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25号二更

这年月,跟人偷钻草垛可?是大事?,被人知道捅出去,女的挂破鞋游街,男的蹲班房,跑都跑不掉!

看到闺女身上留下的痕迹,高矿长他爱人也是慌了神,少不得要跟高矿长说,高矿长又是个暴脾气,差不点没晕过去,压着气儿,把闺女拉进?屋里耐心问是哪个野男人。

如果对?方没结婚,有个差不多他们就同意了,赶紧办办婚事?也能了却一桩心愿。

哪知道这不省心的东西硬犯犟,死活不开口,高矿长气急了,才扇她一耳刮子。

这会儿高矿长见闺女脸上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印,也心疼,顾不得傅冉在,一拍大腿,瘫坐在地上:“大梅,你这是存心让我跟你娘不好过呐!”

高雪梅刷刷淌眼泪,也不吭声?。

高矿长他爱人也跟着抹泪。

高雪梅她哥嫂事?不关己的样儿,早就烦了家里这老姑娘。

傅冉一时不知道该安抚谁才好。

“小?冉,你跟大梅关系好,是哪个男同志,你知不知道?”高矿长他爱人拖住傅冉的胳膊,眼含期盼。

傅冉还没开口,就被高雪梅给出声?打?断了:“小?冉不知道,您别为难她!”

“死丫头,那你倒是说啊,我要知道是哪个兔崽子,看我不把他腿打?断!”高矿长脸气得涨红,跟关公似的骇人。

“不说不说!”

“死丫头!”

“别打?别打?,闺女都这么大了,还打?啥!”

“大梅啊,你说你丢不丢人,看把咱爹娘气得!”

乱七八糟一通吵!

闹腾到半夜,傅冉才脱身回家,还没进?门,就见廖娟搁家门口的石台阶上坐着,瞧见她,急道:“你这娃,咋送个人送这么晚呐!你爹跟你姐夫找你去了!”

傅冉咯噔一下,心里又愧疚又感?动,解释道:“娘,我早回来了,半道被高大娘拽去她家,她家大梅...”

娘俩个叽叽咕咕进?屋,颜冬雪听见声?响,从屋里出来,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责备:“这么晚才回来呐,下次不能这样了,要是搁外头碰到坏人咋办?”

傅冉歉疚的冲颜冬雪笑,又提了遍高家的事?,只说高雪梅跟老子娘吵架,瞒住到底因为什么吵。

快十点,颜立本和张志刚才回来,见傅冉在家,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说了几句才各自回屋睡觉。

张志刚像是想到什么,喊住傅冉,低声?问:“小?冉,你那同学大梅,就跟祁瑞安定过亲的那个...到底是咋回事??”

傅冉犹豫了下,含糊道:“估摸着还是因为祁瑞安吧。”

张志刚点点头,没再?说话。

夜里两口子躺床上轻声?说话,提到高雪梅,颜冬雪叹气道:“大梅以前可?爱说话了,见人就笑,现在这副模样...这祁瑞安,可?算把大梅害惨了。”

组织上的事?,张志刚从没跟他媳妇提过,眼下听颜冬雪这么说,不由脱口顶她:“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祁同志为国?家牺牲这么多,还不兴有个女同志给点情感?上的慰藉呐...

颜冬雪捣他一拳:“这祁瑞安都死了,尸骨扔哪都不知道,还情愿个啥!”

