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魏,颜冬青的衣食住行都有宦官负责,事无巨细,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自打来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光有钱不行,还得有票,一个月两寸的布票,打补丁都不嫌宽裕,全家凑一块,要积小半年才能够一个人做一身新衣。
相较同龄人,颜冬青的情况要稍好点,起码还有几件像样的衣裳,至于裤衩...颜冬青有点难以启齿。
实际上,他只有两条裤衩换着穿,已经快两年了,腰间的松紧带断了不说,其中一条裤衩屁股后面还磨了一个洞。
“你哪来的布?”颜冬青问她。
“寝宫里翻出来的,臣妾把被褥里子拆了,和这里的老土布差不多,就算给人瞧见了,也不怕被怀疑。”傅冉见他没拒绝,就自动默认他是没裤衩穿了。
“皇上,把您穿过的龙裤给臣妾看看,臣妾好照样子给您缝一个。”
闻言,颜冬青耳根子有可疑的暗红:“朕和你身量差不多,缝多大你心里没个数?”
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傅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也跟着不快起来,怪不得人常说伴君如伴虎,算她白好心,早知道让他穿烂裤衩算了...
傅冉兀自嘀咕着,颜冬青翻了几页书,扭头看她,见她还站着,就问:“还有别的事?”
傅冉忙垂眉低眼:“没了。”
“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心里不忿,傅冉在给他缝裤衩时,特意打了两个丑补丁,又偷偷用鞋刷子把棉布刷毛,尽可能让它们看起来像是穿旧的。
等她把两条“破”裤衩给颜冬青时,颜冬青难得夸了她一次:“皇后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傅冉搁心里哼一声,讲话不觉就敷衍起来:“谢皇上夸奖。”
颜冬青轻轻哼一声:“皇后好像对朕很不满?”
傅冉没说话,明智的岔开话题:“皇上,我们种的马铃薯可以刨了。”
颜冬青露出诧异之色:“这么快?”
“我带您去看看。”傅冉拉住他手。
马铃薯秧苗已经长到及膝那么高,上面疙疙瘩瘩缀着马铃薯铃,样子跟长在地里的马铃薯差不多。
“上面结的马铃薯不能吃,我娘说有毒,但可以拿来育苗,再埋进土里,应该很快又能长起来。”
怕颜冬青不知道,傅冉细心的先叮嘱他:“一会儿刨马铃薯的时候,不要把这两样堆在一块。”
“朕知道。”颜冬青一脸平静。
来这里不短时间了,傅冉多少也能摸清颜冬青某些不为人知的习惯,越是不懂的东西,他会越淡然。
换句话来说,就是装作很懂的样子。
人艰不拆,傅冉懒得戳破他,去厨房找来两把铁铲,两人合力把种的马铃薯全刨出来,分成两堆,一堆是有毒的,一堆是能吃的。
像马铃薯这种繁殖能力高的食物,他们不需要存多少,只要留点种子带回大魏,就很快能遍及州县。
傅冉缝了一个布口袋,只把有毒的马铃薯装起来,剩下的被他们抬去厨房。
“皇上,这样看来,以后我们不愁吃不饱饭了。”傅冉小脸上带着丰收后的喜悦,兴致勃勃的说着计划:“我们把前院后院的地全开垦了种粮食蔬菜怎么样?”
颜冬青好笑看她:“种这么多粮食蔬菜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拿去卖?”
傅冉忙摆手:“投机倒把是大罪,臣妾可不敢去黑市瞎转悠。”
一零五在南州城东边,挨着郊区农村,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子,夏天瓜果青菜,冬天马铃薯大白菜,春秋葱姜蒜,吃不完就拿到工厂附近卖,就是见不得光,想买想卖都得赶早了去。
“听说上回二厂有个工友从农村老太太手里买鸡蛋,被牛厂长瞧见了,全厂通报批评,还差点让返乡务农。”
颜冬青笑一声:“你知道的还不少。”
傅冉抬抬下巴,拽了一句文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颜冬青摇摇头,把整个凤鸾宫转了一遍,指着本就不大后花园道:“你想种粮食蔬菜的话,只能开垦一半的地方,剩一半朕以后还有别的用途,还有,前院也不要碰。”
说话间,他把后院的西耳房推开,对傅冉道:“以后这间房只存放种子,西厢房拿来放粮食蔬菜。”
傅冉不解:“皇上,臣妾寝宫这么大,想怎么放都行啊。”
颜冬青看她:“往后去我们放进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现在不规划好地方,以你的脑子,到时候还能记得清这么多东西?”
傅冉不服气起来:“不是还有您吗?”
颜冬青拍她脑袋,好气又好笑道:“朕也只是凡人,记忆力有限,再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不一定,一两年之内,可能我们都会记住,如果是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呢?”
闻言,傅冉垮了脸,快要哭的样子:“国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臣妾想爹娘了...”
见她眼泪珠子在眶里打转,连声音也哽咽起来,颜冬青叹口气,把人揽进怀里,有些笨拙的拍她背:“不要怕,有朕在,朕会照顾好你的。”
傅冉低头抹泪,趁机道:“如果您以后能少教训臣妾,臣妾可能会好过一点。”
颜冬青低头看她,凉飕飕道:“傅冉,你要求还挺多。”
“......”
正月初十之后,工厂、学校、邮储等单位开始陆续招工,这些单位里,报名人最多的还是一零五化工,国营大厂,是制造作战武器不可缺的一个环扣,那些街道的工厂可能会倒闭,但一零五肯定不会。
大家都不傻,家里但凡有够年龄报名的子女,基本都报了一零五化工。
井下矿工,机床操作员,劳保物资看管员等等,工种多达二十多种。
招工这天,恰巧也是傅冉去中学领新书的日子。
一零五附中挨着二厂,地方不大,两排平房,只有三个班,一个班一个年级,都是矿上的职工子女。
傅冉的小学同桌高雪梅也考上了,领完书之后,要和她坐一块。
傅冉想也不想就说好。
她知道,颜冬青有意和她坐一块,但傅冉不想和他坐,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自由也没有。
不过放学的路上,傅冉还是解释了下:“皇...三哥,男同学和女同学坐一块,会被人说闲话。”
十三四岁的姑娘和小伙儿已经算小大人,搁农村,十五六岁结婚生娃的大有人在,傅冉以为这个理由还算好,可惜还是被颜冬青直接戳破:“是怕我管着你吧。”
傅冉心虚道:“才没有,是您想多了...”
......
回到家,傅冉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徐兰英冷着脸立在灶台前在炒菜,傅向前歪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烟,焉儿吧唧的样子,傅燕闷不吭声,只顾往炉灶里添柴禾,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傅声都没了声音,老老实实趴在矮八仙桌上写作业。
傅冉轻手轻脚进屋,把书包放下,看眼她爹。
傅向前叹口气,侧身歪到另一边。
傅冉又看看她娘,估计他们是吵架了,识相的不说话,降低存在感。
午饭吃的是辣子炒白菜,玉米面饼子不多不少,刚好一人一块。
傅向前的脸色很难看,对徐兰英道:“我让你多烧点饭送去医院,你当耳旁风了啊!”
他话音才落下,徐兰英摔了筷子,彻底爆发:“我拿啥送?你娘要吃饭,家里三个孩就不吃饭了?!要送把你自己饭送去,我不送!”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嘴吵得厉害,傅冉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她奶奶生病住院只是导.火索,吵架的最终原因,还是跟她农村的小叔小婶有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