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释青灯”气得手抖,他哥是不是趁嫂子在睡梦中,将嫂子……他哥这头禽兽!
所以他嫂子才早有了金色龙纹!
难怪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看看,他哥这个道貌岸然的假和尚就是明证!
不论他怎么想,记忆都在继续。
[他哥四下张望,拿过盛希夷换下的雪白里衣。]
下流!
[他哥将里衣盖上盛希夷的脸,隔着里衣,在盛希夷唇上亲吻,渡送龙息。]
嗯?
[吻罢,他哥拿下里衣,盛希夷额前闪现龙纹,被他哥以龙力隐去。]
[他哥将里衣叠好放回,化回龙形,飞走了。]
啊?
就这?
“释青灯”心底大乐。
他早说了,他哥是个不敢干的孬种。
他哥不行。
好!等他解决了他哥,出去亲到嫂子,他就是第一个亲过他嫂子的男人!
总而言之,这团白光,虽不知名称为何,大概就是他哥本身的意识,而那佛光,就是舍利灵骨的佛力。
这就好办了。
释青灯感受完却是如遭雷击,他这些日子,不得不借佛力克制恶龙邪气,同时又不可避免地被佛力侵蚀,尽管已经尽力护住本心,奈何他慈悲心与佛力实在太过相合,反而极难与佛力相抗,就像用水去抵挡洪灾,反而被洪灾侵入水脉,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对盛希夷做出了此等无耻行径!
虽说他心悦希夷,是在成年龙性失控时无意识做下此举,且有里衣相隔,可毕竟希夷是处于睡梦之中,毫无知觉,未曾允他近身,这已是大错特错。
更错的是,他竟用龙纹标记了希夷!
龙性霸道无比,贪欲难移,凡是以龙纹标记的美人都不能再与他人亲近,而且龙纹根本无法去除——难怪方才希夷绑着那玉覆面!
释青灯真真是愧疚难当。
他已是个半死之人,一旦被佛力完全侵蚀,他就无法再保全本心,完全成为佛普渡众生的护法行者,根本无法再与盛希夷相知相伴。盛希夷本就是个认生念旧的人,虽然初识时是希夷更懂事知事,但随着年月增长,这百年时光在那碧眼猫儿身上就如流水匆匆淌过,不曾让那贪睡守宅的猫儿改变半分。
在释青灯眼中,盛希夷一直就停留在了少年时光,所以他对希夷纵着、护着,即使起心动念,也不愿对盛希夷有任何不洁念想,他只想永远如白龙马一般,在那猫儿力竭困倦时,安安稳稳地背他回家。他从不想给希夷多添无谓烦恼,刚才还信誓旦旦地劝那猫儿多出去走走看看,说出这话时,他心里确实抱着能有人陪伴盛希夷的祈愿,却没想到自己早已给盛希夷标记了龙纹,这等于断了盛希夷未来结交道侣的可能,被他这将死之人困住……他怎可这般自私?!
龙性果然霸道卑劣,为何他生而为龙,不能做人!
这一时间,他心中的对盛希夷的爱怜贪欲,为贪;对自身生而为龙、标下龙纹害了盛希夷的怒,为嗔;因这贪嗔生出烦恼执着,纷扰无明,为痴。
贪嗔痴为佛家三毒,最是该戒,心性向来慈悲空净的释青灯此刻执迷其中,感应到佛缘白龙收到杂染,顿时将佛力激怒,于是释青灯神魂周身佛光大盛,那半空中的舍利佛骨也突破障碍向他飞得更近。
被佛光所惩,释青灯神魂面露苦痛,闷哼一声跌坐在地,双目如刚才在外界那般瞬间闪现暗金经文,但释青灯咬牙拼力抵抗,好歹护住了心口白光,眸中经文敛去,也没让舍利佛骨继续靠近。
哈,虚弱不堪的废物!
“释青灯”在心底冷笑。
他哥根本不配为龙,要是他,什么恶龙什么舍利定然都能消化得干干净净。
他可不是他哥这种道貌岸然的假和尚,除了他嫂子,谁都别想辖制他,众生祈愿更是该远远滚蛋,这些烧香拜佛的蠢货,有那个闲钱,不如拿回家给老婆花。
老婆那么漂亮那么好还跑去出家寻死,他哥就不是个男人。要是他,他宁可陪他嫂子一块死,做鬼也风流。
正好,都该归他!
