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窈在府里悠闲了没两天,就接到了父母的消息,要?她即日起动身前往南境的瑶华行宫。
她听到后有些抗拒,不是很想去,就在风陵城待着就挺好。
“崽崽,你身子弱,马上冬天了,南境这边暖和?适合过冬,听话啊。”昭慈皇后言语里满满的疼爱。
宁窈捏着鼻子撒娇:“阿娘,窈窈不怕冷,窈窈是个小暖炉,可会帮人暖手来!你和?爹爹来找我过冬吧。”
一道?雄浑高亢的声音传出来:“胡闹!谁敢让我女儿给他暖手!??”
女人忍不住打断他:“这么?大声干嘛呀,再吓到崽崽了……说废话,只能是惟风那孩子啊。”
除了他,还有谁能使唤得动他家千娇万贵的小女儿?
永年帝哼了声:“就是他也不行……”
“才不是他呢,顺便给爹爹和?阿娘宣布一声,不用给我和?小侯爷赐婚了,我要?做个快乐的单身贵族!”
永年帝和?昭慈皇后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面容英武甚至有几分严肃的男人,此刻小心翼翼地,“乖囡囡啊,是受什么?刺激了?不怕,父皇给你做主,给你建个……摘星楼怎么?样?”
宁窈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通灵宝玉甩出去……
话本子里,就是那魔祟死活要?建摘星楼,害得民不聊生,还有人起兵造反,她都快被人骂死了。
宁窈好说歹说,总算让这位亲爹打消了造楼的念头,代价就是,她要?在三日后动身前往南境,不然用亲爹亲妈的话说,他们想女儿想得快生病了……
公主要?动身长途跋涉,整个府里都在忙活,准备车马行装,这些都不需要?宁窈来操心。
小七只交给她一个任务,想好要?带上哪些人一起上路。
除了小七这个必选项,掐指一算,宁窈想带上东街口?做胡萝卜牛肉包子的胖大娘,还有北二街上福兴茶楼说书的老蒋,上回的故事还没听完;
还有玉枕楼弹曲儿唱歌的崔小小崔月月两姐妹,想把她们也带上……
还有小可爱肖婉儿,带上她,一路就有人陪着说话解闷儿,逛街试装都有人一起……
前四个人小七妥妥地帮宁窈办好了,给人家拖家带口?地带上,给两乐妓赎身,唯独肖婉儿,她马上要?参加宗门?大选,不能跟着一起瞎胡闹。
宁窈:太可惜了,但有吃的我就又可以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小七还是忍不住问了:“殿下,您难道?不带陆公子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带上了,偏偏没听宁窈提关于陆执的半个字。
“一路上舟车劳顿,他身体不好,肯定?不愿意一起去。”宁窈小声地说。
小七笑了:“怎么?会,那天在回来的马车上,殿下一路抱着人家不撒手,陆公子还抱着您回房里呢!”
宁窈:!
什么??她睡着的时候胆子这么?肥吗?抱着陆执不撒手,那不等于是在魔王头上拔毛?
她这几天本就挺忐忑的,不知?道?要?不要?带上陆执,愁得饭都要?多吃几碗。
以美人魔君的脾气,肯定?不肯跟着她到处跑,何况他还得到处杀人复仇,干大事……
她去找陆执他就能同意?还不是碰一鼻子灰?
但还是得去试试,万一陆执一时没睡醒,或者脑子进水了同意了呢?宁窈做了一番思想准备,在夜里整个府里熄了灯后,才偷偷摸进了凤仙居。
活像半夜摸进黄花姑娘闺房里的登徒浪子。
院子里没人,宁窈只让下人们打扫外?院灰尘,不让进陆执房间,主要?是怕他平时练什么?邪功被人撞见,又徒增伤亡。
公主府不想办白事。
她先扣了几声门?,没回应,里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她就以为?陆执不在,大概率是去找哪个倒霉蛋报仇了。
在心里默哀一会儿,宁窈推开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安静得让她提心吊胆,她这次吸取教训,没带小兔子灯,她扫了眼,屋里没人,但黑暗得古怪,好像所有光和?声音都被吸走了,别说视觉和?听觉,连五感都一起被剥夺。
直觉告诉宁窈,这是大佬在搞事情,这里绝对有问题!
她头皮发麻,刚要?退出去,忽然感觉胳膊凉了一下,感觉身后站了个人,她吓坏了,耳朵上的小绒毛瞬间立起来,“谁、谁……?”
