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行驶着,到下半夜,傅冉开始犯困,没了上半夜的精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东倒西歪。
见她这样,颜冬青闷笑出?声,伸胳膊拦住她肩,往自己怀里一揽,傅冉顺势靠上,眼都?没睁,挪挪屁股,摸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颜冬青搁在?她肩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时?不时?玩玩她垂在?肩上的麻花辫,时?不时?挠挠她鼻尖,自娱自乐了大半夜。
在?大魏,他和傅冉没大婚前是见过?的,只是怀里的人显然记性不行,一点没认出?他。
颜冬青当太子那会儿,老?皇帝对他予以厚望,打小?管教就严苛,体现?在?不仅是学习方面有?严格的要求,连生活作息也要过?问,连他几时?起睡,几时?吃饭,吃什么,吃多少,全由宫里的老?嬷嬷在?管。
彼时?颜冬青受不了这种生活,生出?严重的叛逆心理,在?老?嬷嬷又一次提醒他这个不能多吃,那个不能不吃之后,颜冬青摔了碗筷,耍起了脾气。
之后趁老?嬷嬷不注意?,偷换了小?太监的衣裳跑出?去,在?宫里到处溜达,并且故意?摔坏老?嬷嬷养的两盆花。
就在?这时?,一道指责的声音传来,声音软软,跟他宫里养的猫一样:“你这小?太监,太坏了,怎么能踩花,花招你惹你了?”
颜冬青没什么表情的收回脚,转过?头看?,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小?姑娘,穿着鹅黄襦裙,梳着发髻,脖子上戴个项圈,白白胖胖,瞧着不大。
“你是哪家小?姐?”颜冬青可以确定小?姑娘不是他的任何?一个皇妹。
小?姑娘很实诚的自报家门:“傅太傅家的二小?姐。”
说话间,她蹬蹬跑过?来,左右看?看?,蹭得踩到一块石头上,一手掐腰,一手握拳在?颜冬青肩上捶了几下,鼓着脸道:“快去找个花盆,把花重栽上。”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打他,颜冬青愣了愣,没动。
小?姑娘气呼呼道:“是哪个宫里的太监?今个儿要是不把花重栽上,我、我...”
她约莫是想告状,可是想不起来要跟谁告状,我了半天,我不出?下文。
“你你你,你怎样?”颜冬青好笑,没姿没态的歪靠在?桂花树上。
小?姑娘急的搅手指,她头回随她娘进宫,哪知道宫里专门管太监的是哪个劳什子部门。
“说不出?来?那本宫...我走?了。”颜冬青掉头就走?。
结果?还没走?几步,后脑勺传来一阵疼痛,他反手摸摸,摸下一块泥巴。
“你这太监太没规没矩了,不许走?,把花栽上!”小?姑娘是真生气了,脸蛋比月季花还红,像是随时?能撵上来来揍他一顿。
“好,好,我种,我种还不行么。”颜冬青拐回来,老?老?实实挖个坑,把花埋土里。
他挖坑的时?候,小?姑娘就蹲在?他跟前,托着下巴夸他:“我爹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这样才对,放心,我不会跟人说的。”
颜冬青笑,想起傅太傅那张黑得跟炭一样的脸,很难想象他能生出?这么白净的女儿。
“二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知道这是哪儿吗?”颜冬青找几块石头压在?花根上,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
他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小?姑娘慌了,无措道:“这是哪儿?”
宫里太闷,她是趁奶嬷嬷去方便时?,偷跑出?来的,她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这是哪儿你都?不知道,还跟我耀武扬威,还敢使唤我?”颜冬青伸手扯她脸,滑腻腻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小?姑娘这才想起来找不到娘了,正六神无主着,压根意?识不到小?太监哪敢随便掐她脸,眼下只顾苦哈哈的,两手拽上颜冬青袖口,眼泪珠子搁眼里直打转:“你给我引路,带我去找我娘好不好?我我我...我给你赏!”
