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这……”陆远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夫人,心虚地挠了挠头,眼睛左晃晃,右看看,就是不敢看自家夫人。刚刚要不是大儿子来了,他的确是想把小儿子抓过来打一顿的。
就算是因为陆言蹊自己犯了错,但是现在看到一向疼爱陆言蹊的夫人,陆远心里还是有点瘆得慌。
在西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震慑边疆的威远大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子给脸色。
“言蹊又做了什么了?”陆言蹊走了之后,云婉仪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丈夫。对于家里的这一大一小,云婉仪也有些无奈。
小的喜欢闯祸,大的眼里虽然揉不得沙子,但是又舍不得下狠手教育,以至于每次儿子都占了上风。当然,云婉仪也承认,每次自己和大儿子的纵容,也给陆远教育小儿子的事带去了不少麻烦,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要怎样,就能怎样的。
“无缘无故把兵部侍郎的儿子打了一顿,刚刚言泽问他为什么,他还说什么就是看人不顺眼,你听听这理由!”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儿子,陆远也是非常无奈的,小时候陆言蹊身体不好,又是家里的幼子,全家人自然是宠着爱着的,谁知道宠着宠着,就宠出了问题。
陆言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被养歪了,没了小时候的乖巧懂事,反而突然开始惹是生非,虽然每次做的事情都有分寸,但是这种纨绔的行为让陆远很是痛心,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一向很识大体的妻子在这一方面格外宽容,甚至对小儿子的行为还带了一丝纵容。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的小儿子是从自己的妻子肚子里爬出来的,陆远都要怀疑妻子这是在溺杀了。
“……兵部侍郎的儿子。”云婉仪沉吟了一下,发现自己也看不懂小儿子这次是为了什么,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之后,云婉仪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相公,“以后这种事儿,就由着言蹊吧。”
这是云婉仪第一次向陆远明确地表达要由着自己儿子胡闹,陆远惊诧地看了云婉仪一眼:“夫人,这……”
“家里总归是要有一个纨绔的,言泽已经够优秀了,对言蹊就不要要求太多。”说到这里,云婉仪也很无奈,儿子教成了这样,做母亲的自然痛心,但是痛心有什么办法呢?威远大将军府上并不允许有太多优秀的后代。
“夫人,你这话的意思是……”陆远听到这里,心下一惊,虽然陆远为武将但是自从娶了云婉仪这个书香门第的女子之后,还是看了不少史书,对于云婉仪的话,陆远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圣旨到——”
听到这个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陆远心下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作为一个常年刀口舔血的武将,陆远的危机意识一向是非常灵敏的,在战场上,这样的预感也救了陆远很多次。
但是即使是有不好的感觉,圣旨已经到了门口,陆远也只能叫上家里的所有人到大堂听旨。
不仅仅是陆远,陆家的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毕竟圣旨的时候,府中上下所有的人都要到场听旨,往常宫里人来宣旨的时候,多少是会提前透露一点的,好让府上早作准备,像今天这样,一点风声也没有的圣旨,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事。
“刚刚爹没有说今天宫里传出了什么话吧?”陆言泽转头看着陆言蹊,眉头皱了皱,依照刚刚陆远的表现来看,是对今天的圣旨毫不知情的,但凡知道一点,也不会一回来就追着小弟撵。
陆言蹊看了看庭外的积雪,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笑容,带着一点欣慰,又带着一丝了然:“嗯,没有。”
即使廊外寒风阵阵,陆言蹊却异常的安心:果然来了,看来一切还是照着原本的轨迹发展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宫中的贵妃娘娘呢?
“就不知道是什么事了,除了问罪的旨意,还没有过这样的……”即使陆言泽知道,做到自己父亲的那个地步,即使是皇上,也不能说问罪就问罪,但是到底皇上是君,自家是臣,这样毫无预兆的圣旨,总归是让人不安心的。
两人刚到大堂,就发现差不多就差他俩了,陆言泽连忙拉着陆言蹊走到了父亲身边为他俩空出来的位置,走了过去。
陆言蹊趁机瞄了一眼前来宣旨的人,嗯,御前行走陶行书,上辈子……也是他来宣的这道圣旨吧?就是差点儿被自家老爹揍了个半死,这辈子的运气,估计是要好一点了。
在陆言泽和陆言蹊到了之后,陶行书又向后面看了看,才转头望着陆远向他确认:“陆大将军,人齐了?”