“我。”
森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温度,还是熟悉的调调,“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他的手轻轻搭在了宁窈肩上,像是悄无声息的威胁,只要?宁窈回答不顺心,他就要?一下捏碎她的肩膀似的……
“来、邀请你和?我一起旅行,去……南境……”宁窈吓得都结巴了。
她在犹豫,如果现?在拉下陆执的手帮他暖,他是会就此熄火,还是直接拧断她的手腕。
就在犹豫的这一会儿,陆执直接把冰冷的手贴到她后颈,冰得她一激灵。
感觉那一块皮肤的体温正在被吸收走……
宁窈:很好,他已经学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张了张嘴刚要?反抗,忽然后颈一痛,整个人被提起,恍惚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之后,她被陆执扔了出去。
——扔到了那棵半秃的金桂树下。
“抱歉殿下,在下身体病弱,不适宜舟车劳顿,就不去了。”
说的话礼貌,声音也够谦和?,甚至有几分温柔,宁窈却完全不这么?想,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美人魔君他又又又生气了!
通常,声音越温柔,用词越礼貌,事越大。
往往陆执凶巴巴问她是不是想死的时候,她反而安全。
想不通他在气什么?,宁窈在树下自己反思了会儿,觉得可能是她刚才敲门?的方式不对,不该随便进他房间,于是宁窈鼓起勇气又来到大佬房门?口?。
这回她没敢敲门?,就小声在外?面喊他:“陆公子……老大?我可以说两句吗?”
没搭理。
宁窈清清嗓子:“跟我一起去吧,我带上你,你带上我那盆花,路上很快的,我们坐的是飞天阁最新出品的九鹿飞天香车,最多十天……”
后颈又是一凉!又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宁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之后,她以为?自己又被扔到树下,可这回她直接上了天。
耳旁是飒飒的夜风,伸出手指仿佛能感觉到带着湿意的云雾,宁窈一下子离地数千米远,还在空中?高速前进,脚下踩着酷弟弟血魄剑,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风陵城。
再一眨眼,就看?不见风陵城墙上飘着的白云炫风旗帜……
宁窈捂住眼睛,妈妈呀大佬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呢,杀人抛尸也不用抛这么?远吧!
还好陆执在身边,给了她些许安全感,她只好小心地揪住他衣袍的边角,闭上眼睛不往下看?,“带我去哪儿?”
耳畔声音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你不是要?去南都吗?”
“是啊明天就出发……诶?”宁窈忽然发觉不对劲,捂着眼睛的手张开条小缝,往下看?,底下的景色嗖嗖嗖地掠过,快到让人应接不暇,恍惚一眼中?她模模糊糊看?见小桥流水,湖心红船……似乎还有歌女唱曲时吴侬软语的调调……
快入冬了,哪个作?死的风陵人会顶着风玩这套小情调?只有靠近南边的温暖地域才有这般风景!
宁窈: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被带回了老家!可她一点也不快乐!
“放我下去,带我回去!”她不自觉加重语气,也更加攥紧了身边人。
陆执淡淡道?:“好。”
他们真?的停下来,极速下坠,完全不带一点缓冲的那种速度,宁窈脸皮子刮得生疼,从被摔死的恐惧升级成毁容的恐惧。
恐惧了没一会儿,她落地了,落地的只有她一个人。
美人魔君,哦不,现?在她只想叫他大魔王,仍旧踏在剑上,轻盈脱尘,飘飘欲仙,那叫一个洒脱飘逸。
这是宁窈第一次觉得,他美则美矣,面目可憎!
简直太可憎了!
面目可憎的美人轻轻开口?:“送到了,我走了。”
“……”宁窈兔子似的往上一蹦,扯住陆执的衣角,眼角都被吹红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不要?,我要?回府里。”
恶劣的大魔王轻嗤了一声,接着血魄剑锵锵落地,他就这样悬在空中?,温文?尔雅地说:“殿下,剑留给你了,在下先行告辞。”
“等等我!等等!”宁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去,喃喃自语道?,“可我不会御剑啊……”
“学。”他的声音撞入她的灵府。
带着一股强势的灵力,宁窈的神?识被撞了个七晕八素,接受到了一部分关于学习御剑的灵识。
宁窈一脸懵:这是要?我自学吗?
