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在重重结界之外的江澍晚下?意?识绕到树后?,将自己隐蔽起来。
他听?不到云殊华和?景梵说了些什么,却能看出来两个人分外亲密。
那穿着青衣的少年拽住景梵的衣袖,像是在和?他解释,又像是在和?他撒娇,江澍晚看不到云殊华的表情,却不难想象到少年轻声细语说话的样子。
从这个角度看,景梵不甚领情,微沉着一张脸,一语不发地执起少年的手。
江澍晚见状,打心?底里不舒服,他觉得景梵配不上殊华。
再者,他不过就是和?殊华交谈了几句而已,景梵何至于?如此不悦?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殊华又怎能幸福?
江澍晚深呼吸一口气?,眼睁睁看着景梵与云殊华相携着离开前庭,这才转身向山下?走去。
不论如何,一定要尽快将殊华带回玉逍宫,跟在景梵这样的人身边,多一天就是多一分变数。
几日后?。
黄昏时分,江澍晚不紧不慢赶到东域与中域交界的小镇。
此地只是一处不起眼的小城,除却几家茶楼与客栈里坐着些来往的商客,其余皆是匆忙的赶路人,本地村民少之又少,留下?来的大都是做些生?意?买卖之类。
江澍晚与玉逍宫的人约好?在此处见面,打算商议一番后?再决定接下?来如何行动。他风尘仆仆踏入茶楼中,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坐下?,随后?慢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等待接头人的到来。
约莫过了一会,自茶楼外涌进来一串背着包袱的行路人,他们当中有男有女,甚至有些人还带着孩子,甫一进来便坐在大堂中喘息休息,活像一群亡命之徒。
一个中年汉子从人群中站出来,招呼道:“店家,麻烦多上些茶水,我们喝完了还要继续赶路。”
“各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上好?的热茶。”
那店家将跑堂的几个小二全部唤了过来,热情地招呼道:“不知众位好?汉这是要往哪里去?瞧这架势,莫不是打算迁家?”
大堂内形形色色的人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皆等待着这群人的回答。
那领头的汉子重重叹了一息,将手中的茶狠狠灌入喉中,朗声道:“什么迁家,我们是被迫逃亡!我等一路南下?,打算举村迁入南域,寻个安稳的地方安置下?来。”
这逃亡二字一出,顷刻间?便将江澍晚的兴趣给勾了起来。
他侧耳静听?,辨别出这群人的口音应当是来自北域,这一路南下?,纵跨大半个东域,这一路上应该也不容易。
“听?客官这口音,不是东域本地的吧……”店家犹豫开口。
“不错,我们来自北域孚城,那里发生?了战乱,为保命,我们只好?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战乱二字一出,在座所有人皆向这处看了过来。
“什么?你说战乱?这是何时的事?”
“如今这天下?是太平盛世,何来的战乱一说?”
“我们可没说谎,”北方汉子脖子一红,登时便急道,“两日前北域忽有大批销声匿迹多年的清虚门魔修集兵向东域发难,两域交界处早已陷入战火,我等地处边远的小村落不知如何是好?,城主大人便亲自前去求北域域主调兵想救……谁知竟是求助无?门,最后?只好?自缢在城门之上!”
“全村数百口人逃到这里,早就散了,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不远千里南行?”
其余宾客露出吃惊的表情,面面相觑,皆不敢相信此人口中所言。
“依你的意?思,北域域主并未镇压那些魔修,这怎么可能?域主大人是一方土地的庇佑神,怎可能见死不救?!”
“若我有半分虚言,就叫我天打雷劈,”汉子竖起三指起誓,恨声道,“师炝这个狠心?狡诈之人,竟容许魔修在北域犯上作乱,迟早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就这么叽叽喳喳骂了一会,众人才逐渐接受仙魔两界开战的事实。
“这位兄台不妨说说,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五域仙盟可曾派兵去剿灭魔修?”
汉子默了默,似乎是在回想:“清虚门连攻北域三城,继而南下?突袭东域,听?说这场仗打得是越来越大,东域已派了些精兵前去迎战,仙宗大人也正发兵前往战场。”
在座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此战没那么容易解决,往日五域仙盟与魔修约战均是在极北之地的古战场,何曾牵扯过我们这些老老百姓?如此情景,自仙尊大人收复五域失地后?便再也不曾发生?过了。”
“对啊,说起这个,仙尊大人可曾说过要带阵杀敌?他可是天音石选中的天下?共主,若是他在,我们定能稳定军心?,一举将那群魔修狠狠击败!”