颜冬青撇开脸,笑得龇牙裂嘴没形象,再转过?头,又是一本正经的样儿:“你给我什么赏?”
话音落下,他先伸出?手,等着她给。
小?姑娘找荷包,掏袖口,摸半天没摸出?分文,实在?没办法?,项圈解了塞他手里,隐隐有?哭意?:“你快带我去找娘。”
拿了人钱财,颜冬青变得好说话,一边把小?姑娘的项圈揣怀里,一边递她手:“走?吧,本宫当做回善事。”
小?姑娘头脑发懵,没注意?听他自称。
之后每年的宫宴上他都?能在?一帮贵女中一眼认出?小?姑娘,可惜小?姑娘跟瞎了眼一样,白长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竟是个有?眼无珠的。
也不全然是有?眼无珠,世家子弟里,她只能瞧见祁国?公家的大公子,跟苍蝇见着屎一样。
颜冬青狠捏了一把傅冉的脸,咕哝一句:“讨厌!”
傅冉睡得正香,脸上蓦地传来一阵疼痛,她揉揉困倦的眼坐起来,含糊嘟囔:“三?哥,您睡不睡?”
“我怎么睡?”
傅冉打个哈欠,想了想,拍拍大腿道:“要不您歪着身,枕我腿上将就下。”
出?门在?外,也没什么好讲究了,车厢里的乘客都?是东倒西歪,困得谁也没空搭理谁。
颜冬青唔一声,不客气躺下,头枕上傅冉大腿不说,还伸胳膊把她腰也给圈住了...
睡睡醒醒到天明,列车员推着餐车在?过?道上吆喝。
“猪肉粉条包,豆腐脑,两毛五一份,不收粮票。”
火车上专有?的福利,可以买到不要粮票的列车餐,空气里弥漫着豆腐脑滴麻油的香味儿,傅冉咽咽口水,饿了。
乘车的谁也不愿错过?这个福利,纷纷掏钱递饭盒。
颜冬青要了两份,盛在?一个饭盒里,满满一盒。
怕他们路上吃不好,廖娟还从国?营饭店里给他们剁了半只烧鸡,笼布裹着,还没坏。
睡了一夜,都?饿了,两人大口吃着,瞅得对面座的小?娃直流口水,巴巴的瞅着他俩。
傅冉先瞧见了,夹块烧鸡给他:“呐,吃吧。”
娃他娘忙撇开身:“不成不成,俺家孩子不吃,你们快吃吧!”
傅冉笑:“没事儿,天热,吃不完该坏了,扔掉更浪费!”
娃他娘这才接过?,嘴里直道谢,拍拍她家娃:“钩子,快谢谢姐!”
小?娃笑容腼腆:“谢谢姐姐。”
“不谢。”傅冉摸摸他脑袋。
“两个小?同志,你们是往哪儿去呐?”娃他娘主动搭话。
傅冉道:“去客什。”
“那地啊,老?幺么远了!是生产建设兵团吧?”娃他娘问。
傅冉没听明白,颜冬青接话道:“是兵团。”
时?下边疆农场是以建设兵团的独特方式存在?,一个农场小?则如乡镇,大则堪比城市,属于国?家单列的副省级单位,下辖十几个师,是党政军企高度统一的特俗管理体制,设有?军事机关和武装机构,沿用兵团、师、团、连等军队建制,农场内部的武装力量以民兵为主,既参与农业生产,又负责保护沿疆治安。
颜冬雪所在?的农场位于客什西边,再往西就到了边境线上。
大清早,颜冬雪敲开守卫室的门,不大的办公室,两张对方的办公桌,两把椅,挨墙角竖着个端了条腿的脸盆架,被收拾的利利索索。
办公室里头只有?张志刚在?,约莫三?十出?头,军装笔挺,正坐办公桌前看?报,瞧见是颜冬雪,咳了一声,问:“有?事?”
颜冬雪走?进来,报告道:“军官同志,有?家属过?来探亲,我想去接一下。”
张志刚喝口茶水,问她:“你打算怎么去?”