陶行书现在对陆远的态度可谓是毕恭毕敬,要知道可以选择的话,他一点也不想来宣读这一道圣旨,依照他对陆家人的了解,就怕自己圣旨刚刚读完,等来的不是接旨,而是被陆家人按在地上痛揍一顿。
陆远从陶行书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恭敬和惶恐,但是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加浓重,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向陶行书点了点头:“都到了,老爷子和老太太最近云游去了,不在家中,二子也未曾归家。”
陶行书听到这话之后点了点头,将圣旨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拿了过来:“陆言蹊接旨——”
听到陶行书的话,陆家的其他人都愣了愣,陆言蹊和朝堂八竿子打不着,每天除了在街上撵猫逗狗就是惹是生非,在京城中像陆言蹊这样的官家子弟不算少,怎么也不应该达到能让皇上下旨的地步。
就算陆言蹊把兵部侍郎家的儿子打了,但是一个三品侍郎怎么也比不上一个一品并且大权在握的将军。说句嚣张的话,不过是个兵部侍郎的儿子,就算是兵部侍郎本人,陆言蹊只要不高兴,打了也就打了,谁敢说陆言蹊一个不字?
与陆家的其他人不同,陆言蹊对陶行书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谓是一清二楚,上辈子,就是这一道圣旨改变了他的命运,改变了威远将军府的命运,也改变了……太子的命运,想到这里,陆言蹊就觉得心下一痛。
但是这辈子,到底是谁改变谁的命运,估计就由不得外人做主了!
“草民接旨……”陆言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听不出的愉悦和期待,似乎对于接下来圣旨要宣读的内容,是极为满意的。
陶行书可听不出来陆言蹊的语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只觉得自己打开圣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甚至还偷偷向大堂外看了看,寻找着等等可以逃跑的路线。
磨蹭了一会儿之后,陶行书知道是不能再磨蹭下去了,才稳了稳心神,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手中的烫手山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威远大将军陆远之子陆言蹊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陆言蹊许配太子为太子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大兴十七年”
陶行书的圣旨刚念完,陆言蹊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家另外两个男人反而先一步暴喝出声:“你说什么?”
脾气暴躁如陆远,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直接拽住了陶行书的衣领,仿佛只要陶行书敢点一点头,他另外一只手的铁拳就会教陶行书做人。
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之后,陶行书才真实地感受到了,陆远和其它几个天天在朝堂上和文臣们打嘴仗的武将是不一样的,这种从万人尸骨之上锤炼出来的肃杀之气,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他腿软。
要不是衣领还被陆远拽着,陶行书毫不怀疑,自己会立马跌落在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刚刚那点儿计划着逃跑的小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我我……我……”陶行书支支吾吾了半天,感受着来自陆远和陆言泽的怒气,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硬气一点,告诉陆远这是在抗旨不尊,就会立马血溅当场。
“相公,相信陶大人刚刚是一时口误,没有念清楚,您先将陶大人放开,让陶大人慢慢说……”见陶行书被自己丈夫吓得话也说不清了,两条腿直打哆嗦,云婉仪才施施然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陆远与陶行书中间,握了握陆远的手腕。
云婉仪对于这道圣旨也是不高兴的,但是好歹还有一些理智存在,没有像陆远以及陆言泽一样,直接失控。
看到自己夫人递给自己的眼神之后,陆远稍稍冷静了下来,松开了陶行书的衣领,而没有了手上的支撑,陶行书不带停顿地瘫坐在了地上。
陆远稍稍向后退了退:“陶大人刚刚说的什么,本将听得不太清楚,劳烦陶大人再说一遍,皇上给谁和谁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