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依这?一难产,便在产房内整整待了三天,这?三天,产房内的声音没有断过。而安睿,也在产房外守了三天。这?三天,别?说是离开长信宫了,就连早朝,安睿也取消了。
安睿继位十五年来,这?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而取消早朝,以前即便是季幼怡,也没有这?番殊荣。也因为取消了早朝的缘故,现在不仅是朝堂上下,就连西元百姓,也都?知道了静王殿下的所作所为,以及陆书?依现在的状况。
外人是如何说的,安承继并不知道,但安承继知道,宫中的人是如何说的。
就连一开始有持无恐的安承继,此时也慌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不用再御书?房等太久,但事实证明他错了,第一天父皇没有回来,等到了晚上,安承继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说是皇上的命令,让他等着。
第二?天,父皇依旧没有回来,除了每日?送饭和伺候他洗漱的人,安承继就没有见到过另外的人,此时的安承继就有些不安,但想到柳源的话,到底没有彻底手足无措。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安承继依旧是一个人面对着偌大的御书?房,隐隐约约能从门外侍卫的交谈中,听到一些消息。
例如父皇这?三天一直都?受在长信宫,例如这?三日?父皇没有上朝,例如梅嫔娘娘还在坚持……无论是哪一个消息,对安承继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此时的安承继,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有持无恐,在御书?房内,可?以说是坐立难安。
现在,不好受的不仅仅是御书?房内的安承继,还有长信宫的下人们?:
平时皇上来,长信宫中的下人们?都?是欢天喜地?,但是现在皇上来了,还在长信宫中站着不离开,但他们?却一点高兴的意思也没有,原因无他,这?几日?,皇上不知道处置了多少长信宫的下人。
此时的长信宫,几乎是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处置的人就是自己。每个人都?在心中暗暗祈祷着,梅嫔娘娘一定要好好的。
这?几天光听着声儿呢,皇上就如此暴躁了,若是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长信宫中的人都?不愿意去设想这?个后果。
“吱呀——”产房又一次被打开,长信宫中的下人们?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已?经麻木了,开始几次或许会因为这?个声音而心带期许,希望太医是出来传达好消息的,但一次又一次的期望落空,让他们?不再期望。
甚至到了后来,长信宫中的下人们?并不想要听到这?个声音,因为每次太医说还在努力的时候,皇上就会变得更加地?难伺候。
但是这?一次,王良飞却带出了好消息:
“恭喜皇上,母子?均安!”王良飞说着,对安睿拱了拱手,而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摸约二?十左右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听到这?话,长信宫中的所有人都?猛地?抬起了头,虽然在他们?心中都?在祈祷着梅嫔娘娘能够没事,但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希望有多渺茫。
虽然难产生个三天三夜的并非没有,但别?人都?是足月的,他们?孩子?生下来后,大的基本?都?不行了,更何况娘娘八月早产?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能够听到母子?均安?
再仔细听一听,产房内果然没了娘娘撕心裂肺的叫喊,似乎耳边还有几声微弱的婴儿的哭声。
“母子?均安?”安睿也重复了一遍王良飞的话,看着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孩子?,身上的气势终于缓和了下来,现在的安睿,是这?三天以来,最?温和的时候。
“是,母子?均安。”王良飞说着拱了拱手,这?三天不仅长信宫的下人们?累,就连他们?,也很累。
“哈哈哈,赏!都?赏!”听到王良飞的确认后,安睿终于忍不住挥了挥手,语气中的喜悦不言而喻,挥了挥手,那模样,就差是要大赦天下了。
“梅嫔现在怎么样?”高兴完后,安睿也没有忘记问王良飞关于陆书?依的情况。
“这?胎梅嫔娘娘养的好,才能化险为夷,但早产到底坏了底子?,以后生产恐怕……”王良飞说着,停住了话头,但话未尽,意已?尽,王良飞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以后陆书?依,恐怕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安睿听到这?话,愣了愣,但没一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对于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最?后挥了挥手:“有八皇子?就够了。”
听到安睿这?话,长信宫的下人们?都?松了口气,他们?在长信宫,就是长信宫中的人,陆书?依好,他们?才能好,若是皇上因此舍弃了梅嫔娘娘,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也难过了。
“还有,”王良飞又接了一句,看到安睿让他说下去的手势后,才接着向?下说,“八月生产不易,八皇子?需要精心细养,否则恐怕……”
安睿闻言,看了看在宫女怀中的孩子?,刚出生的孩子?,脸蛋邹邹的,红红的,像个小老头,并不是很好看,但安睿心里依旧很是欢喜,挥了挥手:“听到了吗?”