颜冬雪一时?没懂他话里意?思,就道:“看?看?路上能不能拦到马车,顺道载我一截路。”
客什地区偏远,比南州城要落后许多,除了军用车辆,路上很难见到车辆经过?。
张志刚起身,顺手取下衣架上挂的军帽,对颜冬雪道:“走?,我开车送你去。”
颜冬雪忙摆手:“军官同志,不用麻烦,您给我准个假,我自个去就行!”
张志刚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径自出?去:“走?吧,你家属几点到?”
“下午三?点半。”颜冬雪跟在?他后头,只会连声感谢,不知道该说啥好。
她来客什那会儿,就是张志刚带农场的军官同志去接的,负责安排他们衣食住行,给他们分派任务。
彼时?颜冬雪刚到这里,晕晕乎乎啥也不懂,打小?就没出?过?远门,她又是性格内向的那种,倒也能跟人处好,就是没有?一同过?来支援建设的姑娘小?伙儿会说话,加上想家,她没少哭鼻子。
因为这事儿,张志刚没少给她做思想工作,平常也没少帮她。
颜冬雪心里感激,就是嘴钝,不会说好话。去城里的路上也跟闷葫芦似的,张志刚说一句,她才应一句,他要是不说,她半天都?没个话。
道路颠簸,军绿大卡走?的慢,张志刚时?不时?侧头瞧她一眼,想主动说几句,又怕人姑娘臊,索性也跟闷葫芦似的自顾开车。
下午三?点多,火车在?终点站客什停靠,颜冬青单手拎行李,空着的手拉傅冉,随着人.流下车。
想起空间里还有?行李,傅冉又去了趟公厕把东西放出?来。
客什是个小?站,三?间石瓦房,出?了站,一眼望去全是低矮的瓦房平房,不远处的两层水泥楼已经算是鹤立鸡群。
“冬青,小?冉!”颜冬雪远远瞧见,冲他们招手,脸上洋溢着笑。
“冬雪姐!”傅冉也瞧见她了,开心的往她这边跑,颜冬青两手提着行李跟在?后边。
待走?近了,颜冬雪亲昵的拉上傅冉手,摸摸她脑袋:“长高了,也胖了点儿!路上没啥事吧?累不累?饿不饿?”
张志刚一旁瞅着她,心道:刚才还跟个闷葫芦一样,感情只是针对他呐!
“先上车,回农场再说。”张志刚道。
颜冬雪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忙介绍:“这是联保科的张科长,听说你们到了,带我来接你们。”
双方互相招呼,张志刚从颜冬青手里接过?行李,扔到后车厢,开车门让他们上去。
驾驶楼里只有?两个座,没人上去,颜冬雪拉着弟弟妹妹爬上后车厢,徒留张志刚在?下干瞪眼。
颜冬雪瞧见了,抿嘴笑:“军官同志,今天可麻烦您了!”
张志刚爬上驾驶座,驾驶楼里空荡荡只他一个,车厢后的说笑声透玻璃窗不断传来,张志刚只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
好容易见着面,颜冬雪和傅冉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连颜冬青话都?比平常多了点,颜冬雪摸他脑袋时?,都?顺从的给摸了摸。
赶到农场,颜冬雪头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廖娟报平安。
这边廖娟听说两个娃到了,心里头也踏实下来,下班到家,气都?不歇一口,忙去后院跟徐兰英说一声。
哪知还没进门,就听见傅向前两口子的吵架声,桌椅板凳梆梆响,贺寡妇在?中间拦着,没拦住,急得直叹气。
“吵啥吵!再吵我立马回乡下去,省得挨着你们眼!”
“咋啦?这都?是咋啦?”廖娟进门把撕到一块的两口子扯开:“有?话好好说,都?搁一块过?十几年了,还吵吵,不嫌丢脸呐!”