这次再没声音回答她,大魔头真?的走了,把她扔在这儿……
她站在一片花团锦簇的树林中?,四周流水潺潺,遍布着山石奇景,花香阵阵,看?起来像是行宫的后花园。
不远处的宫殿楼宇金碧辉煌,宫檐挂着的□□琉璃六角灯随风旋转,还不时有穿着玄色铠甲的守卫来回巡视。
宁窈确定?了,这里就是大月国南境的瑶华行宫。
她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是立即冲进行宫里一通撒娇,睡软软的床,还能饱餐一顿,反正阿爹阿娘肯定?不会看?她受委屈。
可问题是,她是怎么?过来的呢?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而且她本就想借着这趟旅程四处走走看?看?,这下进了行宫,肯定?被牢牢看?着不准乱跑,那可就惨了。
宁窈抱起血魄剑,走向花丛深处,她放下剑,一人一剑干瞪眼。
她其实挺聪明的,看?一眼灵识里的御剑密法就知?道?怎么?操作?,然而她不敢。
脑子:我会了。
恐高症:我不敢。
她试着乘上血魄剑飞行,升空才几米高她就开始手脚发软,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隐约听到血魄剑几声轻鸣,像是在叹气。
宁窈:……
她累得盘腿而坐,随手摘了朵红色小花吮吸花蜜,哀怨地盯着血魄剑:“我真?倒霉,你主人真?的太凶了。”
血魄剑主动凑过来,在宁窈的脸上贴贴,还上下浮动,好像是在比表示赞同。
宁窈一下子乐了:“嘿,小家伙还挺有灵性,那你知?道?你主人为?什么?突然抽风吗?”
血魄剑又点点头,继续贴上宁窈的脸。
“因为?我?”她指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我没得罪他啊,我这几天都没骚扰他!”
血魄剑“铮”地响了声,来回绕了几圈,急得什么?似的,随后停在宁窈面前,在泥土上写?下两个字:最末。
最末……最后?
宁窈摸了摸小脑袋瓜,眼神?迷茫,过了会儿,脑子里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她好像明白了。
“你是说,他气我最后才邀请他上路?”不会吧不会吧,大佬看?上去不是这么?幼稚小气的人啊。
血魄剑“铮铮”两声——
不!他就是!
“好吧,大佬不是幼稚,他只是讲排面,傲娇一点也正常。”毕竟过去是陵山君,纵横整个修真?界,谁都要?给面子的大人物。
他还是青峦山剑尊之时,千年庆典,各门?各派都要?祝贺,人都来齐了,足足等了半天他才露面,站在山顶上遥遥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的是“别再让人来烦我”。
美人魔君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男人。
“行吧,我错了,我道?歉,”宁窈握着膝盖站起来,爱惜地抚了抚这把极通人性的剑,“你能跟大佬灵识沟通吗?跟他说我知?道?错了,来接我,我当面跟他道?歉。”
血魄剑迟疑了会儿,露出点害怕的样子,看?来是传达了意思,但对方不同意。
剑语十级的宁窈:好了懂了,怜爱自己。
即便是南方的冬天,夜里小风嗖嗖的也挺冷,宁窈打了几个喷嚏,还是只能不情不愿地踏上血魄剑。
人比人气死人,怎么?陆执御剑飞行的时候,姿态就那么?飘逸潇洒?轮到她就成了女疯子,发型乱了不说,还吓得面色惨白。
小黑心莲恐高症发作?,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就蹲在剑上,一怂到底。
耳畔一阵逆风。
“没出息。”
宁窈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她茫然地睁开眼,看?见陆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淡漠中?带着点鄙夷。
宁窈吸吸鼻子,死命拉住陆执的衣服,心想,无所谓,随便鄙视,她死活也不会松手了。
有本事就打死她,哼。
“我不是不会,我只是恐高,”宁窈恨恨地斜他一眼,“你都把我师尊打死了,没人教我了,你把他复活再来教我!”
陆执不咸不淡地说:“复活做不到,把你送下去陪他倒是不错。”
宁窈拍拍屁股站起来,忍住发软的腿,一本正经地说:“不必了,我学会了,我觉得我可以了!”
