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凌霄觉得白菡作为一个筑基期的修二代，不会有什么修行上的疑问，但其实白菡是有的。
她也是很实诚，其实这会儿她最好奇的还是灵宝的修复方法，但道尊的要求是“修行的疑问”，她就直接问了出来，“请问道尊，‘以德报怨’何解？”
“哦？”道尊道，“你是修炼的上古功法？你不是双月峰的弟子么？”
白菡连忙恭敬的将自己得到的功法大致说了一遍，“……那座遗府的原主人，应该只是借鉴功法的部分内容，本身可能是修炼现代功法的，那份功法上只有极少部分道心方面的内容。‘以德报怨’这个，还是弟子自己领悟到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是光环上的标注……她觉得这和自己的灵体有关，而功法又是和灵体配合的。
道尊倒没追究她是怎么领悟到的。
他的喉间似乎露出了半声轻笑，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怀念。
“你自己领悟到的，我又怎能教你？”
白菡顿时傻眼。
“不过，”道尊道，“灵宝只有极为契合的情况下，才会主动认主。若是现代功法，是基本无可能获得灵宝青睐的。你的……”
说到这里，道尊非常微妙的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的灵宝，它的外形，就暗示了它的要求。”
白菡露出懵逼脸。
她知道她的“菡”，是“菡萏”的意思，是荷花的别名。但连她自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都不知道。
毕竟她父母也没有告诉别人这名字的来历就死了……
道尊道，“你知道红尘九派之一的浩然宗么？”
白菡赶紧点头。
“浩然宗有一张拔除魔气的战画，名为‘净莲图’，乃是他们的一位大儒所做。起作用的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上面的题赋。上面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道尊的语言，似乎带着特殊的力量，后面的那几句话，说出口，就自然而然的印到了白菡的心底。让她明白了到底是说的什么。
白菡若有所思。
道尊等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就又道，“我辈修士，一生辛苦求仙。你可知‘仙’字何解？”
白菡再次懵逼脸。
她才十八岁，心智还没有十八。改修功法就一个月。之前修炼的《上善经》已经是现代功法的版本……
*
什么是“现代功法”？就是以练气、筑基、金丹……这些境界作为标识，以灵根好坏对标资质好坏的功法。
现代功法对灵根的要求高而对道心的要求低，很大程度上，是将修炼变成了修为堆砌。
这样修炼出来的修士有速成的意味，战斗力相对较低，还有一些缺陷，要飞升之后来弥补……
这一切，几乎都和上古功法截然相反。
在魔灾之前，现代功法被视为邪门歪道，直到魔灾将这一切完全改变。
魔渊席卷之时，上古功法根本无法入道。此后虽然魔渊被镇压，依然因为灵气萃取方式和道心要求等问题，容易堕魔。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培养更多修士，让修士进阶更快的现代功法就成了首选。飞升之后可以弥补的缺陷，也就称不上是大毛病了。
白菡之前修炼“现代功法”，不过是刚成为筑基。这意味着，她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就可以了。
萃取灵气、搬运周天、转化真元……
“仙”距离太遥远，不太需要去思考。
“修行现代功法，或者可以无需考虑这个问题。所谓的古代功法，却无可避免。”道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记住，仙为人旁。”
“你们的狱海试炼被打断，继续进行下去，也是无益。既然如此，另外执行一个任务，来弥补狱海试炼吧。”
道尊忽然如此说道。
正在思考的白菡一懵，忽然瞪大了眼——“你们”。
这话不是对她说的，至少不只是对她说的！
说好了三个问题的呢？
她明明才问了一个！
原本安静等待（不敢作声）的其他人也被道尊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有些懵——狱海试炼是任务吗？被打断了还要弥补的吗？
可惜。
没人能反对，或者也来不及反对。
因为道尊话音落地不到三秒，一行几个人已经被分成了两组。
肖业成和黎浅浅一组，剩下四个人一组。
两组人马懵圈的彼此对望一眼，脚下就亮起了阵法的光芒。
下一秒，他们就从道宫的封印大阵外面消失了。