不止矿区,整个南州城乃至全国?,都以为祁瑞安这个大汉.奸被枪毙了。

张志刚没吭声?,搂紧了媳妇儿,哄她睡觉,他自个却一直睡不着,半夜披衣裳下床,点了煤油灯趴桌上写信。

作为华北地带反特组的领头人,张志刚得跟上头反应反应,反特同志也是人,有七情六欲,起码得给人点慰藉,可?不能像守边疆的那些老战友,半辈子没法结婚,早就寒了心。

自从高雪梅被她爹抽一耳刮子,她就卷铺盖在裁缝铺里住下了,白天把铺盖搁到仓库,到晚上往裁衣台上一铺,算是给裁缝铺当了回保卫员。

看她这样,傅冉忍不住的要说她:“还是回家住吧,大伯大娘心里头也不好受。”

高雪梅低声?道:“我知道他们难受,你也瞧见了,我哥嫂巴不得我早点滚蛋,少在家碍他们眼,我迟早得出来。”

高雪梅大嫂是个厉害角色,平常没少指桑骂槐,就差没指着高雪梅的鼻子骂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那你打?算就这么耗着了?一直住裁缝铺可?不是办法。”傅冉说着就来了气,压下声?道:“祁瑞安可?真不是个男人!”

知道傅冉是为她抱不平,高雪梅急道:“小?安哥不是那种人,他有为难的地方,我等他,我信他不会丢下我不管。”

傅冉直想骂她傻,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下去,虽然她不知道祁瑞安有什么为难处,但如果祁瑞安换成她的万岁,她也甘心情愿等。

高雪梅嘴里说她等,可?说不委屈也不可?能,白天强作寻常的干活,到晚上,工友都回家烧火做饭奶娃了,她自个在黑黢黢的裁缝铺里才感?到难受,吧嗒吧嗒直掉泪。

赶着天还没黑,高雪梅早早把木板门拼上,要插最?后一块门板时,有人过来帮了她一把,老蓝中山装,黑色劳动布裤,解放帽压得低,跟马路上来往的行人无?异。

高雪梅呆呆的看他,有点回不过来神。

“吃饭了没有?”祁瑞安不提她怎么不回矿区。

“有馒头。”

裁缝铺有把藤编暖壶,她习惯了晌午去国?营饭店买两个馒头,留一个放晚上泡白开水吃。

祁瑞安往下压了压帽檐,想拉她,手伸到半空里了,又收了回去,两手背在身后,低声?道:“我还没吃,去国?营饭店。”

说完,转身先走?在前头。

高雪梅走?在后头,离他还挺远,远到来往路人保管看不出他俩有啥关系。

国?营饭店里吃口热腾汤饭,再?出来,外头已经乌漆墨黑,大马路上稀稀拉拉几个人。

两人并肩走?了会儿,祁瑞安把背着的手放下,拉上她的。

高雪梅原本委屈着呢,这会儿心里又化成了一滩水,低头偷乐呵。

只顾乐了,都没发?现回去的路不对?,等高雪梅意识到时,两人已经到了矿区。

“不回去,我爹瞧见我,又得揍我。”高雪梅急着往后退,话不过脑子的往外蹦。

祁瑞安拽住她,声?音低而温柔:“别怕,我跟你一块进?去。”

高雪梅傻眼了:“你不是怕...”

祁瑞安轻笑一声?,捏她脸:“傻姑娘。”宁可?挨打?卷铺盖睡裁缝台也不提他,他怎么能负她。

这大晚上的,闺女冷不丁回来,还带了个野男人,差不点没把高家人吓死!

还赶巧矿上停了电,屋里就点了个煤油灯,高矿长瞪大眼瞧着祁瑞安,手上直哆嗦,指缝间的烟头掉了他也没察觉。

这兔崽子不是死了吗?还玩诈尸呐!

高矿长他爱人忙不迭关门关窗,就怕给人瞧见。

儿子儿媳妇从屋里伸个头出来看,也被高矿长他爱人赶回了屋。

“去去去,瞎看啥?!嘴巴都给我守住了,不许往外乱放!”

这可?是牵连人的大事?,闹不好就被扣上汉奸同伙的大帽,子子孙孙搁人前抬不起头,脑子没坏的,都知道要烂在肚里!

“大伯...”

祁瑞安才喊出声?,臭鞋子底子就砸了过来,还不解气,高矿长又脱了另一只臭鞋,再?砸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王八羔子,大□□子,不要脸的臭东西,还没死呐!还敢勾.引我闺女,看我不打?死你个叛国?贼!”