平常家属院要是有?哪家吵架干仗,都?是廖娟去和事,这方面她有?经验,三?两下就把傅向前两口子说的闷不吭声。
“燕子她爹,你说说,是咋回事?!”
傅向前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徐兰英也不知道从哪说。
“说起来怪我。”贺寡妇直叹气:“向前和兰英日子不好过?,我打算回乡下,守着生产队,好赖年末能分到粮够我自个糊口...”
贺寡妇还没说完,就被傅向前打断了:“不成,回乡下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谁去伺候你?向国?他媳妇儿咋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不是个明白人呐!”
“傅向前,你自身都?快照不亮了,还想着顾七顾八!孩她奶回去咋就不行了?以前不都?是搁乡下过?的?”多张嘴多双筷,徐兰英到底不想贺寡妇再拖着他们。
“你闭嘴,给我少说两句!”傅向前梗着脖子吼。
廖娟也听明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懂徐兰英的难处,但老?婆子年纪也大了,把人丢回乡下也说不过?去,就劝着徐兰英:“难也就难这两三?年,等小?冉和声子再大点,能工作,家里可不就宽裕了?”
说着,她又道:“再说了,不还有?燕子吗?日子好着呢,咋就不能过?了?”
三?个工资,怎么也够养家糊口,哪怕傅向前吃药,那也差不离。
“别跟我提那丫头!”徐兰英提起她就恼,一股脑的把傅燕既不交工资还跟家里人断联系的事说给廖娟听。
“往后去她是死是活我也不管了,冬雪她娘,你说我咋养出?这么个孽障哟!”
廖娟听得皱眉,也不赞成傅燕这种做法?,但也不好当着面说人家闺女坏话,只道:“丫头大了有?想法?,正常,手里头要是实在?不宽裕,我先借你点儿?”
此时?的傅燕自身都?难保了,哪还能顾得上家里。
住同一宿舍的工友昨晚来了月事,管她借红卫生纸,随口多问了句:“燕子,你咋还没来呐?我记着你可是在?我前头来的!”
傅燕咯噔一下,面上闪过?慌乱,强笑道:“谁知道,我估摸着是干活累着了吧!”
卫生纸一股脑儿塞工友手里,傅燕匆匆去了趟工会,逢人就打听马家辉去向。
矿上不少工友都?知道他俩在?处对象,有?人瞧见了,就道:“小?马啊,去设备科了,你去瞧瞧。”
闻言,傅燕眉头拧成了疙瘩:“去设备科干啥?”
工友摇摇头:“他也没说。”
傅燕掉头就走?,其实她多少知道马家辉为啥去设备科,那成天花枝招展的小?妖精黄梅,可不就在?设备科!
怒气冲冲找过?去,快到时?脚步一滞,鬼使神差的慢下了步子,悄无声息摸到门口,也不进去,就透着门缝往里看?。
正是下班的点,办公室里工友已经走?干净,就剩黄梅跟马家辉小?声说着话,间或传来一阵轻笑声。
“周末你有?时?间不?有?新电影上映,咱两一块去看??”黄梅问。
“成啊,没啥事,正好发了电影票,我请你!”马家辉爽快应下来。
听着里面的说话声,傅燕只觉头脑发胀,两眼发黑,只想推门进去撕烂小?妖精的嘴,可她还是忍住了,一句话不说先离开,等到晚上再去马家辉宿舍门口喊他。
马家辉正跟工友打牌,听见傅燕喊,心里有?些不耐,但还是让给别人打,出?来问:“你找我干啥?”
傅燕没吱声,自顾往没人的地方走?。
“咋啦?你倒是说啊!”马家辉语气不大好。
傅燕心里委屈,差不点没掉泪,她仰仰头,忍住哭意?道:“我有?你娃了,你看?咋办吧。”
“......”
马家辉下意?识后退一步,有?几分害怕,还有?几分退却,呐呐道:“那、那咋办...”
傅燕轻笑一声,抬眼看?他:“你问我咋办?你说呢。”
马家辉不言语,二十还不到,到底还是个半大小?伙儿,无措道:“可我娘那儿...”
