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蹊看着满脸严肃的清和,将自己缩在被子里?,头一次有了不敢说话的经历。
安景行看着双手?扒着被子边缘,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的陆言蹊,心下一动?,对陆言蹊此刻的样子喜欢的不得了,但也看出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中,所蕴含的一点点紧张。
就在安景行正在思考为什么?言蹊会因为看到清和而害怕的时候,只听清和开口了:“能耐了?我提醒过?你没有?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陆言蹊闻言,又想?向被子里?缩一缩,但是他?发现,再缩下去,自己整个人?都要埋进被子里?了,最后无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是依旧不敢开口,只能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微微地摇头,表示自己有将清和的话记住。
“手?伸出来!”清和在来的路上,已经问过?暗月情况了,此时心中也有了大致的决断,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一时间?对陆言蹊没了好气。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被子边缘缓缓伸了出来,陆言蹊此时依旧没有从被子里?出来,因为他?知道?,清和现在正在气头上,若是他?还敢像以前那?样不知天高地厚,清和一定会生气的。
这就是陆言蹊的处世之道?,他?能够和自己亲近的人?开任何玩笑,但是却能够把握住其中微妙的平衡,真到了严肃的时刻,陆言蹊那?股闹腾的性子也就收了起来。
“以前的药不能再用了,这次回去,我给你换个方子。”清和将手?收了回来,看着陆言蹊还是一副裹紧被子不敢说话的模样,心中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但面上却依旧没有一丝消火的表现,“我说过?多??次?慧极必伤,你哪儿?来那?么?多担忧的事?”
“我……”陆言蹊说了一个字后,又缩了缩,眉头紧锁,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清和整理着自己的药箱,看着陆言蹊,语气依旧僵硬,不见缓和。
陆言蹊愣了愣,将自己刚刚的感觉说了出来,最后好歹从被子里?出来了,却依旧扒着安景行不放手?,躲在安景行的身?后,看着清和:“师父,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说着陆言蹊瘪了瘪嘴,一副委屈地不行的样子,不是他?怕清和,而是他?真的怕清和。清和虽然没有底线了一些?,也爱钱了一些?,但是到底还是有一些?东西不能触碰,其中一条,就是他?给病人?画下的线。
陆言蹊即是清和的徒弟,又是清和的病人?,清和告诫过?陆言蹊多次,放宽心,陆言蹊总是嘴上打着哈哈,实际不见行动?,上次陆言蹊出现这种情况后,清和就给陆言蹊换过?一次药,彼时陆言蹊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喝药的时候,终于明白了清和的可?怕之处。
那?种难以下咽的药汁与喝下之后无论吃多??蜜饯,咽喉处依旧久久不散的苦涩之味,陆言蹊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
“呵——知道?错了?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清和说到最后,差点儿?将手?中正在写字的毛笔给丢出去,此时的清和,哪还有什么?谪仙一般不可?靠近的气息?因为陆言蹊这次的失控,让清和整个人?都有些?失态,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徒弟,也真的很担心现在言蹊的状况。
陆言蹊见清和现在的模样,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只听门外传来了暗月的声音:
“殿下——”暗月刚刚再将清和领进门后,便出去了,因为清和刚刚在太子府听到自己的来意后,身?体周围的气息就骤然冷了下来,再看到太子妃见到清和之后的反应,暗月自然是不会留在帐内感受清和生气的模样了。
而现在,暗月已经与那?两名跟着陆言修的“墨羽”取得了联系,知道?了陆言修现在的状况,不得不来回禀。
“进来。”安景行摸了摸躲在自己身?后的陆言蹊,刚刚他?对清和与陆言蹊的对话,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但是也不妨碍他?知道?,言蹊此时的状况,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现在明显不是问话的好时候,即使是问了,恐怕言蹊也不会说。
暗月走进帐篷后,看着内里?的情况,有些?咋舌,他?什么?时候见过?太子妃害怕谁的模样了?这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但是好歹是训练有素的人?,自然能做到眼观鼻鼻观心,暗月对安景行行过?一礼后,便将刚刚那?两名“墨羽”传回的消息禀报了一遍。
“追杀?”安景行皱了皱眉,四弟素来不与人?结怨,怎么?会引来他?人?的追杀?若说是安承继,安承继对四弟分明是喜爱的,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安景行心中一时间?有些?拿不定此次的情形。
“那?二哥?”陆言蹊才不管什么?逍遥王不逍遥王的,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二哥。所以在听过?暗月的回禀后,连忙从安景行身?后将脸伸了出来,问着自己关心的问题。
“陆二公子没事,就是逍遥王,似乎不太好。”说着,暗月将安景瑞现在的情况低声禀报了一遍。
“高热不止?”陆言蹊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二哥既然没事,按理来说,逍遥王应该也不会有事,怎么?会安景瑞高热不止呢?
