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释青灯”视线落在昏睡过去的盛希夷身上，霎那间，由锐利变得诡异起来。
他嫂子好好的一个美人新寡，怎的小腹隆起，还在微颤？！
莫、莫不是他的龙力太过厉害，竟能让男子有感而孕？！
思及此，“释青灯”瞬间失智狂喜，若嫂子有了他的骨肉……
“嘎——！”
伴随一声抱怨的难听鸟叫，盛希夷那只黑头灰蓝羽灵鸟从盛希夷衣襟里钻出来，抖抖羽毛，歪着脑袋看了看陌生洞窟，一副疑惑自己与主人为何在此的模样。
待它发现眼熟的男人，立刻改换了悦耳的啾啾叫，蹦蹦跳跳过来跟“释青灯”讨食吃。
原来是这小破鸟。
“释青灯”大感失望。
当年他嫂子年方十八，背着师父们与他哥互观心境，他哥心性不稳，才让他的神魂抓住机会觉醒。这些年，他都只能藏在他哥神魂中，虽然每天都想看嫂子，又得小心翼翼不被他哥发现，自然不可能看尽兴，所以对他嫂子的事并不是样样了解，甚是遗憾。
比如盛希夷收鸟的事，他就没能亲眼见证，还是从他哥和他嫂子的闲聊中陆续听明白的。
这只黑头灰蓝羽灵鸟，是只灰灵喜鹊，与凡间灰喜鹊脾性相似，爱吃各种灵果，脾气大，比脾气更大的是胆子，什么都敢干。释青灯有只巨大的金雕灵鸟，翼展九尺，一口一个灰灵喜鹊不在话下，这小破鸟却仗着主人半点不怕，成天蹦在大雕上作威作福。
这小破鸟怎么被盛希夷收的，说来倒唏嘘。
入门道场派学生们出去做任务，时不时就有学生捡些丧亲的幼小灵兽回来，道场干脆专门安排了个园子养着，若没特殊机缘，养到能够自食其力时便放归山林，也算一桩善业。
盛希夷懒得沾染因果，从未对灵兽起过兴趣，奈何老天爷偏心，他神魂修为清冽自然，与众不同，如同万千杂草中一朵幽昙，因此就算他成日神色清冷，连素不相识的修士都觉得他甚是可亲，何况天生更与自然亲近的灵兽。
道场养的灵鸟能自由放风，盛希夷住的学舍，院子里有释青灯为给他遮阳种的满满一架紫藤灵花，他常在花架下看术法卷轴，看着看着就困得入睡，每每这时，灵鸟们便闻风而来，集体蹲花架上看他睡觉，百看不厌。
其中最大胆的就是这只灰灵喜鹊，它不仅敢飞到躺椅上凑近盛希夷，还敢偷吃释青灯给盛希夷寻来的樱桃灵果。
盛希夷懒得计较，不曾赶过它们。
那年有个新入道场的小朋友，是只庙里长大的蓝雀灵鸟，颇有慧根，自小茹素，受高僧点化提前化形，很得老师们看重。谁都没想到，这孩子的本体竟是只山雀，是山雀故意将蛋换到了蓝雀窝里，他自己不晓得，庙里僧人也将他当作蓝雀养大，结果来了道场的第二年，灵鸟成年，觉醒了本能。
灵兽成年觉醒时，外形和灵力都突飞猛进，但快速成长也带来了受兽性本能影响的混乱。
越是强大的灵兽，成年觉醒时，兽性反扑得越凶、混乱时间越长。
若是一般灵鸟，成年觉醒影响不大，大不了化回本体偷吃果子、求偶跳舞，再丢脸一点也就是化人时还傻傻鸟叫、扑腾胳膊，这一阵过去就好了。
可山雀灵鸟，它天性()爱吃其他灵鸟的脑子。
那日园子忽然兽嚎鸟惊，道场师生急忙赶去，现场惨不忍睹，已有两三只灵鸟被吃了脑子，而那只灰灵喜鹊因为灵力高强些，又很聪明，借着熟悉地形，挡在其他灵鸟前面还击，众修赶到时，受本能控制的山雀灵鸟刚巧抓住了它，报复性地把它脑袋串上荆棘长刺，它哀哀叫着，气息几绝。
后来，这只灰灵喜鹊救是救回来了，却损了关键，灵智已损，再无化形可能，以前是大胆，救回来成了个更大胆的傻大胆。
盛希夷悄悄把它要了来，就这么养着，一养就是数十年。
嫂子对只鸟都比对他好，怎么不来养他？
“释青灯”酸溜溜地想着，从他哥的法戒里找出一盆樱桃灵果，远远放到石桌上。