*
忽然出手将人送走的道尊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地面，轻哼一声，“无趣，到了道宫，倒是知道装死了。”
“你为何不出手？”那个形态不像人的“傀儡人”出现在了大阵边缘，很快就幻化出了玉老祖的模样。
男性玉老祖的模样，有种雌雄难辨却又不会真正误会性别的秀美。
连声音也是如此。
但他不等道尊回答，就又自己道，“时机未到。所以，你的继任者，也确实是那小姑娘没错了？”
道尊颔首。
“我们那些准备倒是白做了……还是晚了一步？”
“风无夜，易岿，他们都更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我。而我，万年前输了。”道尊语气淡漠的道，“天道会选出它最需要的那个人。像输家的，岂非是最没有可能的？”
玉老祖说不出“你没有输”这样的话来。
没有输，就不会合身天道，永镇狱海。
但是……
玉老祖认真道，“你，我，我们至少没有满盘皆输。”
道尊轻笑一声，“对，我们只是功亏一篑。”
玉老祖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道尊随手形成了两个水镜，上面分别露出了刚刚送走的两队人马的身影。
以及……距离他们并不远的凡人们。
道尊又顺手将这两面水镜打散。
“可怜。”玉老祖说，“当年你至少还有那个时间慢慢成长。当然，当年的你，也没有前辈帮忙铺路。”
道尊这次没有回应。
天命之子，应劫而生。
天地所钟，命运所憎。
天道承负，无非如此。
*
白菡看着眼前的场面，又差点儿咬手指了——好多人啊！宗门大典都不见得有那么多人！这就是所谓的凡间吗？
“凌师兄。”易岿在旁边问，“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易岿本人并没有接到道尊的指示。
但他觉得他们这一队人马，应该是以凌霄为首。凌霄总该接到了。
然而，凌霄的眼神却也是少见的茫然，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易岿：！！？
白菡在一边听见，总算反应过来，心虚道，“那个，我可能知道一点。之前我请教疑难的时候，道尊忽然问我，‘仙’字何解。这我肯定不知道啊！”
说到这儿，她为了表现自己的无辜，强行抬头挺胸，摆出理直气壮的架势。
“然后，道尊说‘仙为人旁’。再然后，就说让我们执行任务了。”
凌霄闻言，诧异的看了白菡一眼，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不同寻常的关照。
不过，他依然没有说出来。只是道，“如此，至少也是让我们在凡间历练的意思了。那就走吧，我们先找当地的医馆。”
“医馆？”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人，谭梦发出疑问。
凌霄自觉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内门弟子，一般都要到了筑基中期甚至筑基后期，才会安排凡间试炼的任务。
毕竟凡间魔气沉降，容易被魔气浸染。
这几个小弟子都是没来过凡间的，自然需要有人引导。
他没有立刻解释，只是说，“到了就知道。”
一边说，他已经率先往近处的那个码头飞去。
说起来，他们是直接被传送到了近海，一座相当繁华的码头外面。
此时恰好有一支船队进港，下客、上客、搬运货物、兜售商品、自荐导游等等活动形成了颇为壮观的人潮。
这是惊到了白菡的东西。
令谭梦惊讶的却另有其他：自动行驶、方便灵敏的铁质推车；散发着灵力波动，介于前生轿车和印象中马车车厢之间的不知名客车；还有客船上落下的自动扶梯；明显是法禁控制的起降台……
如是种种，和她想象中“修仙界凡间”完全不一样！
那些来来往往的搬运工、小商贩，虽然穿着还有几分古风，也以利落的短打为主。哪怕大部分人都好好的挽着发髻，却依然能看到一些短发之人。
从客船上下来的男女客，更是有不少穿着简化的衣裙——就像她上辈子见到的那种“改良款汉服”。
总之，给她一种十分魔幻的感觉！
让她的表情，和真正第一次接触到“凡间”的白菡达成完美一致！
至于易岿，他六岁以前生活的问情楼是红尘九派之一。所谓红尘九派，可就是“凡世红尘中修行”的门派。
而码头上虽然热闹，却也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凭空出现在码头外围的几个修士。
加上他们几个在天上耽搁了一点时间，等他们落到了地面，早已经有负责接待的一个练气修士上来迎接。
见凌霄拿出了天虚宗真传弟子的标识，脸上的谦恭客套，立刻就变得有几分谄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