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落针可闻，静默了片刻，杨斐率先发出质疑：“小余设计，我们拿出的可都是自己的作品，请问你可以保证你的作品都是出自你自己之手吗？”
他厉色逼视余涵。
余涵恍然想到了吸烟室听到的内幕，大方迎上他的视线，莞尔讽刺一笑：“这个问题不是该问问你自己？”
杨斐霎时听明白了余涵的潜台词，他双耳染上嫣红，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是急的。
他脸色青白，眼神中带着戾气，皮笑肉不笑地磨牙说：“小余设计，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
余涵沉着脸，不客气回道：“这话我也原封不动的还给杨设计你。”
杨斐被她一句话噎住，围观的人也先后抽了一声气。
以前小余在众人的印象中就是一个话少活多，不太懂得“人情世故”，没什么存在感的实习生。
平时说话轻声细语，在前辈领导在的情况下都尽量当个隐形人，今天早上开会她还是第一次发言。
现在都敢和前辈呛声了，看来他们是小瞧了她了。
而且她拿出的第一件作品就震惊四座，这不得不让杨斐开始惶惶不安。
玉瑶移动两步，拉起余涵的手，温热的掌心传递给余涵一股安心。
“这位设计师质疑你，那是他嫉妒你设计的衣服好看啊，你看他脸都酸绿了。”
板着脸的余涵“噗嗤”笑出了声，瞥了杨斐一眼，赞同道：“瑶瑶你说的太对了。”
“你……”杨斐面容铁青，刚要说话反击，被人从身后扯了扯手臂。
那人捂嘴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杨斐紧拧的眉心松开，紧绷的脸色豁然开朗。
他眼珠一转，一反常态的没有回击玉瑶，反倒和弗兰克商量起来。
“弗兰克先生，您看我们本季的新款都走过秀了，也不存在保密阶段，要不然我们开通一个直播投票通道，让我们的消费者来给两位代言人投票，谁胜谁负公平公正，免得要是小余设计输了，还觉得我们黑箱欺负你。”
听到杨斐的话弗兰克回神过来，他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玉瑶身上移开。
这是他心目中的缪斯啊！
他的作品，每一件都凝聚了他的心血，它们就应该遇到同样完美的代言人，比如穿在这样一个有灵气有气质的姑娘身上。
穿着花仙子系列的白芷，站在旁边犹如一只小丑，完全成了美人鱼的衬托。
这是对他作品的亵渎，他的作品怎么能沦为别人的陪衬了？！
此刻，他万分想马上命令白芷脱下他的作品，让玉瑶穿上，他可以保证，效果绝对会带给他巨大的震撼。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是一个有名气有地位的设计师，向来只有他挑模特、代言人的，多年的资深望重让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他拉不下脸来和自己之前瞧不上的代言人和设计师说好话。
而且这两个人也太没有眼力见了，如果她们俩看出了他眼中的赏识，应该趁这个机会递个台阶，他就坡下驴，大家皆大欢喜。
偏偏这俩丫头就是个睁眼瞎，看不懂他的眼色。
他心不在焉，杨斐的提议也没认真听，随口含糊应了声。
得到首席设计师的首肯，杨斐马不停蹄地安排人在关播开通了直播投票通道，还顺便叮嘱自己的助手几句话。
白芷再愚钝也不会看不出现场的状况，她出来时大家虽说都在鼓掌称赞，但她知道大家赞得更多的是衣服本身。
等玉瑶出来的时候，几乎震撼了所有人，大家赞的是衣服，也是玉瑶本人，衣服和模特相得益彰，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令她都不得不赞叹。
好在弗兰克先生和其他的设计师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剥夺她继续展示新品的权利。
她相信弗兰克先生和团队肯定胸有成竹，不会轻易输给一个实习生。
而玉瑶现在穿的这身人鱼姬礼服，恐怕就是实习生唯一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了。
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慌。
然而白芷的自信只维持了数分钟。
当玉瑶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出来，每一件都设计绝妙，构思不凡，丝毫不亚于第一件人鱼姬，白芷的自信心被缓缓击溃。
同时她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玉瑶身上，她穿上再华丽的衣服，也无法吸引住一道目光。
她完全沦为了一片绿叶。
试衣进入尾声，玉瑶穿着最后一套“黑天使”出场，整个作品是哥特式暗黑设计，运用了大量的蕾丝和黑羽，顶上头纱覆盖，背后撑着鸦羽做的翅膀。
神秘中透着一丝霸气。
她拉着小余的手走到试衣间正中央，掀开了头纱。
