快点过去呀,奶糖都快被抢光了!”
“......”
理?由够好使,颜冬青没可奈何挤进人群。
这年?月,大家伙儿?过多了苦日?子,就巴望着过年?,积攒了一年?的家用,谁也不扣扣索索,供应啥就买啥,因为时下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过年?苦,年?年?苦,过年?吃得饱,来年?收成?好!
赶在过年?前一天,傅冉跟颜冬青回?了趟娘家送礼,除了吃得用得,傅冉塞给徐兰英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徐兰英瞪她:“家底子都给我,不过日?子啦!”
说话?间,留五块钱装兜里,剩下让傅冉拿回?去:“等生了娃,花钱的处多着呢,明年?三月份就该生了吧。”
“应该是。”傅冉也算不清,还是廖娟给算的,说在三月中旬的样子。
想到大闺女那岔子事?儿?,徐兰英心有余悸,叮嘱道:“精着点儿?,等快生了,早点跟我说,回?头我去看着!”
傅冉心下感动,哎了声?,半开玩笑道:“您去了也不能帮我生啊。”
徐兰英抬手戳她额头:“女婿搁外边,我估摸着急赶都赶不回?来,你公婆好归好,总归没亲老娘在跟前牢靠。”
娘俩一个在灶台上,一个坐炉灶前,七扯八拉说了好些。
徐兰英突然?道:“年?前你爹回?了趟乡下,听人说大丫处上对?象了,这事?你知道不?”
傅冉茫然?摇头,自?打上回?她听到王桂香骂大丫惦记颜冬青之后,估计是有些尴尬,大丫跟她就没那么?亲厚了。
“跟谁处上了?男同志家是哪的?”
应该不是矿上工友,要是的话?,早就传开了。
徐兰英一时也没想起来,扬声?问傅向前:“孩他爹,大丫那对?象叫啥来着?”
傅向前也给忘了,倒是贺寡妇好记性:“那娃叫二柱,刘沟子乡的,听说家里头光景还成?,要是成?了,大丫过去不得吃苦头。”
傅冉笑:“娘您忘了?刘二柱还给咱家送过粮呢!”
她对?刘二柱印象好,是个踏实的小伙儿?,跟高雪梅确实不大合适,但跟大丫脾性差不多,倒是登对?。
哪知私底下颜冬青却道:“二柱适合更?好的姑娘。”
傅冉抬眼瞧他:“三哥,你对?大丫意见挺大啊。”
颜冬青无奈摇头,在他看来,刘二柱为人踏实,但不乏魄力,大丫老实不错,只是太小家子气?,难登场面。
不过别人怎样,他也不会掺和。
热热闹闹过完春节。
年?后大丫领刘二柱来城里一趟,算是带给大家伙儿?看看。
徐兰英虽然?不喜欢王桂香,但对?大丫姐弟几个倒是客气?,想着侄女头回?把对?象领来,徐兰英也不扣索,把年?前腌的腊肉从缸里捞了出来,蒸了大米饭,又让傅声?去喊傅冉和颜冬青。
都是相熟的,刘二柱瞧见傅冉和颜冬青,腾地?就红了脸,直挠头。
大丫也好不到哪儿?,低着头,手指头扣着罩衫下摆,差不点没把罩衫扣出个洞。
大家伙儿?也都瞧出这两人害臊,就没再打趣,只有傅声?这个没眼见的,大声?问大丫:“姐,你跟柱子哥,你俩咋好上的啊?”
到这年?,傅声?已?经十四了,开窍早的,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只是这娃还跟小时候差不多,没长大似的,光惦记着吃,说起话?来也咋咋忽忽不着调儿?。
他这一盘问,差不点让两人臊得钻地?洞。
刘二柱倒老实,磕磕巴巴道:“你姐回?乡下,俺碰上过几趟...”
傅声?恍然?道:“原来是送姐送出了邪乎念头...”
说着,他又哥两好似的搂上颜冬青肩膀:“我以为你跟他一样,成?天围着我姐打转,就跟蛆见到屎壳郎似的。”
蛆见到屎壳郎...
一屋子的哄笑。
颜冬青咳一声?,把他肩上的手拍开,原本打算给小舅子五毛压岁钱,眼下也歇了念头。
“亲没亲?”