高矿长赤脚奔来,抄上扫帚疙瘩就要干仗,被他爱人半道拦住,急道:“干啥老高!闹出声?了给邻居听见了咋整!”

高雪梅从来不知道她爹骂起人这么溜,忙把人按坐到椅子上,恼道:“您别这么说小?安哥,他不是叛国?贼!”

高矿长两眼一瞪:“他不是,我是啊!”

他话音刚落,扑通一声?,祁瑞安直直跪在了他面前,开口道:“爹,我过来是要带大梅走?。”

高矿长牙疼,转转身,没好气道:“乱叫啥,谁是你爹!我可?没有汉奸儿子!”

话虽这么说,高矿长此时也回过了味儿,先前汉奸的事?闹这么大,那帮老鼠屎早就给除掉了,如果眼前的小?兔崽子也是,说啥也不能活到今天。

能混到汉奸里头,还没死的...

高矿长一个激灵,早年他在部队里头待过,不可?能猜不中他身份。

高矿长他爱人也不是个傻的,稍想想,也醒味过来。

屋里沉默一阵,高矿长重点了根烟,再?开口时,平静了不少,斜眼看祁瑞安:“粮食你送的?闺女去南边找你的?”

闺女裤裆也是你钻的?

祁瑞安点头:“是。”

高矿长他爱人哟了声?:“几十斤细粮呢,不好弄吧。”

祁瑞安笑:“从部队里弄了点军粮。”

送粮食是重点吗?

高矿长朝他媳妇翻白眼,直后悔先前吃了兔崽子送的细粮,他就知道,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儿!这下好了,全拉茅坑里了,还拿啥赔!

正怄着气,就听祁瑞安又道:“等下月领了军用粮票,再?往这寄几十斤。”

他有两个身份,既是“汉奸”,也是正儿八经的军官,这年月,哪里缺粮,都不会亏了部队。

高矿长他爱人直搓手:“那咋好意思呀。”

祁瑞安笑得纯良,厚着脸道:“应该的,娘。”

高矿长又想砸臭鞋底子了,龇牙裂嘴道:“稀罕!”

“你不稀罕就继续啃你的窝窝头,我稀罕!”高矿长他爱人瞪眼,硬把祁瑞安拉起来让坐板凳,拍拍他手道:“委屈了吧。”

祁瑞安还没应话,高矿长插嘴问了最?关键的:“你这样...想把大梅往哪安排?”

祁瑞安垂下眼皮,他本来就细皮嫩肉,一副安全无?公害的样子,这么一垂眼皮,无?端就透了几分落寞。

“可?能要把她安置在部队,让她随军。”

时下部队有限制,要服役满十五年,并且是正连以上才够格,以祁瑞安的年限,还不够格安顿高雪梅在部队住下,是张志刚向上头反应之后,战友家属自发?腾出一间屋接济,否则祁瑞安仍旧没法顾及高雪梅的人身安全。

“随军啊...”高矿长他爱人有些舍不得,养在跟前的闺女以后就很难见着面了呢。

祁瑞安艰涩道:“可?能没办法让人知道我是您女婿。”

高矿长真脱臭鞋砸他了,个不要脸的东西:“谁认你当女婿啦!”

“爹,您真烦人。”高雪梅不乐意:“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就要跟他!就要跟他!”

......

打?从这起,矿上就又传开了,大家伙儿意外的察觉到,已经很久没瞧见高矿长家的傻闺女啦!

“嫁去农村了?”

“咋可?能,说去出家当尼姑了我还信!”

“可?拉到吧,尼姑庙都挨烧了,上哪去出家!”

“......”

矿上工友都知道,高矿长家的傻闺女,跟颜工程师家儿媳妇走?得近,大家伙儿路上要是碰见傅冉了,都会瞎打?听几句,问她知不知道高雪梅去向。

“真嫁到外地去啦?”