“释青灯”抓住诛心良机,故意外露不耻神色,对释青灯轻蔑道:“趁希夷昏睡不备,袭吻标下龙纹,这就是你说的让他忘了你?道貌岸然,厚颜无耻,啧,哥哥,你真是会自欺欺人。”
出生前,释青灯就曾经隐约感受到石胎中同胞兄弟的气息,少年时想起,追问在蓬莱山顶发现他的僧人们很多次,但他们都说他并没有弟弟。这些年他疑惑追寻,一直找不到同胞兄弟存在的证据,心里却一直都放不下。
此刻听“释青灯”这么说,释青灯虽是被切中要害,越发对盛希夷愧疚丛生,佛光也被激得越盛,但他听到哥哥这个称呼,印证了他一见“释青灯”就产生的猜测,他依然在苦痛中惊愕忘我,急急凝神看向“释青灯”。
他们两个有一模一样的面容,黑眸黑发,连眉眼都不差毫分,均是宽肩窄腰的高挑身材,劲瘦有力,神魂气息也有些相似,确实像是双生子该有的样子。
不过,“释青灯”的神魂远不如释青灯慈悲空净,不仅六欲七情混沌不清,还缠绕着恶龙邪气,然而“释青灯”神魂中最强烈的,是难辨正邪善恶的霸道龙性,释青灯就没有。
这大概是因为他吞下的舍利灵骨太过霸道,将龙性压制住了,而“释青灯”并没有吞过舍利。
真的是他的同胞兄弟?!
释青灯一时惊喜一时苦痛,想到“释青灯”还愿意称呼自己为兄长,望向“释青灯”的眼神竟是慈悲:“……真是你?我找了你许久,你一直在哪?你过得好吗……弟弟?”
“释青灯”闻言却是怒极狂笑,大声讥讽道:“过得好吗?哥哥,你一出生就夺走了我的生机,害我只能藏在你的神魂里,暗无天日,还要小心不被你和外人发现,每日心惊胆战,现下你问我过得好吗?好好好,若你愿意把命和嫂子赔我,我就好的不能再好了!”
听他说是小心翼翼藏在自己神魂中苟且存活,释青灯此刻已尽力竭,心中疑窦一闪而逝,便又为自己抢了弟弟生机而更为惭愧,佛光亮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只是,弟弟这最后的话,却怎么听怎么不对。
嫂子?难道是说希夷?
赔命他理所应当,赔希夷算怎么回事?
释青灯咬牙正色道:“我的命,我甘愿赔你,只是如今我的命已不在我手中,这佛光我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释青灯”打断他,大喇喇道:“我能用你的身体,你就待在这当你的护法行者,我不妨碍你。你的身体和嫂子赔我就是,以后有我陪着嫂子,不需要你再担忧,我定然把他陪得好好的。”
释青灯自愿赔命,听“释青灯”说可以使用他的身体,刚要释然答应,听到后面却皱眉紧皱,话语间难免有了教训之意:“嫂子,你说希夷?希夷非我所有,怎么能说赔你?我欠你,他却不欠你什么,他不是理所当然该你的,你若也对他……该好好追求才是,你不该如此霸道。”
“你说我霸道?!”
生平头一次被他这道貌岸然的假和尚哥哥教训,“释青灯”气得暴跳,刻意施加诛心刺激,更加尖酸刻薄道:“究竟是谁霸道到连骂人都不准他骂,为此还创了个掉花的术法?恐怕有些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想的却是声色六欲!不住摇晃的美人掉了满床的花,好不好看?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听“释青灯”如此狎昵不敬地描述盛希夷,释青灯竟是罕见地暴怒:“闭嘴!”
“该闭嘴的是你!”
“释青灯”诡异一笑,趁其不备,猛地将半空中的舍利灵骨打向释青灯!
不等释青灯反抗,他身周佛光已然大亮,如欢迎接引,瞬间就将舍利灵骨纳入释青灯神魂内,黑雾刹那间减淡三分,释青灯一个“你”字刚说出口,就完全被佛光吞没!
舍利灵骨进入释青灯神魂,心境亮度骤减,不再亮如白昼,恢复了晴月朗夜该有的样子。
“释青灯”刚要大笑,却见释青灯瞬间释放出大量修为,佛光在一刹那向外驱散,离开释青灯身体,大部分佛光散而又回,却有一部分佛光融入黑雾,肉眼难以分辨的点点佛光与黑雾交融在一起,时亮时暗,像是凡间萤火,在崖顶月色中环绕着释青灯神魂漫舞飘飞。
而释青灯神魂似乎已失去意识,双目紧闭,整个人如金光闪闪的佛像,唯独心口那团白光还在艰难跳动。
“释青灯”狐疑地看着他哥神魂,忽觉不对!
盛希夷正从他师父手中接过释青灯,就见释青灯忽然睁开双眼,一看到他,连名字都仿佛没时间喊,如诀别般道:“以后我不能再背你回去,你要小心……”
“释青灯”迅速飞身冲向心境境顶,顶掉他哥虚弱的神魂,得意洋洋地睁开眼,精准找到盛希夷的方向,一个“嫂”字刚说出口,却不料也失去了意识。
这个身体又昏了过去。
逍遥子离得近,没听懂,疑惑重复:“小心扫?”
“这也,无关紧要。”
一阵灵风吹过,卷起黄沙。
盛希夷怔了怔,闭上眼,用力按了按眉心,才又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继续道:“我们回去再说。走吧,师父……我背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