“此时战况未卜,事态可大可小,仙尊现下?还未出山,”汉子蹙眉道,“不过沿途听?闻沈棠离沈仙宗正赶往北域上阵杀敌。”
“仙宗大人都去了,看来仙魔两界不会善了……”
“是啊,我们也速速回乡,带着家人南下?逃难,若是能躲过这场灾事便最好?不过。”
角落里江澍晚听?到这,手里的杯子掉在桌面上,转了好?几个圈才稳固下?来。
依傅徇所言,仙魔两方并不会选择在此时开战,为何卫惝如此按捺不住,硬要挑衅东域?这不是明摆着自寻死路么?
可连师尊都亲自赶往前线了,想来北域的状况并不乐观,景梵若是想稳固军心?,出山是早晚的事。
在这段时间?内,清坞山绝对是个可以轻而易举攻入的薄弱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澍晚心?思一转,当即决定不再回中域。
他往桌子上随手扔了几粒碎银,出门右转,上了马调转方向启程去往北方。
战事如野火,风一吹势头便呈燎原之势席卷北方,半月后?,北域已有五座城名正言顺掌控在清虚门手中。
几位域主心?里都明白,所谓一座又一座城门失守,不过是卫惝冠冕堂皇做的样子。眼下?北域尽在他掌控之中,失与不失,还不是仅凭他一面之词。
卫惝之所以选择如此做法,无?非是想一步步瓦解五域仙盟的威信与民心?,借此激景梵出面。
为此,沈棠离特意?修书一封传往清坞山,耐心?劝诫景梵不要轻易上阵,安心?守住玉墟殿,一切事务都交由他来处理。
惊鹤将这封信送往后?殿时,景梵正立于?偏室书房的桌前画画。
“仙尊大人,沈仙宗来信,请您过目。”
景梵一手捧书,一手执笔,闻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放上来吧。”
“是。”
惊鹤小心?翼翼凑上前,将那封书信置于?桌面一角,不经意?向画纸上瞟了一眼,心?内匪夷所思起来。
仙尊大人好?似在画一块玉佩,工笔甚是精细,瞧上去就像是要交给匠人雕琢的样纸一般。
为何会忽然画这种东西??
惊鹤百思不得其解,可就算再好?奇也不敢开口问,便耸耸肩打算退下?。
景梵忽然停了笔,不紧不慢地问道:“除却仙宗寄来的信,可还有别的事要禀报?”
最近仙魔两界正在交战,前线时不时便会传来最新的战况,景梵要问的大约就是此事。
惊鹤松了口气?:“清虚门发兵打了半月之久,东域死守疆界,未丢一座城,想来近日应当翻不起什么浪花,依属下?瞧,待到卫惝精力耗尽,这仗也就结束了。”
景梵没有答话,半晌又问:“玉逍宫近日有何动静?”
“听?探子说,玉逍宫目前还没有发兵的打算,傅徇最后?一次单独出现是在东域,恰好?是在两日前,”惊鹤沉思道,“也不知道傅徇这人打得什么算盘,不过应当构不成什么威胁。”
景梵垂眸,复又在纸上细细画了起来。
“去岁沈仙宗拜访清坞时,曾带来了一块紫晶暖玉,此玉可曾赠人?”
惊鹤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说:“没有,属下?与风鹤将它存在库里,未曾送出。”
“去为我拿来吧,”景梵说话时,眸光认真地盯着纸上的一笔一画,“明日我会带小华下?山,你与风鹤守住结界,这几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惊鹤眨眨眼,还是没忍住道,“仙尊大人,再过两日沈仙宗还要登门造访,商议战事,此时带殊华下?山,时间?是否有些紧张?会不会来不及……”
“不会,”景梵沉吟道,“小华的事同样要紧,此行不会耽误过久。”
为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给小徒弟准备的惊喜已经一拖再拖,若是继续推迟下?去,怕是再也没有时间?陪他了。
惊鹤自知劝不动景梵,只好?乖乖地退下?,径自去库房取暖玉。
他可不是瞎子,这阵子就连风鹤都感?觉出来仙尊大人在暗中为殊华准备了不少东西?,唯有殊华傻乎乎的,每天光顾着埋头修行,竟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不过在这种节骨眼上,仙尊还如此看重殊华,想来定是对这段师徒情动了真心?。
惊鹤心?里为景梵高兴,毕竟有人可以牵挂是好?事。
在他走后?不久,景梵便将画好?的图样收了起来,又从某张书页中取出早已写好?的一份名册。
修长?的手指将折叠好?的纸张摊开,其上写了不少奇奇怪怪、闻所未闻的食物,皆是自认识云殊华起从他口中听?来的。
景梵的眸光扫过上面的字,良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