傅燕打断他:“你娘那儿你去说,我家这边我说了算,你准备下,办事要趁早,可别等我显怀了,到时?候闹得都?不好看?。”
到这步,马家辉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恍然间,只觉眼前这个姑娘让他有?点畏惧,他娘说的对,她是个妖精,勾住就要缠他一辈子的妖精。
像是没看?到他的不情愿,傅燕主动挽上他胳膊,语气也放软,轻声道:“这周末我想看?电影,听说有?新电影放映,咱们一块去看??”
“我、我还有?别的事。”马家辉想到了黄梅,那个喜欢扎单马尾,讲话像黄鹂鸟的姑娘。
“你有?啥事?”傅燕低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半真半假道:“可别是跟别的姑娘出?去。”
马家辉哆嗦一下,吞吞吐吐道:“没、没有?,我突然想起来,我也没事干,就这么说定了,咱两一块去吧。”
傅燕笑起来,学着黄梅说话的样子,带了几分娇气:“你娘那里,快点说啊,我等你消息。”
马家辉嘴里发苦,只觉自己这辈子要这么完了。
不敢耽搁,转天马家辉就回了趟家,趁晚饭的空当,把傅燕怀孕的事跟他娘提了下。
“啥?”老?太太筷子掉到了地上,忙捡起来:“怀娃了?是你的不?”
“咋不是啊!”马家辉不大高兴,甭管啥时?候,没哪个男人喜欢往自己头上扣绿帽。
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有?片刻沉默,老?马家子嗣不丰,到马家辉这代,更是只有?他一个男娃,本来以老?太太的眼光,是瞧不上傅燕的,可是现?在?...
“找个时?间,娘托个媒人去傅家门上说亲。”
马家辉百千个不情愿,嘟囔道:“急啥急。”
老?太太斥他:“现?在?不提,要等到啥时?候?你要是早听老?娘的话,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
客什农场,颜冬雪把弟弟妹妹领去了她住的地方。
农家院式的住处,一排五间房,住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工人子弟。
颜冬雪住靠西那间,一间房摆两张床,收拾的干净利落,和她住一块的老?乡去下地干活了,颜冬青把傅冉拉进来。
“小?冉,坐我床上,冬青,把行李搁地上...”说着,她瞅瞅张志刚,抿嘴笑道:“军官同志,今个谢谢你,这里没事了。”
张志刚立马成了多余的那个。
心里老?大不高兴,不过?面上还是没显出?来,装作没听懂她撵人,问道:“住处都?安排好了?”
颜冬雪笑:“一会儿我带他们去家属招待所。”
张志刚点头,径自道:“晚上去食堂,一块吃个饭。”
“不麻烦了,我带他们...”
“就这样。”张志刚打断她,戴上军帽先离开。
傅冉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俩说话时?,她一会儿瞅瞅颜冬雪,一会儿瞅瞅那个军官同志。
军官同志面庞周正,透着一股刚毅,瞧着不大近人情的样儿,看?颜冬雪时?,眼里带着点儿温柔,只是颜冬雪好像没察觉。
傅冉正瞅得起劲,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很好看??”
话音落下,她脑袋也被扭转了个方向,正对上颜冬青不满的眼神,好像又在?指控她“不守妇道”。
或许是因为有?底气,傅冉没半点心虚,压低声音实话实说:“军官同志瞧着不错!”
颜冬青脸色瞬间发黑。
下秒,她又说:“三?哥,您没觉得他和冬雪姐还挺般配?”
“没觉得。”颜冬青提醒她:“你少乱点鸳鸯谱,颜冬雪早晚要回南州,而?不是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傅冉想想也是,保证道:“三?哥,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多嘴的。”
颜冬青皱眉,多嘴什么?
