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大典

半个月的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还没等所有人适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应该举行大典的日子。

虽然安景行坐上皇位,还不到改朝换代的地步,但因为安睿的不作为,现在的西元,也能够勉强称得上是百废待兴了。

安景行这段时间,为了收拾以前?安睿留下的烂摊子,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地,就连陆言蹊,白日里也很少?见着安景行。

除了为安景行分担工作,陆言蹊别无他法,这个时候,陆言蹊就恨不得到安睿身边,将他抽一顿,太?.祖皇帝留下的大好?江山,竟然差一点儿就被安睿给败光了!

若不是西元底蕴深厚,若不是朝中还有半数大臣清醒,若不是边界还有陆家军死不退让,今日的西元,恐怕早已被相邻的三国拆之入腹。

但是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但即使如此,安景行和陆言蹊这段时间里,也丝毫不得闲。

好?不容易不再忙的和个陀螺似的,却又要开始准备大典。

“殿下,您看这样行么?”一个小宫女走到陆言蹊身边,福了福身。

开始安景行和陆言蹊入主的时候,他们?都害怕这个传说中的小霸王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才发现,陆言蹊比起?以前?的安睿来?说,要好?伺候得多?。

“这些东西你们?去问茹烟,她说可以就可以。”陆言蹊看也没看一眼小宫女端在手中的衣服,挥了挥手,示意小宫女下去,接着,便闭眼假寐。

要说陆言蹊最不喜的就是这一点,当初成婚的时候,陆言蹊就大清早被人从床上给拉了起?来?,今日里更夸张,才是半夜,居然就把他拉了起?来?。

什么穿衣打扮之类的,折腾了大半天还不算完,陆言蹊就不知道了,为什么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被这么打扮!

那小宫女见陆言蹊闭眼假寐的样子,不再说什么,从陆言蹊身边退了下去,准备去找茹烟。

即使是在宫里伺候了不短的时间,小宫女也是第一次见到茹烟那样的奴才,强势,说一不二,有主见,身上的气场甚至比一般的主子还要强大。

但是小宫女最佩服的,还是陆言蹊,因为即使是茹烟那样的人,在陆言蹊面前?,也被管的服服帖帖的。

小宫女心里还在想?着的时候,低眼便看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衣袍,小宫女心里惊了惊,在宫中,能够穿这样的颜色的,只有一个人,抬眼,果然看见了安景行的影子。

小宫女低下了身,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便看到安景行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行礼,接着,小宫女便见安景行向陆言蹊走去。

“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安景行一见陆言蹊的表情,就知道陆言蹊此时的心情并不好?,有些失笑,走到陆言蹊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替陆言蹊揉着头。

“还能有谁?这宫里还有谁敢惹我?”见罪魁祸首来?了,陆言蹊说话也没了好?气儿,直接给安景行翻了个白眼。

“都是为夫的错,言蹊就原谅为夫吧?”安景行听?陆言蹊这话,哪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经过通州这么一遭,陆言蹊的起?床气已经很少?再犯了,今日里这么生气,估摸着是真?的没睡好?,“我保证,以后再也没有了!”

陆言蹊闻言,没好?气地看了安景行一眼,看着他身上明黄色的衣袍,最后不再说什么,冷哼一声,算是原谅了安景行。

安景行看着自?己怀中张牙舞爪后不得不将自?己爪子收起?来?的小豹子,有些失笑,最后撸了撸小豹子的毛,开始给小豹子说笑着,就想?将陆言蹊逗笑。

果然,没一会儿陆言蹊脸上的表情就缓和了不少?,看安景行也不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主子,”就在这个时候,茹烟也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的,是刚刚小宫女抱着的衣服,“时间差不多?,可以换衣服了。”

虽然陆言蹊一大清早就被弄了起?来?,但是却到现在也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原因无他,陆言蹊嫌弃朝服太?重,说是不到时间不要给他穿上。

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若是再不换,恐怕时间就来?不及了。

陆言蹊见状,无奈,终于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双臂一张:“换吧!”

安景行见陆言蹊这副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他算是发现了,言蹊现在是愈来?愈懒,以前?言蹊好?歹还会自?己的事自?己做,现在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少?动手,绝不多?动手。

但是安景行偏偏对陆言蹊这副样子爱的不行,挥了挥手,示意宫女退下,安景行缓缓走到了陆言蹊面前?,替陆言蹊换着衣服。

陆言蹊看着在替自?己宽衣解带的安景行,突然想?到上辈子非常流行的一句话:一个男人送你衣服,就是为了以后能够脱下来?,现在景行替自?己穿衣服,是不是就是为了晚上能够脱下来?呢?