傅冉就是知道,也不能乱说,何况她还真不知道。

“大娘说是嫁到上海,她姥姥家给说的亲。”

高雪梅一走?,裁缝铺里就只剩傅冉和留下的三个大姐,贴出的招工布告,倒有不少返城的女知青来填报名表,傅冉数了数,有二十五个。

她最?多招三个就够了。

这些日子,三个大姐害怕被开除,干活特卖力,烧水扫地活儿也抢着干,见傅冉对?着一堆报名表发?愁,姓孙的大姐道:“傅啊,干裁缝这行,字识的不用多,关键手脚要麻利。”

农村来的陈大姐附和道:“是了,俺以前搁乡下,俺们生?产队分来两个知青插队,他们字识的不少,就是干起活来笨手笨脚,没啥大用!”

道理傅冉也懂,沉吟道:“那就定个时间,统一考试,不写试卷,考她们手工。”

为这事?,傅冉连琢磨了几天,定下考手工的内容,描样,剪裁,还有最?基本的蹬缝纫机纳鞋底儿。

见她成天忙活,脸都小?了不少,月初矿上副食品店供应猪肉,廖娟买了斤大肉,先熬出一盆猪油,捞出的油渣子剁碎,掺上菜干,和面蒸了一回油渣包子。

傅冉已经很久没沾过肉了,就着米汤,大口啃包子。

难得烧顿好的,廖娟把闺女女婿也喊来了,女婿老子娘离得远,不说啥倒插门了,总归离得近,少不得走?动的多。

颜冬雪已经有六个来月,肚子鼓鼓的,傅冉每回瞧见都忍不住要摸摸。

“小?冉,你有动静了不?”颜冬雪心细,算算时间,颜冬青走?有一个多月了,要是有,也该有反应了。

“应、应该没吧...”傅冉也不大清楚,以前她月事?就不准,有时一个月一回,有时快两个月才来。

颜冬雪也怕她有压力,忙宽慰:“不急,你跟冬青年纪都不大,慢慢来。”

傅冉点点头,把话题带到别处,大口大口咬包子。

吃了一顿,还剩几个,转天廖娟又热了让傅冉吃,叮嘱道:“多吃点,多吃才能养身子!”

原本喷香的油渣子,不知道为什么,隔了一夜之后,傅冉有些受不住这个味儿了,忍着怪味吃掉一个,等廖娟再?让她吃的时候,傅冉再?忍不住,冲到外边把原先吃的全吐了出来。

搁屋里坐的老两口对?视一眼,脸上瞬间带了喜色。

可?别是怀上了!

......

还真是怀上了,城东中医馆的老医生?给摸了脉,说脉如盘走?珠,流转滑利,应指有力,是怀娃的脉没错!

廖娟领傅冉来的,这会儿乐得找不着北。

傅冉有点羞,抿嘴也笑,她想万岁了...

大好的事?儿,肯定得让万岁知道他当父皇,回来经过邮局,傅冉进?去给他拍了电报,加急,两天就能到。

颜冬青没接到,是厂里工友帮接的,瞧见电报单上写着“怀娃”两字,没耽搁,立马就去车间通知颜冬青了。

“大兄弟!你媳妇儿来电报,说给你怀了个娃娃!”

当啷一声?。

颜冬青手里的虎口钳子没拿稳当,掉在地上,虎钳头砸到了他脚面,但却丝毫没觉得疼。

“电报单呢?”他还算淡定。

工友给他:“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帮不着调的,可?不一定就骗了他。

直到万岁亲眼瞧见“怀娃”两字,心跳才扑通扑通加快,嘴角止不住溢出笑。

他要当父皇了!

正晕晕乎乎着,车间工友哟了一声?:“大兄弟,虎头钳砸脚面上,你不疼呐!”

颜冬青暗吸了口气,弯腰拾起虎头钳,咬着牙花子道:“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黄桑: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朕还有太子和公主~\\(≧▽≦)/~

更晚了,多发点红包,抱歉抱歉~

PS:明天的更新会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