这?话,当然是对长信宫中的下人们?说的,就算需要再精细地?养着,动手的人也不会是安睿。
“奴婢遵旨——”长信宫的下人听到这?话,除了答应,还能如何?
“若是八皇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仔细你们?的九族!”安睿看着自己面前齐齐跪了一地?的下人,声音低了下来,但却让在场的人心里都?颤了颤,将头埋得更低了。
王良飞见状,赶紧将没有说完的说完,大致就是陆书?依这?段时间?也需要精心细养,虽然母子?均安,但母子?二?人的身体都?很虚弱。
安睿闻言也没有不耐烦,当即便亲自让李顺德去将宫中最?会伺候人的宫女带来,伺候陆书?依的月子?。
长信宫因为八皇子?的出生,几日?里来的那层郁气也一扫而空。最?后安睿看了一眼尚在昏迷的陆书?依和尚在沉睡的八皇子?,就准备离开,这?三日?,安睿休息地?也不安稳。
“皇上,”李顺德上前一步,凑到了安睿耳边,“静王殿下还在御书?房呢。”
安睿此时才想到了安承继,紧接着,便想到了他的所作所为,最?后面色沉了沉,挥了挥手:“你留着宣旨。”
说完,安睿便拂袖而去,看样子?应该是要去御书?房兴师问罪了。而长信宫中的人们?听到安睿的话,却悄悄交换了一下神色,李公公留下来宣旨,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旨意?梅嫔娘娘恐怕又要更进一步了!想着,长信宫中的下人们?脸上的喜气又深了两分。
此时梅嫔母子?均安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小宫殿,安承继正在御书?房坐立难安之时,便听到了门外的交谈声,母子?均安……怎么会母子?均安?
安承继这?三天能够有持无恐的原因,无非是因为笃定陆书?依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生不下来,谁料到现在能够听到母子?均安的消息?
安承继的拳头紧了紧,此时安承继脸上冷若冰霜的样子?,和宫中其他人的喜气洋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与此同?时,通州,陆言蹊终于决定从云家离开。
“外祖,等以后言蹊再来看您。”因为云瑾瑜的缘故,陆言蹊和安景行的行程延后了不少,现在时间?不能再拖了,陆言蹊也只能来向?云瑾瑜告别?。
还好云瑾瑜并不是固执的老头,知道现在陆言蹊和安景行的首要任务并不是陪在他身边尽孝,当即便挥了挥手:“快走快走,这?几天对着你这?张脸,外祖都?看腻了!”
陆言蹊听着云瑾瑜口不对心的话,也不生气,上前一步,握住了云瑾瑜的手:“以后言蹊还要天天来,外祖看腻了也不走!”
云瑾瑜嫌弃地?看了陆言蹊一眼,最?后摆了摆手:“以后再说吧!”