灰灵喜鹊眼睛一亮，极速飞向石桌，整只鸟钻进盆里啄食起来。
打发了鸟，“释青灯”回到床边，看着他嫂子。
嫂子是真好看。
盛希夷穿的是最普通不过的月白道袍，腰间一根细细的茶绿长绦，镇邪兽首玉带，并不紧束，那腰身就已够纤，腰下长腿，白罗袜，登云履。浑身只露了脖颈和手腕，肌肤白得晃人眼睛。俊美如寒山冷月，神姿出尘，遥不可攀。适才“释青灯”抽掉了他的竹绿木簪，此时银灰长发散乱在身下，如睡云间。
左臂那给他哥戴孝的黑纱甚是扎眼，神色也尚憔悴，但再加上额前的龙纹，就让这清清冷冷的美人道长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释青灯”心底一动。
他垂下眼睛，顺着刚才的思绪想——龙一百零八岁成年，那等百八年后，他成年觉醒时，定要躲起来，绝不能让嫂子瞧见他受本能控制的痴狂蠢态，再说，若是他受龙性影响时不知轻重，伤了嫂子就不好了。
但除此之外，成年觉醒前后，他都不会放过盛希夷。
他看了他太久了，也想要他太久了。
凭他敢堂堂正正说出来，就比他哥强了吧？所以，为什么不来喜欢他呢？
“释青灯”又看向床上的人，有些委屈地想：他去成佛，我来爱你，不正好么？
盛希夷动了下，像是觉得石床太硬，不舒服。
“释青灯”招来一朵白云，用双手捏了捏，确认软如丝棉，才将白云朵飘入石床，随后，白云轻轻从盛希夷脑后浮出，把盛希夷整个脑袋软软托住。
盛希夷轻轻蹭了下白云，露出猫儿似的惫懒神色，又睡熟了。
“释青灯”看着盛希夷睡在自己招来的云里，满心欢喜。
灰灵喜鹊吃饱了，快活地啾啾叫了两声，飞回石床，蹦蹦跳跳到盛希夷腰侧，熟练地钻进道袍长袖下睡觉。
这可把“释青灯”嫉妒坏了。
他不服。
凭什么？
“释青灯”想了想，化成龙形，再变小，小到龙身只有毛笔粗细，飞到盛希夷手边，缠上盛希夷皓白的手腕，嘴巴衔着尾巴，假装自己是个镯子。
腹麟紧贴着盛希夷，盛希夷雪肤温热，他整条龙如浸温泉。
这一刻他心满意足，脑袋里的杂音杂念都逐渐远去，渐渐的，竟也睡着了。
*
醒来时，“释青灯”发觉自己被嫂子倒拎在手里。
嫂子正捏着他的尾巴，挑剔的目光在他龙身上下端详。
怎、怎么有种被嫂子看光了的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但一想到他哥那个假正经从不在他人面前赤膊更衣，他又油然生出“抢先一步”的爽感。
小黑龙忸怩地扭了扭。
盛希夷打量着缩小的黑龙，本是想再找找成年龙身的特征，等看清接近尾巴的龙腹末端有一处微微隆起，忽然意识到那下面藏的是什么，条件反射手一抖，把黑龙飞了出去。
化为人形落地的“释青灯”气坏了。
“释青灯”控诉道：“你扔我？摔傻了怎么办？！”
盛希夷一哂，都这样了还以为自己不傻呢？
不，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他约莫睡了五六个时辰，足够了，众修不知恶龙已被释青灯吞噬，他也不清楚天渊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他该带“释青灯”出去了，不论释青灯是不是龙，三教魁首必然知道些什么。
不过，出去之前，还几件事必须问清楚。
盛希夷冷静开口：“我要带你出去见师父……”
嫂子要带他回去见师长！
“释青灯”大为惊喜，速答：“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