很快他就明白傅冉的意?思了,晚上去农场食堂吃饭,张志刚阴魂不散的过?来和他们凑桌,还做主让大灶师傅炖了个鸡蛋,又炒了盘粉条蘑菇。
这还不算,吃完饭去招待所,他还跟着,俨然姐夫伺候小?舅子的架势,上上下下给他们安排妥当。
偏偏颜冬雪这个棒槌还没警惕,不停感谢,总把军官同志当雷锋。
“那个赵志刚,明显心怀不轨,看?到冬雪跟苍蝇见着屎一样。”颜冬青对他有?意?见。
亏得颜冬雪回去了,要是听到她弟说这番话,还不得气得头顶生烟。
傅冉有?片刻无语,轻声提醒他:“三?哥,您口中的那坨屎是您的姐姐。”
意?识到失言,颜冬青干咳一声:“朕只是怕冬雪禁不住诱惑,她要是留在?这儿,朕的娘估计要闹翻天。”
想到廖娟那火爆脾气,尽管八字还没一撇,傅冉已经为颜冬雪捏把汗。
招待所三?毛住一晚,颜冬雪为他们开了两个房间,房间不大,一张单人铁架床,一把椅,墙角竖着脸盆架,藤编暖壶装着满壶开水。
傅冉在?颜冬青屋里坐了会儿,困意?上涌,忍不住打个哈欠,小?声道:“三?哥,我回屋睡了,您也早些休息。”
颜冬青嗯了一声,却向傅冉招了下手:“过?来。”
“干什么呀?”傅冉才走?近,身子就被颜冬青一扯,脚下不稳,一下跌坐到了床上,然后被一推,又倒在?了床上。
下秒,颜冬青也躺了下来,手脚并用,把她夹在?了怀里。
“皇上...”傅冉僵着不敢动。
像是察觉到她紧张,颜冬青闷笑一声,低声道:“床够睡,还过?去干什么。”
傅冉不适的扭扭身子:“被人瞧见不大好,臣妾怕被人挂破鞋游街...”
顿了顿,她又问:“皇上,您不怕么?”
“......”颜冬青闭着眼无奈叹叹气:“傅冉,你可真煞风景,朕就是想抱你睡。”
傅冉脸红红的,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说起来,他们还没同床睡过?呢。
分得清事情轻重,颜冬青到底是松开她了,还亲自把人送去隔壁,仔细检查一遍门窗,看?她弯腰铺床,眼里透着几分暖意?,声音也透着温柔:“朕帮你把床挪靠墙,害怕了就敲敲墙,朕听得到。”
一瞬间,傅冉心里像被灌了温水一样,荡着暖意?,朝颜冬青行了个礼,声音轻快:“谢皇上。”
颜冬青突然摆起了谱:“没诚意?。”
“......”傅冉搁心里嘀咕,这样没诚意?,要哪样才算有?诚意?呐!
“过?来亲亲朕。”颜冬青轻启嘴角,淡淡扔出?几个字。
傅冉睁大眼,总觉得眼前这位主子在?耍流氓,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儿,实在?难以想象刚才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
傅冉抿抿嘴,瞧了眼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的颜冬青,良久,凑到颜冬青跟前,探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下。
颜冬青像是没忍住,突然呛咳一下,耳根子通红,不言不语的,把脸转个方向,示意?傅冉亲另一边。
傅冉舔舔嘴,凑过?去又亲了下。
刚要离开,颜冬青蓦地转过?头,追上去在?她唇角啄了下,故作淡定道:“朕还一个,礼尚往来不是么。”
傅冉瞬间羞得捂脸,直想跺脚,很想告诉这位主子,礼尚往来可不是这么用的。
颜冬青心情极好,也不用傅冉搭手,自个把铁架床挪了位置,又晃晃暖壶有?没有?热水,临走?前叮嘱道:“把门销插好,椅子抵在?门后。”
傅冉乖乖点头,把皇帝送出?去,洗脸洗脚躺上床。
刚才还困得睁不开眼,进进出?出?这么一折腾,傅冉一时?半会儿反倒没了睡意?,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隔壁动静,鬼使神差的敲敲墙。
她刚敲完,隔壁也敲了三?下。
咚咚咚。震得傅冉一颗心小?鹿乱撞。
她又敲敲,隔壁也跟着敲敲。
傅冉像是玩上了瘾,又敲,再敲,还敲。
这回那边没敲墙声了,傅冉扯被捂住脸,突然响起敲门上。
她忙不迭下床,趴在?门上轻声问:“谁呀?”