陆言蹊在胡思乱想?着,旁边的宫女们?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最后干脆低下了头,眼不见为净。

能够在陆言蹊身边伺候的,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而且是宫里“清白”的老人,但即使再清白,以前?对宫中的宠妃的生活也有所耳闻,在宫中,八卦这东西,传得是最快的。

以前?她们?从未听?说皇上会亲自?伺候谁穿衣服,现在的情景,应该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吧。

旁人如何想?,安景行并不在乎,安景行此时的神?情有些严肃,将早已准备好?的朝服一件件套在了陆言蹊身上。

与以往的皇后朝服有所不同,陆言蹊身上的衣服,同喜服一样,同样绣上了龙纹,与上次不同,这次的飞龙,换成了五爪金龙,与安景行身上的衣服,相映成趣。

过了好?半晌,安景行才将陆言蹊的衣服穿好?,看着穿在陆言蹊身上大红色的朝服,安景行笑了笑:自?己的言蹊,果然最适合红色。

陆言蹊睁开眼睛,看着安景行眼中的自?己,感?受着安景行的眼神?,那种专注,仿佛天地间唯他一人的眼神?,让陆言蹊悄悄红了耳朵。

此时安景行的眼神?明明不带任何情.欲,甚至非常干净与单纯,但陆言蹊却从他的专注中,感?受到了那种不易察觉的炙热,似乎能够烧遍他的全身。

“好?看么?”即使是陆言蹊,看着安景行此时的眼神?,也忍不住问一句。

以前?陆言蹊从来?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他只会说小爷我就是天下第一帅,但是看着安景行此时的眼神?,这个问题却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好?看。”安景行点了点头,眼中盛满星辰,满心满眼都是陆言蹊红色的影子,“我的言蹊,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

陆言蹊听?到安景行这话,微微低下了头,露出了变得通红的耳朵,安景行看着被隐藏在黑发间的耳朵,有些失笑,最后依旧没有忍住,抬手捏了捏,惹来?了陆言蹊的怒目而视。

安景行感?受着陆言蹊的眼神?,摇头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眼陆言蹊,最后在下人们?惊讶的眼神?中,蹲下了身子,替陆言蹊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摆,罢了,才重新站了起?来?,上下看了一眼陆言蹊,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好?看。”

最后,不等陆言蹊反应过来?,便对陆言蹊伸出了手:“走吧?”

陆言蹊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抬眼看着安景行的神?情,最后笑了笑,将手轻轻搭在了安景行的手中,任由安景行带着自?己,向门外走去。

“皇上,这不合规……”礼部随行之人见安景行牵着陆言蹊走出来?的模样,心下一跳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便看到了安景行的眼神?。

坚定,并且不容置喙的眼神?,那人便默默闭上了嘴。没错,现在的安景行已经不是太?子时期的安景行了。

不过短短半月的时间,西元的官员们?已经彻底体会到了安景行铁血的手腕,这半个月来?,西元的官员们?彻底体会到了“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威仪,这半个月以来?,西元的官员们?也知道了安睿与安景行的不同。

故而这一个眼神?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不合规矩,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让安景行将陆言蹊的手放开,安景行就这样,将陆言蹊的手牵了一路,最后到大殿外,才准备将陆言蹊的手放开。

“等我?”因为登基与封后在同一日的缘故,所以陆言蹊需要等安景行加冕之后,原本安景行是想?让陆言蹊同他一起?上去的,但陆言蹊却拒绝了。

当初陆言蹊的原话则是:还是不要刺激老臣们?纤细的神?经了。

现在安景行虽然遗憾,但也只能尊重陆言蹊的决定。若是陆言蹊不愿意在下面等的话,安景行就将陆言蹊一起?带上去,至于老臣们?纤细的神?经?

那并不在安景行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等你!”陆言蹊点了点头,含笑看着安景行,安景行的心情他理解,但他不想?和安景行一起?上去,因为这是属于安景行一个人的登基大典,他要看着安景行,君临天下。

安景行见陆言蹊此番模样,也无可奈何,最后捏了捏陆言蹊的手,将陆言蹊的手从自?己手中放开。

殿中的大臣们?见到安景行的动作,都松了一口?气,幸好?放开了,他们?还以为,安景行会将陆言蹊一起?带上去呢。

如果陆言蹊知道大臣们?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们?,恭喜你们?,已经初步学会揣测圣意了。

可惜,此时的陆言蹊,满心满眼只有安景行,看着安景行脚步稳健地走上台阶,一步又一步地走到最高的位置,看着安景行停顿下来?,听?着三朝元老唱着安景行前?半生的功绩,听?着首辅大臣念着安睿的传位诏书,最后看着安景行加冕……

在最后周围的大臣们?山呼万岁的时候,陆言蹊觉得自?己的眼角似乎有些微微湿润,本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没一会儿,陆言蹊便感?觉到了自?己眼前?一花——

哭了么?应该是吧,感?受着从自?己眼角渐渐滑落的泪珠,陆言蹊如是想?,上辈子终其?一生,这辈子生而努力的梦想?,终于实现了,陆言蹊怎么能不高兴?