“二公子说上药前还好好的,似乎是上药后,才出现了种问题。”陆言修此时还没到,暗月也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也只能从“墨羽”传回的只言片语中推断。
“上药……”陆言蹊皱眉喃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自己给二哥的伤药都是一等一的,没道?理会出现这种状况。
“你给二公子的,是夕颜?”反倒是清和,在听到暗月的回禀后,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陆言蹊。
清和这个人?,不仅人?整的和天上谪仙似的,就连他?配出来的药材,也一样,总有一个外人?听不懂的名字,问及为什么?这样取名的时候,只会得到两个字,那?就是好听。
陆言蹊听到清和的问题后,点了点头,看着清和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夕颜中有味药材,与蛇奎相克。”清和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言蹊一眼。
蛇奎是一味罕见的药材,应该说是一味在西元罕见的药材,这味药材,长于突厥,却与另外一味名曰卜川的药材,在突厥并为两大禁药。
因为这位药材有一特殊的气味,那?就是能够吸引到马匹,引得马发狂。但是寻常的马却不能闻到这样的味道?,唯有吃过?卜川的马匹,才能闻到其中的味道?。
突厥以骑兵闻名,马匹自然是重中之重,这样于马有害的药材,自然是捂得死死的。若不是清和,陆言蹊也不会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药材。
若是安景瑞先接触到了蛇奎,再用上了夕颜,那?么?——想?到这里?,陆言蹊抓着安景行肩膀的手?紧了紧,引来了安景行疑惑的目光。
惊马,蛇奎……原来如此!从惊马开始,安景瑞就已经步入了别人?的圈套,但是这样的手?法,环环相扣,真的是安承继那?样的头脑能够想?出来的吗?一时间?,陆言蹊也有些?怀疑。
“还在想?什么?呢?左右出事的不是二公子,把你心中的想?法给我收一收!”清和见陆言蹊眉头紧皱的样子,忍不住将手?边的一团纸团丢到了陆言蹊头上,当着自己的面,还敢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着,清和嗤笑了一声,手?中开了另外一张药方,递给了暗月:“拿去,给逍遥王服下,快则一日,慢则三?日,定能退烧。”
“恐怕这药方轮不到咱们来送。”安景行却在此时开了口,季幼怡对四弟的喜爱,是从来都没有加以掩藏的,若是此时四弟出了事,恐怕季幼怡第?一个要隔绝的人?,便是他?的人?与陆家。这药方送过?去,指不定要被当成什么?筏子。
清和闻言,也想?到了什么?,将药方收了回来,摆了摆手?:“左右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相信宫里?的那?群废物,也会有办法。”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清和才敢说宫里?的太医们,都是废物了吧?不得不说,和陆言蹊相处久了,即使是清和,也或多或??沾染上了陆言蹊一些?自大的毛病。
“我去替你看看你二哥,你给我老实点!”清和说着瞪了陆言蹊一眼,眼中的警告清晰可?见。
陆言蹊听闻此言,自然是不会反驳的,若是清和不自己说出来,他?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二哥才遭受追杀,谁知道?身?上会不会留下什么?致命的伤口?
“我出去看看,二哥同四弟在一块儿?,总会有点麻烦。”在清和走出帐篷后不久,安景行也揉了揉陆言蹊的脑袋,将他?重新放进了被窝。
“嗯!”陆言蹊点了点头,季幼怡那?个女人?,疯起来估计连狗都咬,现在安景瑞又昏迷不醒,到时候季幼怡将事情怪罪在二哥身?上,就不好了!