“是我。”
听出?声音,傅冉忙开门,门外颜冬青脸色发臭的站着,凉飕飕的警告:“傅冉,你再敢乱敲,信不信我揍你?”
傅冉缩缩脑袋,默默无言把门关上,这下彻底老?实了。
一夜酣眠,转天大早,傅冉是被一阵“咚咚咚”的敲墙声吵醒的,捂耳朵继续,那边又敲。
被吵得没法?再睡,傅冉只能敲敲墙回应,不多时?,敲门声又响起,傅冉去开门,见颜冬青着装整齐的站在?外头,道了声:“三?哥早。”
颜冬青嗯一声,催她:“不早了,洗把脸出?来,我带你去吃早饭。”
昨天到农场太赶,傅冉都?没空好好看?,眼下随颜冬青去颜冬雪住处,才发现?整个农场一眼望去压根看?不到边,全是农田和牧场,除了来支援的学生,还有?不少穿军装的军官同志。
颜冬青边走?边和她解释:“这个农场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农场,它比南州城还要大,这里的军官和大魏的戍边的将士差不多,既保家卫国?,也开垦荒田自给自足。”
傅冉听得一知半解,瞧见有?巡防的军官同志路过?,手里竖着枪,小?声问:“那这里是不是也很乱?”
颜冬青神色严肃的点头。
早饭是蒸红薯和小?米粥,农场食堂里,全是饭勺刮饭盆的兹啦声,夹杂着一阵接一阵的吸溜声。
颜冬雪很快吃完饭,对他俩道:“冬青,你带着小?冉随便转转,我要下地干活了,昨天接你们已经落下一天,今天再不去,管工的该有?意?见了。
跟去农村插队的知青散漫的生活方式相比,农场军队化的管理模式更严苛,过?来支援建设的知识青年们也不敢怠慢,就怕考核不合格,回城迟迟无望。
傅冉拉住颜冬雪的手:“姐,你在?这习不习惯?”
颜冬雪把手掌摊开给她看?,手心被磨的全是茧子,还有?破了皮的水泡:“没啥事是习惯不了的,刚来那会儿,我来麦苗都?识不清,现?在?还不是照样干活呐。”
傅冉叹叹气,“我和三?哥跟你一块去吧,帮你干活,反正我们也没啥事可做。”
颜冬雪也怕他俩乱跑,出?了啥事不好跟家里人交代,就道:“那成,我带你俩去地里,不过?先说好,可不能给我闯祸。”
正赶着小?麦成熟的时?候,放眼望去金黄一片,地里乌泱乌泱全是人,道两旁停着数辆拖拉机,庄稼汉举着铁叉,一垛接一垛往拖拉机车斗里打垛。
颜冬雪戴上草帽,叮嘱颜冬青和傅冉不要乱跑,就在?田埂上等她:“你两去拖拉机上坐着,别跟我下地了,太脏。”
说话间,地里有?人喊颜冬雪,她忙答应一声,来不及多说,匆匆下田。
田埂上坐着个庄稼汉,见他们是陌生面孔,主动问他们打哪来。
颜冬青和他聊了几句,才知道他原来是个专门负责开拖拉机的师傅。
时?下会开拖拉机的占少数,可是一门大本事,眼前这个庄稼汉就因为会开拖拉机,也不用去田里做活,就等着别人打好草垛,他直接开走?拖拉机,把麦穗送到打谷场上就成。
颜冬青存了学习的心思,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牡丹烟,递一根给庄稼汉,随口道:“叔,能教我开拖拉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