安景行透过自?己眼前?的旒纩,似乎看到了陆言蹊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意,却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前?的珠子折射到的光线,让他花了眼。

“开始吧。”等群臣们?站起?来?后,安景行便对身边的人点了点头,他将流程精简了不少?,不仅是为了将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起?半,更是因为陆言蹊本身不喜繁琐。

礼部的官员们?听?到安景行的话,再抬眼看着站在台阶之下的陆言蹊,只觉得一口?郁结之气如鲠在喉,但这又如何?安景行已经下达了命令,他们?也只能遵守!

无奈,只能将另外一封圣旨从一旁拿了起?来?,开始专心主持着封后大典。

陆言蹊在听?到老臣念到自?己的名字之后,才恍然大悟,看着安景行在台阶之上含笑而立的样子,他才反应过来?,已经轮到他了。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陆言蹊身上,原本他们?以为,安景行在登基之后,陆言蹊也就没有利用价值,谁会立一个男人为后呢?结果安景行不仅做了,而且不容任何人置喙。

在发现安景行态度坚决之后,朝臣们?也就渐渐松了口?,如同夏大人所说,男后也有男后的好?处,至少?以后他们?家的女儿入宫了,不用被任何一个女人压制住,任何人的外孙,都有机会成为嫡子,最后继承皇位。

谁不知道夏一鸣与皇上的关系?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与夏大人最为要好?,从夏大人口?中说出来?,不就是皇上的意思么?

想?到这里,大臣们?看陆言蹊的眼神?,也就舒服了许多?。

陆言蹊此时才不管外人想?什么,他现在正走着刚刚安景行走过的路,踩着安景行的脚印,一步步向最高的位置走去,岂料才刚走到一半的时候,便听?到了旁人的惊呼声,抬眼一看,便见到了安景行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向自?己伸出了手。

安景行原本压抑着自?己,等着陆言蹊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但是没一会儿,安景行就发现自?己忍不住了,最后终于不再压抑,向陆言蹊走了过来?。

现在他已经登基,何苦还要为了所谓的规矩,委屈言蹊?

不知为何,安景行就是见不得言蹊一个人走在台阶上的样子,言蹊以前?已经够辛苦了,现在自?己为什么还要让言蹊如此辛苦?

“哭了?”走近之后,安景行才看到了陆言蹊脸上未干的泪痕,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陆言蹊的脸。

“高兴。”陆言蹊对安景行笑了笑,眼中满是笑意与满足,喜极而泣,陆言蹊第一次感?受到这四个字带来?的巨大喜悦。

安景行看着陆言蹊的神?情,不似作假,松了一口?气,才抓住了陆言蹊的手:“我陪你一起?走。”

陆言蹊闻言,手指微动,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力道,最后抿唇笑了笑,不再说话。

礼部的大臣此时已经不想?说任何话,从一开始,安景行就在不断地挑战他的认知,从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起?办,再到今日亲自?去接陆言蹊,再到现在的所作所为,但是谁让安景行此时是皇上呢?

而台阶之下的大臣,看着安景行的动作,心中也浮起?了一丝担忧:以后自?己家的女儿,真?的还有机会么?

现在心情最高兴的,恐怕也就只有陆远了,陆远看着两个人的动作,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言蹊没有看错人,他也就能放心了。

同开始一般,陆言蹊的封后大典也非常顺利,如同所有人所料,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除了最后一步——

“皇上?”站在陆言蹊身后的小宫女,看着安景行的动作,有些疑惑,如同登基一般,封后的最后一步,也是加冕,以前?封后大典是在皇后的发髻之中插上一支飞凤流苏簪,陆言蹊的则是一只飞龙冠,但皇上为何阻止了她的动作?

“下去吧。”安景行挥了挥手,示意小宫女下去,自?己走到了陆言蹊身后。

小宫女刚刚便看到了安景行亲自?给陆言蹊穿衣的画面,现在看着安景行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什么,渐渐退到了后方:没想?到连加冠,皇上也要亲自?做!

但是接下来?,安景行的一个动作,却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只见安景行缓缓抬手,将自?己头顶的冕旒取了下来?。

陆言蹊只听?到了旁边传来?的抽气声,还没来?得及转头,便感?觉眼前?一花,一串串旒纩垂在了自?己的眼前?,即使是陆言蹊,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等陆言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只觉得眼前?一花,安景行的手已经放在了陆言蹊的下巴之上,帮陆言蹊固定着他头上的冕旒。

等安景行将手放开之时,陆言蹊便立刻转过了身,抬眼看着安景行的头顶,发现果然是安景行将自?己的冕旒戴在了他的头上。

“我说过……来?日与你共享山河。”安景行看着陆言蹊眼中的神?情,笑了笑,摸了摸陆言蹊的眉眼,重复着自?己当初的承诺。

陆言蹊听?着安景行的话,鼻子又酸了酸,他没想?到,安景行会在天下人面前?,毫不避讳地表现出这一点。

不过陆言蹊眼中的眼泪还没落下,便被安景行拂去,在将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安排在同一日的时候,安景行便已经盘算好?了:

以吾之冕,为汝之冠。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这里完结了!

每天废后在番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