玉瑶环视四周，直接把弗兰克当话事人，问道：“结果出来了吧，小余设计师和你们谁赢了？”
弗兰克抿嘴，不知该说什么。
杨斐抢话道：“慢着，在公布结果之前，我想有个问题要先向小余设计求证一下。”
玉瑶：“你那废什么话，直接说呀，浪费大家时间。”
杨斐面容轻松，对于玉瑶的讥讽不怒反笑，他说：“放心，我肯定不浪费大家时间。反倒是这位美丽的小姐您，可能要担心担心一下自己，支持抄袭者的衣服，你就是抄袭者的帮凶。”
此话引起了一片哗然，在场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玉瑶下意识看了眼余涵，余涵神情放松，丝毫不见慌乱。
心里的石头落地了，玉瑶说：“你说谁抄袭，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看看。”
杨斐诧异道：“你居然相信她？”
“怎么，不可以吗？”
听到此话，余涵偷偷地瞄了玉瑶一眼，见到她坚定的眼神，余涵的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就连刚才听到被污蔑时的愤怒都意外消失了，更多的是一种感动。
瑶瑶居然相信她！
明明她们认识不过一两个小时。
瑶瑶值得她爱！
杨斐：“她不过是一个实习设计师，你认为她拿得出手这么多优秀的作品？”
玉瑶挖苦他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庸才？”
“你！”杨斐被气笑了，想到自己掌握的证据，他没有必要现在打嘴仗，只要他把证据拿出来，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
“呵！你再伶牙俐齿又怎么样，只能逞点口舌之风。”杨斐把更衣室的投影幕布放下来，说道，“你要证据我就给你看看证据！”
由于事件的严肃性，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杨斐放他所谓的证据。
杨斐提供的是一套多年以前的照片，照片显示的是一间私人展厅，主要展览服装设计作品，而图中出现的作品，每一件都和今天玉瑶穿的一模一样。
照片左上角还印着展厅的logo——浪行。
“浪行”这个名字设计圈里的人都认识，它是设计大师的自主品牌，也是她展厅的名字。
现场躁动不安，有的人窃窃私议，有的人直接高声喧嚷。
“我去，连大师的作品都敢偷，咱们C家可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程朗大师生前最痛恨抄袭了，把全部资产都用来成立‘反抄袭’基金，这下实习生怕是要赔的倾家荡产。”
“活该，谁让她抄袭，抄袭狗不得好死。”
“话说不会影响我们公司吧……”
听到议论声杨斐得意的笑道：“不知道玉瑶小姐现在怎么看你旁边这位设计师呢？”
玉瑶回忆起刚才小余看到照片时眼中微微泛起的泪光，小余的眼神告诉她，小余眼中有故事。
她说：“那你怎么不问问小余设计师和照片中的大师是什么关系？她是怎么拿到里面的作品的？”
杨斐嗤笑道：“还能怎么拿，当然是抄的了。”
“至于你说什么关系？一个大师，一个菜鸟，她们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们小余设计师是程浪大师的女儿？”
话音刚落，引来哄堂大笑。
就连弗兰克都跟着扬唇嘲笑。
“诶！这话您可说对了，咱小余设计师还真是程浪大师的闺女。”突然一个清朗又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色唐装，趿着北京布鞋，扎了个小辫儿的妖艳男子依靠在门框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见到男子，众人皆惊。
弗兰克慌忙地站起身来，迎上去跟男子打招呼。
闯入的男子名叫徐巳，是程浪大师的亲传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他继承了程浪大师的衣钵，现在经营着浪行，是浪行的老板。
C家也邀请过徐巳来当特邀设计师，为了还人情他应过一次，那一季度的衣服被炒到溢价十倍。
把同行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后来人情还了，C家再想邀请他怎么都请不动，他以“要坚守老师的心血，没有心思兼顾别的职务”为由，婉拒了C家的邀请。
如此恐怖如斯的作品号召力，C家的人没有不敬佩徐巳的。
弗兰克上前就热情地和他握手：“徐大师，好久不见，不知道您对我还有没有印象，我们之前在……”
徐巳两手揣在袖子里，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皮耷拉着直直看向不远处的小余设计。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怎么见到我傻了，人都不会叫了？”
余涵嘟着嘴，闷声闷气地叫了一声“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