她平时粉白的脸此刻仿佛被抽光血色,又白又惨,实在是有点可怜,眼睛里还带着点点泪光。
这让陆执心里一阵不舒服。
还是嚣张跋扈,眉眼傲到天上的样子最适合她,这副模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陆执面无表情,轻轻将宁窈拽进怀里,手按在她的腰上。
“往下看?,你要?习惯这样的高度。”他语气放缓,莫名带点教导的口?吻。
少女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她听话地睁开眼往下看?,腿抖得更加没完没了。
陆执想不到世?上有这么?胆小的修士,他说:“再抖就把你扔下去。”
说完没多会儿,怀里的小姑娘真?的不抖了,稳得不得了,有点不对劲,面带微笑,她连眼睫毛都不眨一下。
为?了不被扔下去,宁窈反手给自己施了一个定?身咒。
心里哭唧唧,脸上笑嘻嘻。
陆执:“……”
他心头火起,动动手指就给她解开了,宁窈突然从禁锢中?解脱出来,一下重心不稳,惊呼一声前栽去,被人一把捏住了后颈。
宁窈:你就跟我的后颈皮过不去了是吗!
“站稳了,殿下。”
宁窈眼前一黑,眼皮上覆上一阵冰冷干燥的触感,她呆了片刻,定?身咒被解除了,才意识到是陆执遮住了她的眼睛。
看?不见就不害怕了,宁窈得寸进尺,死皮赖脸地抱住陆执,简直不能更有安全感。
被她抱着的人似乎僵了一瞬,过了会儿才问:“现?在呢,感觉如何?”
她心满意足地哼唧一声:“不错,小腰还挺细的,唔……”
后颈皮微微一痛,这让宁窈瞬间清醒过来,我的妈,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简直是在花式作?死。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请接受我真?诚,发自肺腑的道?歉!”及时认怂,是每一个珍惜生命的人必备的优秀品质。
“错哪儿了?”他语气不辨喜怒,一贯凉凉的。
“不该随便唐突陆公子,还有,”宁窈眨了眨眼睛,顿了顿说,“不该最后一个邀请陆公子,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语气诚意满满,甚至还竖起中?指食指对天发誓,活像一个犯错后祈求老婆原谅的大渣男。
还好今日无雷。
陆执:“……谁告诉你我在乎这种事?”
“没人告诉,是本公主用聪明的脑袋瓜想出来的。”宁窈才不会随便出卖和?血魄剑之间的友谊。
以后说不定?还能从它那儿得到其他保命情报。
宁窈睫毛乱眨,闹得他掌心一阵阵细微的痒,这让他有些烦躁,“别胡说了,总之我不会去。”
“好,我知?道?了。”出乎意料,宁窈这回意外?的乖觉,直到降落在公主府,她也没再说什么?。
陆执以为?她是真?的放弃了,打算不带他一起上路。
谁知?道?,第二天府里便传来消息,公主取消出行,把卖包子的大娘和?说书的老先生,还有两个唱曲儿的姐妹花都各自给了点钱,打发走了。
一开始,小七还当宁窈是在闹小性子,好声好气地哄了两天,丝毫不起效果,她这才慌了。
公主答应了要?去行宫,跟陛下娘娘团圆,现?在又反悔不走了!
“殿下,不是说好的吗?娘娘还等着呢,您不能这时候反悔啊。”小七给宁窈捏肩捶腿,忙得团团转。
宁窈表情耷拉着,懒洋洋的,显得没什么?精气神?:“不去就不去,反正陆公子在哪儿,本公主就在哪儿,他都不去,我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
小七:明白了,问题就出在陆公子身上!
她登时来了精神?,蹭蹭一路小跑到凤仙居,隔着窗户和?陆公子问安。
见着她来,陆执以为?她又要?来送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册子,在犹豫要?不要?动用灵力把她轰出去,就听见窗外?小七清脆的声音:“陆公子,您起了吗?小七有件事想求公子。”
陆执静静打坐,眉头微皱起,没有出声。
那声音自顾自地说:“我家小殿下为?了公子,茶饭不思,废寝忘食,眼看?是害了相思病,这下连行宫都不去了,求公子行行好,陪殿下一道?出门?吧,我们殿下不能没有您!”
说完,小七小心翼翼地等了会儿,里头还是没声音,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小七忽然想到什么?,心道?一声糟糕,陆公子该不会病倒在床昏过去了吧?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顾不上太多,就要?推开门?看?情况。
忽然窗户自己打开,白衣公子清隽如斯,面色苍白冰冷地站在窗前,轻声咳了几下。
“除了我,还有谁会去?”