但陆言蹊不知道?的是,安景行刚走出帐篷后,对暗月低声交代了几?句,就直奔清和而去,而清和站在帐外的样子,也明显是在等安景行的模样。
将清和带到另外一边比较偏僻的地方,并且让属下确认四下无人?后,安景行才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言蹊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第?一年见到言蹊的时候,他?晚上甚至无法入睡,只能依靠安神香与药物的帮助,才能勉强睡着,彼时他?才十二岁。”清和说着看了安景行一眼,他?不知道?陆言蹊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家最受宠爱的小公子夜里?会是那?副模样,但是见陆家其他?人?的模样,分明是丝毫不知情的。
安景行闻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言蹊在太子府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言蹊的异常。
许是感觉到了安景行的疑惑,清和也皱了皱眉:“你与他?一起,没发现什么?吗?”
以前陆言蹊睡前总是将屋内的下人?赶走,谁要敢留在屋里?,陆言蹊总免不了发火,故而陆家人?一直没有发现异常,到了后来,经过?清和的调养,言蹊到底能够勉强入睡,脱离了药物的帮助,但依旧睡得并不安稳,甚至有点轻微的细动?,就能让他?从梦中惊醒。
也是如此,言蹊睡觉的时间?,总是比常人?更长,若是被谁吵醒了,火气也比其他?人?来的更大。这也就造成了在陆家,言蹊每次都是起的最晚的那?一个。
安景行是真的一点也没发现,因为言蹊在他?身?边,睡得总是非常安稳,就是平日里?上朝,安景行也从来没见言蹊醒过?。
“看来他?与你在一起时,睡得不错。”清和摸了摸下巴,似乎知道?了什么?,但是却怎么?也抓不住心中的想?法,只能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知道?的情况:
“以前我也遇到过?与言蹊相同症状的人?,但无一不是经历过?巨变,其中一位最为典型的,是因为曾经亲眼看见自己家人?被土匪杀害,并且爹娘的尸体也被剁成了碎块。”
清和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他?相信安景行会懂自己的意思,安景行也的确懂了,言蹊从小无忧无虑,陆家人?也将他?保护地非常好,按理来说完全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状况……想?到这里?,安景行握了握拳,他?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言蹊,甚至没有办法解除言蹊心中的害怕。
“有时间?,你劝言蹊将心中的想?法放一放,这孩子,心思太重了。”清和说着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开了口,“威远将军府百年威名,不会一朝坍塌,不用如此忧虑。”
若说读书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么?清和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全系钻医术,对天下大事,比起读书人?,更加不敏锐,即使是他?,也能看出皇上不敢轻易动?陆府,他?不知道?为何,言蹊似乎对陆家的现状很是担忧。
清和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就连陆言蹊,在上辈子也是这样想?的,陆家威名远播,边界岌岌可?危,安睿怎么?会轻易对陆家下手??但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终究是发生了,也就造成了陆言蹊这辈子的情况。
“我找机会,劝劝言蹊。”安景行说着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将言蹊心中的秘密问出来!
“若是不能解言蹊心中之忧,不用皇上与贵妃下手?,恐怕……”说着,清和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景行一眼,自古聪慧之人?早逝,不是没有原因的,言蹊的情况,不仅仅是他?聪慧,而是心中负担太大,若是这样的负担不能放下,言蹊恐怕就真的时日无多了。
安景行闻言,瞳孔缩了缩,言蹊心中的担忧,对言蹊的影响,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没等安景行心中的想?法转完,就听到清和的下一句话:
“请太子务必让言蹊活得久一点,毕竟再找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徒弟,不容易了。”说着清和摆了摆手?,转身?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作者有话要说:安承继:嗤——
安睿:反了天了,敢对我冷笑?
安景瑞:嗤——
季幼怡:瑞儿,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坏习惯?
陆言蹊:嗤——
安睿,季幼怡:MD谁又惹这个小魔王了!?
清和:嗤——
陆言蹊:师父你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