“有没偷摸拉小手?”
“.....”
傅声?一连串的拷问,刘二柱紧张的满头汗,彻底说不出话?了。
虽说大丫成?天做粗活,手掌里磨出了老茧,但姑娘的手到底和男人不一样,刘二柱只摸过一次,还是两人一道回?乡的时候,他拉她上马车。
刘二柱算是大小伙儿?了,已?经二十出头,农村差不多大的,早就三两个娃满地?跑,连比他小的两个兄弟年?都相继结了婚。
他对?大丫也说不上啥喜欢,就是觉得跟这姑娘有话?谈,多数时候还有些相怜之感,时间长了,也就处上了。
大丫的感觉跟刘二柱差不多,要说喜欢...大丫偷偷瞧了眼给傅冉盛疙瘩汤的颜冬青,搁心里叹口气?。
下午回?乡,刘二柱坐车辕上赶马车,大丫没好意思跟他并?排坐,而是坐在了拖斗里。
盯着刘二柱宽实的后背瞧了会儿?,大丫抿抿嘴道:“柱子哥,俺娘问你家啥时候定亲。”
刘二柱回?头,笑得憨厚:“年?前俺家小兄弟才结过婚,家里手头紧,俺娘说再凑凑钱,不能叫你难看。”
闻言,大丫笑了,往他跟前靠靠:“俺不要太多定钱,差不多就成?了,俺跟你过日?子,不图你家给俺多少钱。”
刘二柱嘿嘿笑,听得窝心:“成?,俺回?家就跟爹娘商量,咱们尽快定下结婚,等结了婚,你就别来城里干活了,挣不了几个钱,还受气?,在家给俺生几个娃,俺养你们娘几个。”
“乱说话?,谁要给你生几个娃呐!”大丫抿嘴笑,侧身避开他打量,心里头却无端生出一种踏实感。
颜冬青对?她来说,是百货商店柜台里的手表,只能看,不能碰,眼前这个男人长得虽然?不及颜冬青,但却待她很好,是她长这么?大从没体会过的好,大丫也不知道啥样叫好命,只是有种感觉,给眼前这个男人做媳妇儿?,她肯定不会吃亏。
......
年?初三过去,这个年?就算过完,陕中那边,张志祥老早就拍电报催了,颜冬青再舍不得也得走。
倒是傅冉,这回?很体贴,没缠着不让走,忙忙活活的给颜冬青收拾行囊,叮嘱他多穿点,那边还冷着。
颜冬青坐在书桌前看她收拾东西,最?后在她经过时,忍不住的从后抱住,长胳膊松松圈住大肚子,抚摸了几下,叹叹气?道:“朕开始后悔,不该让你现在生。”
傅冉转头道,递给他安心的眼神:“您就放心吧,娘说了,是个女人都得经这遭,早生晚生躲不掉,再说...臣妾现在可是个干事?,厉害着呢。”
颜冬青哂笑:“行行,傅干事?最?厉害。”
嘴上这么?说,厉害的傅干事?在她的万岁走了之后,还是偷偷抹起了泪,巴望着万岁早点回?来。
可日?子还得照常过,开春之后,傅冉的肚子越来越大,一副随时要生的架势。
矿上生过娃的女同志瞧见了,总要问一句:“可别是双胞胎呐!”
时下医疗水平有限,还没法查出怀几个,傅冉也觉得她肚子太大了,颜冬雪怀小羊羔那会儿?都没这么?大。
儿?子不在,廖娟少不得要多顾着儿?媳妇,就怕这个节骨眼上有啥闪失,她也发愁:“这要真怀上两个,可咋整呐!”
倒不是廖娟不喜欢孙子孙女,再喜欢也得要儿?媳妇有命生呀!
原先矿上也有工友怀上两个娃,还是对?龙凤胎,原本是大喜事?儿?,哪知道还没出月子,娃就全夭了,那工友约莫是伤了身子,到现在都没再怀上。
怕傅冉压力大,廖娟没敢和她说,自?个唉声?叹气?的,到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颜立本宽慰她:“怕也没用,谁还瞧见小冉到底怀几个不成??兴许也就一个,只是娃太大而已?。”
“甭管哪样,都不是啥好事?!”廖娟白他:“你个大老爷们,懂啥?”