小七也没多想,直来直去地回答:“殿下把其他人都赶走了,就几个贴身服侍的侍女,四个暗卫,还有陆公子,再没旁人了。”
反正其他人去不去都是次要?的,陆公子才是关键,他不去,就是把整个风陵城的能人异士都搜罗来都是白费力气。
陆执轻笑一声,手指拨弄着那盆青绿色叶片:“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殿下的意思?”
小七背后冷汗直冒,莫名地有些紧张,只感觉被一股气势威慑,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病弱的白面公子,似乎没有他看?上去那么?脆弱。
她信誓旦旦地说:“我是殿下的心腹,我敢保证这就是殿下的意思。”
那人笑得温润优雅,看?上去十足无害:“既然是殿下的旨意,在下不敢违抗,她非要?我去……那我也只能勉强听从了。”
出凤仙居院子后,小七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公子说得不情不愿的,答应得倒是快,似乎还挺满意。
男人心海底针,尤其是好看?的男人,话本子上说,越是好看?的男人心眼越深,这话果然是有道?理。
没办法,谁让殿下就喜欢他呢?
公主的独家小男宠,总是要?有点个性,有点特权的。
总之,陆执同意一起上路,宁窈听到这个消息,垂死病中?忽坐起,高高兴兴地做起了旅行计划,包括中?途要?在哪儿停留,哪里的美食天下闻名值得尝试,哪里的风景天下独绝必须欣赏,还让小七去把之前赶走的那几个再叫回来……
殿下关心的只有吃吃喝喝那一套。
小七内心尴尬:突然觉得殿下这样不解风情大猪蹄子,根本配不上美人灯公子。
“那个,您就不问问陆公子什么?情况?”
“啊?他什么?情况?”宁窈抱着一只又肥又香的撒芝麻猪蹄啃得满嘴油,茫然地抬起脸,“对了,你提醒他去把小莲花带上,别的没事了!”
小七内心流泪。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翌日上午,一辆造型华丽的马车停在公主府侧门?。
这是宁窈特意让准备的,没有灵力加固,不能飞天遁地,只是寻常人用的马车,无非是装饰的珠翠奢侈华丽了点,光是那围绕轿子一周的琥珀翡翠流苏,随便摘下一片,都足够寻常人家一辈子的花销。
“这叫微服私访,走低调路线,话本子里的皇帝都爱这么?玩,”宁窈看?小七不太乐意,笑着安慰她,“沿途还能有个艳遇什么?的……”
小七透过余光,看?见侧门?翩然而至的那抹烟青色颀长身影,大声清着嗓子打断公主,“陆公子您来了啊,快上车。”
那身影徐徐而至,他站在那儿,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疏疏落下在他绝美的脸上,说不出的矜贵漂亮,像是一幅精巧珍贵的画卷。
“在聊什么??”他唇边带着丝丝浅笑。
“在说艳——”
小七慌忙打断她那不省心的猪蹄主子,陪笑道?:“殿下和?我聊起江南景致,说到时候带陆公子到处游玩呢。”
陆执的目光落在宁窈身上,毫不意外?地在她眼神?里看?见了心虚,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径自撩开帘子坐进轿子里。
宁窈对小七吐吐舌头,也赶紧跟上去。
巳时二刻,乔装成商家小姐出行的车队准时出发。
这辆马车看?似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规格,却处处都透着玄机,轿厢里摆放的一应用品皆是出自各大门?派的法器,绛紫色轿帘上的图案是趋吉避凶的西番莲纹样,是法门?寺的慈慧主持加持过的,寻常精怪绝对不敢近身。
明面上,这商队就两辆马车,宁窈带上陆执,还有小七乘前头这辆,剩下三个侍女守着一车灵石还有行李货物乘后头那辆,有四个暗卫悄悄跟随守卫,走的还是一马平川的官道?,安全得不得了。
再说,车上还有个大大大大大佬镇守。
阎王在此,还用怕小鬼儿?