陆言蹊摇头失笑,站了起来,看着云家的其它几位舅舅和表哥,一一向?他们?告别?,虽然他们?在云家住的不久,但关系却非常深厚,大家年龄相当,三观一致,能力也旗鼓相当,自然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殿下,等以后我去京城找你下棋。”而云逸群却对安景行挥了挥手,许下了一个让安景行也头疼不已?的承诺。
听到这?话,安景行差点儿没有直接转身走人,这?段时间?,安景行可?以说是饱受荼毒,想着云逸群是言蹊的表哥,才勉强忍了下来。
陆言蹊见听到云逸群这?话脸色微变的安景行,低头闷笑,而后整了整神色,与云家人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因为陆言蹊和安景行现在还处于“死亡”的状态,云家人也不能大张旗鼓相送,陆言蹊和安景行甚至不能从云家的正门大摇大摆地?离开,最?后云家人只能看着陆言蹊一行人从侧门离开,最?后渐行渐远。
“回去吧。”等过了好半晌,云瑾瑜才挥了挥手,想屋内走去。
即使?陆言蹊刚刚离开,但云家人却知道,云瑾瑜已?经有些想念陆言蹊了,当即,孙辈的几个人便凑到了云瑾瑜面前,一个个逗着趣儿。
云瑾瑜看着在自己面前逗自己开心的几个孙子?,心中的不舍,也被冲淡了不少。云家的小辈们?看到云瑾瑜展颜的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外祖放不下心中的不舍。
而心有不舍的,也不仅仅是云瑾瑜:
“等以后,咱们?就将外祖接到京城。”安景行看走出云州老远之后,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陆言蹊,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劝解开导。
好在陆言蹊也没有难过多久,没一会儿,便将外祖的事压在了心底,决定以后等事情结束了,再来看外祖,最?后陆言蹊扭头看着安景行:“你去忻州做什么?”
开始提议去忻州,是陆言蹊的主意,但是这?几天,陆言蹊发现了不对,自己当初就算不提议,恐怕安景行也会去一趟,但是安景行去忻州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找陆将军相商。”安景行看了陆言蹊一眼,笑着眯了眯眼睛,一副狐狸样。
陆言蹊听到这?话愣了愣,有事相商?景行和父亲?他们?瞒着自己做了什么?
不过转念,陆言蹊便想到了当初自己问安景行的时候,安景行说到了忻州便告诉自己所有的安排,想到这?里,陆言蹊眯了眯眼睛:
“到了忻州你要说不出个道道来,哼!”
安景行听着陆言蹊丝毫没有威慑力的“哼”,摇了摇头,他的小豹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
*
皇宫,御书?房——
安承继感受着屋内的寂静,低了低头,他刚刚就已?经按照柳源的嘱咐说了,将错误认了下来,也没忘记说是下面的人妄自揣测上意,是自己管教不周。
但等他说完之后,安睿便没有说什么,有些时候,不说话,往往比说话可?怕,就在安承继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便听到了安睿的声音:
“朕知道,朕最?近喜欢梅妃了一些,你就对梅妃心怀不满了,上次你威胁梅妃的事,朕便警告过你,朕看你根本?没有将朕放在眼里!”说着,安睿拍了拍桌子?,他最?生气的也莫过于此。
自己明令禁止的东西,安承继也敢来踩线,今日?能够抗旨不遵,明日?是不是能敢肖想他的皇位了?再加上刚刚进门之后,安睿便听到了下人回禀了这?三日?安承继的表现,除了今日?慌乱了一些,前几日?可?以说是有恃无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梅妃……安承继则是握了握拳头,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又向?上爬了一截。不过此时安承继却没有太多的精力关注这?个,最?后安承继低下了头:“儿臣没有。”
“没有,”安睿听到安承继的声音后,冷哼了一声,“朕知道,你因为朕迟迟不立储的事心怀不满,但是朕不知道,你竟然会为了这?个对一个胎儿下手!”
安承继听到这?话,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过也不再说话。
“怎么?朕说错了吗?”安睿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安承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承继。
“父皇明明说过,等大皇兄……便立我为储。”说到立储的事,安承继的确不能保持冷静,意难平,怎么能平?从小打大,整整十五年,十五年来,无论是母妃还是父皇,都?是这?样说的,结果临了临了,自己却什么也没得到,怎么能想得通?
如果仅仅是延后再给,那也就罢了,但父皇竟然想要立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为储?
“你觉得你有资格做一个储君吗?”谁料安睿听到安承继的话,一点也不心虚,反而数落起了安承继的不是,“欺上瞒下,以下犯上,抗旨不遵,以权谋私……”
安睿张口,便数落了安承继数十条罪状,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愚不可?及!”
安承继听到安睿的这?话,抬起了头,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便听到了门外的通传:
“贵妃娘娘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安景行:别人都说我的太子妃深不可测。
陆言蹊:我是不是深不可测,你不是最清楚吗?
*
作者:一脸无辜.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