颜立本悻悻的,不敢吱声?了。
眼见就进到三月份,可苦了傅冉,在裁缝铺做活不说,回?家还得做活,洗衣裳,拾掇屋子,买粮买菜,廖娟把她使唤的团团转,不知道得还以为她受了虐待!
其实廖娟是怕她生不下来,硬劝她做活的。
“娘是过来人,这节骨眼上,越懒越遭罪,我听你高大娘说,乡下媳妇好些都是在地?里就把娃生了,脐带一剪,还不耽误继续做活!”
傅冉苦哈哈的:“娘,要不我去乡下种几天地??”
廖娟拍大腿笑:“不用,家里有啥活,你全给做了就成?!”
约莫真是做活起了用,还没到月中呢,傅冉就生了,肚痛那会儿?,她正洗着满大盆的脏衣裳,冷不丁羊水顺着裤腿流一地?,吓得她大声?喊娘。
虽说日?子提前了,好在大人都在,该准备的也都备好了。
颜立本慌不迭的去矿上借架子车,顺道知会亲家一声?。
有傅燕的先例在,徐兰英冲在前头,紧赶慢赶跑到颜家,见闺女咬着嘴唇满头大汗,脸也发白,不由得心疼。
“冬雪她娘,搁哪生啊,该不是搁家里?”
廖娟急道:“搁啥搁呀,我可不会给人接生娃!”
还用说吗,宁可花点钱送医院,好赖能放心些!
很快,架子车推过来,傅冉强撑肚痛着坐上,两家子急急忙忙往职工医院去。
廖娟扶着傅冉的身子,察觉到她浑身轻颤,额上全是冷汗,不由心疼道:“疼就叫出声?,没谁笑话?,别硬忍着。”
傅冉摇摇头,没说话?,其实好想哭,她想万岁了,怕一张嘴就哭出声?。
到底是亲老娘,见她这副样儿?,徐兰英道:“跟冬青说了不?”
话?音才落,傅冉呜咽一声?就哭了出来。
“哪来得及说呐,说了也赶不回?来,先赶紧送医院再说。”廖娟心里也发酸,赶紧摸出手帕给儿?媳妇擦擦泪。
颜立本叹叹气?,把儿?媳妇送到医院,叮嘱亲家看着,他自?个跑到厂委,用厂委的电话?拨通陕中铁建厂,说找颜冬青。
颜冬青眼皮子跳一天了,工友来喊的时候,他扔了手套就往厂委跑,气?喘吁吁从厂长手里接过电话?,才说一声?,就听电话?那头颜立本劈头盖脸道:“你媳妇儿?生了,甭管啥娃,赶紧回?来!”
“怎么?现在就生了?”
“去医院没有?”
“疼不疼?”
一连串问大堆,颜立本太阳穴突突跳,冲他吼道:“我咋知道疼不疼!”
说完,砰地?挂下电话?。
颜冬青还紧抓着话?筒,没回?过神,这种情况让他措手不及,也让他生出几分无力感,隔这么?远的距离,即便他现在插翅飞回?去,都没法陪着他的小皇后。
他口口声?声?为大魏子民,又何尝为小皇后肚里的太子考虑过。
通往南州的火车早已?经路过陕中,颜冬青没办法,只能转火车赶回?,靠在火车座椅里,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总是有断断续续的啼哭声?,若有似无,忽远忽近。
火车缓慢而悠长的哐当,颜冬青耐心早耗得一干二净,一张脸阴得跟什么?似的,哐当一天一夜,总算在早上六点多时在南州城停靠。
颜冬青下了火车,哪也没去,直奔矿区职工医院,昏头昏脑的往里乱冲,刚好撞上来送饭的廖娟。
“回?了啊,啥时候到的?”
颜冬青似没听见廖娟问话?,一边往医院走一边问:“什么?时候生的?人呢?”
提起这个,廖娟止不住的乐呵:“人好着呢!生了个男娃!七斤六两呢!”
哪知颜冬青非但没喜色,还听得直皱眉,不大满意道:“这么?重,是猪妖吗。”
岂不是要累坏他的小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黄桑:我媳妇吃那点饭,可全长你小子身上了!
太子:母后,这不是我亲父皇!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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