因此,宁窈的安全感达到了巅峰,一路上吃吃喝喝,什么?花生杏仁酥、葡萄肉奶冻、酥皮烤鸡腿,还有她百吃不厌的酒糟鸭舌。
暖轿内烧着灵碳,暖烘烘的,厚重的帘子全都放下来,不透气,食物的香气闷久了,闷出一股厚重发腻的味道?。
陆执不动声色地撩开他那头的帘子,再看?一眼宁窈,眼神?哪儿哪儿都透着不耐烦。
宁窈:手中?的鸭舌顿时就不香了。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吃的,百无聊赖,顺势聊起她那边的帘子,欣赏郊外?那片火红的枫叶林。
秋日的柔光落在她稚嫩却俏美的脸上,白生生的,仿佛刚从冰室里取出来的甜奶酪,氤氲着一层迷离的雾气。
她嘴唇像熟透了的小野莓,红得触目惊心,辣得不停吸气,于是露出细白小巧的齿贝,两边四颗小虎牙……
陆执眉眼不动声色,手一松,帘子落下来,发出一声轻响。
“怎么?了?”宁窈坐在他对面,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陆执声音淡淡的:“有人跟踪,你的暗卫都是吃白饭的?”
这话自带三分嚣张气焰,宁窈刚要?答话,忽然发觉不对,猛一眼看?向身旁收拾食盒的小七。
她专心得很,面上无比平静,反而是宁窈突然的大动作?打断了她,“殿下,有什么?吩咐?”
“呃,没事,你继续忙……”
她悄悄捏了把汗,看?来小七根本没听见这阎王的话,他大概是用了什么?传音入密的法术,只让宁窈一个人听见。
阎王嘴角挂着淡笑,似乎是她惊慌失措的蠢模样极大的取悦了他。
宁窈暗自腹诽:他有时候真?的很幼稚,非常非常幼稚。
藏在温热脖颈间的通灵宝玉倏地发亮,宁窈勾起来握在手心里,随即听见暗卫首领的声音:“殿下,有人一直跟在车驾后面,是否要?臣下拦住他?”
“是谁?魔祟?”
“算是吧……”暗卫顿了一声,才说,“就是您救回来的那个十五。”
宁窈愣了一下,哦,也是,她这回出门?光想着怎么?吃怎么?玩,却忘了怎么?安置十五。
虽然已经证实作?乱的魔祟不是他,肖惟风那边也无话可说,可到底是个魔祟,放在府里也容易人心不安,宁窈还准备直接将他放生,爱去哪儿去哪儿。
既然都跑出了府,不赶紧逃走,跟上来要?干什么??
宁窈想不明白,也不怎么?在意,轻声吩咐道?:“不用管他,随他跟着吧。”
十五没办法修成人身,他背上那厚厚一层壳又长出来了,看?上去挺吓人的,估计他也不敢满大街乱窜,最多跟一段路,没意思了自己就会离开。
宁窈躺进舒适柔软的卧榻里,盖上金丝软被,旁若无人地开始睡觉,她没心事的时候睡眠特好,几乎是沾枕头秒着。
她做梦了,梦见自己变成只黑心莲,每天坐等美人仙君投喂灵水,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她等啊等,快到晚上了他才来。
她高兴坏了,小花瓣一抖一抖的,黑亮亮的花蕊也跟着扑腾,厚着脸皮往美人的手上凑。
美人仙君今天格外?冷漠,冷到不带一丝人气,他摊开两只手掌,面无表情地朝小黑心莲合拢——
呜!
他的手冷得像冰块!像搓面团一样在她身上来回碾压!
“美人……不要?啦……”宁窈睡得像只餍足的小猫咪,伸出爪子软绵绵地挥舞了几下,乖得不行。
一旁的小七看?得脸红脖子燥。
光天化?日,这还是大中?午!自家殿下和?她的男宠就这么?肆无忌惮……
公主还在睡着,陆公子就敢堂而皇之地上手,照着脸就往上糊,公主居然不生气!
小七深深了解自家小殿下的起床气有多可怕,她突然对这位孱弱公子肃然起敬。
是个狠人!
果然,能在内院里生存的绝不是一般人,能得到公主独宠,陆公子定?有过人之处,也许是她那次给的秘籍起了作?用……
小七带着老母亲一般的慈祥微笑,悄然离开了轿子。
把私密小空间留给他们。
宁窈被陆执那双手冰醒,她简直没脾气了,被子里地方这么?大,为?什么?非要?往她脸上呼!
她委屈坏了,哼哼唧唧地抓起脸上两块冰坨子,往被窝里一塞,顺势掀开外?间的被子,自己像只土拨鼠一样往里头使劲拱,眼睛睁开条缝对陆执说:“你有本事冰死我,你有本事进来啊!”
陆执:……嘴巴挺厉害,就怕你待会儿又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大肥章!
我反省,我有罪,我看女鹅被大魔头欺负为啥那么开心???(点烟)感谢在2021-06-2419:37:41~2021-06-2512:4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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