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当浮一白

云殊华右手五指攥紧,一?支流光箭浮现于掌心,他丝毫没有犹豫地?抬起手,对准江澍晚的后颈狠狠扎下?!

饶是江澍晚多年训练有素,反应极为灵敏,也没想到这小兔子急了?竟开?始咬人,且还是对着自己命门下?手。

尖锐的金属物质刺破皮肤,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入衣领,血腥味道将他体内的暴虐因子彻底唤了?出来。

江澍晚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一?般,不仅不躲,反倒迎着锋利的箭尖将颈项昂了?起来,他单手伸向后方,没有握住箭头,而是握住了?少年的手指,另一?只?钳制着云殊华脖颈的手仍旧拉扯着绷紧的弦,在少年喉结处勒出深紫色的印痕。

“就算被我识破了?,也不至于……嘶,痛下?杀手吧,好歹也做了?一?年朋友……”

“——闭嘴!”

云殊华怒极反笑?,气若游丝,嗓音嘶哑着喊出这两个字。那弓弦快要将他喉带割破,大脑也充斥着窒息的感觉,这些痛感令他神经兴奋,仍不妨碍他拼死抵抗。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从去年六月两人初见时,云殊华便一?直如此唤江澍晚,唤了?整整三季有余!

“是,”江澍晚眉目平和,坦诚道,“云殊华虽性格软弱,但却?是个记吃又?记打的性子,傅徇教给他的一?招一?式,就算是死,他也分毫不敢忘。”

“可方才那场比试,你身上没有半分傅徇的影子,景梵教给你的东西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云殊华冷眼睨着他,尽力维持着理智:“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互相扶持走到现在,全是你演的戏。”

江澍晚不置可否,眸光幽暗地?看着他。

“哈哈……好,好得很?,”云殊华咬牙切齿道,“从前就当我真心错付,不如就在今天做个了?断,以后见面形同陌路是最好!”

脖颈间勒紧的丝弦切入他的皮肉,江澍晚阴冷的声音响彻耳畔。

“形、同、陌、路?”

“你和我皆身居玉逍宫要职,若是想激怒我即刻向景梵告发你的身份,就将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嗯?”

这话威胁不到云殊华,或者说,他现在已经处在不理智的阶段,什么都无法震慑到他。

不就是要向景梵揭发他的真实身份吗?那就去!他自己不过是个闲养在玉逍宫的小公子,到时二人身份败露,江澍晚难道不会?比他更倒霉?

江澍晚垂眸看着少年涨红的颈项和溢满血丝的杏眼,不知为何,手上的力道渐松了?些,心情却?更加烦躁了?。

揭穿此人真面目是早晚的事,为何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心里一?丝畅快的感觉都没有?

为防自己胡思乱想,他薄唇轻启,寒声问道:“真正的云殊华到底在哪里?你把他藏在哪了??”

“我不知道,”云殊华喘息道,“你要是能将他找出来,也算你有本事。”

“劝你还是说些有用的,”江澍晚淡笑?,“毕竟作为傅徇的兵器,我杀人可从不会?留情。”

云殊华凄然?一?笑?,不知是在笑?他的薄情还是在笑?自己的愚蠢,少顷,竟有几滴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江澍晚见不得他掉眼泪,怒道,“回答我的问题,云殊华到底在哪里!”

“我在笑?……我笑?我自己啊,”云殊华低声慨叹,“连你都能发现我的不对,想必舅舅也早就猜出来了?吧。难为你们看穿我拙劣的演技后,还陪着我演了?这么久……想想就觉得分外难受。”

“扪心自问,这一?年来,从带你逃出玉逍宫那一?刻起,我便将你当作我最信任的挚友。在中域隽宸殿进修的那两个月自不必说,上元节你失踪后,我可有一?刻放弃过你?”

江澍晚的手一?颤,弓弦泛着点?点?银光消散而去。

“我确实顶替了?原来的云殊华,可这一?切并?非我本意?。本想着替他做好后辈与朋友的本分,谁知你们偏不给我这个机会?,怎么,戏弄人的感觉是不是异常美妙?”

“天地?之大,竟没有我这缕游魂方寸容身之处,朋友背弃、师长猜疑……我本来就不应当留存在这个世界里,你说对吗?”

最后一?个问句的尾音极轻,却?像在江澍晚心中乱拨了?一?把心弦,直接将他思绪打散。

师长猜疑,是指师还是长,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少年虽戴着面具,江澍晚却?能强烈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孤独与凄凉,一?时被他的悲伤之情所震颤,竟忘了?自己本来是要盘问另一?个云殊华的下?落的。

可另一?个云殊华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自己在朔望镇中数次重伤昏死过去的时候,身边一?直照顾他的又?是谁?

或许眼前的少年曾是一?抹缥缈的孤魂,落到云殊华的驱壳中,格外祈求周围的亲信能分得他一?点?信任,一?些温暖……况且,除了?将自己带出玉逍宫外,他没做任何肆意?妄为的事,不是吗?

更何况叛逃玉逍宫这件事并?不完全是他的主意?。

江澍晚确信自己伤害到了?云殊华,不知怎么地?,心底里有一?处像是成了?针脚,绵密的刺痛感扎在上面,让他情不自禁皱起眉来。

云殊华双肩微颤,看上去竟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意?味,他松开?握着长箭的手,脱力一?般垂在身侧,道:“我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每每将真心奉出,却?总遭人嫌弃。你们不要的东西,却?是我唯一?能给的珍贵之物。”

这句话更是直接往江澍晚的心窝里猛扎,他如溺水之人一?般呼吸艰涩,打断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这就是你真实的模样,暴躁,易怒,并?不像平日里那般平易近人,”云殊华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只?要是梦,就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殊华,你——”

话音未落,一?记霸道至极的手刀落下?,江澍晚后颈一?酸,腹部硬生生受下?狠辣的一?拳,源源不断的法力冲击着他体内的保护屏障,五脏六腑剧烈搅动,几滴鲜血随他倒地?的动作自唇边流出。

在场的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正耳鬓厮磨的两个人忽然?分开?,带着鬼面的少年一?个正踢将江澍晚踹倒,左手持剑,一?击将他击垮在台上。

“我不仅笑?我自己,我还要笑?你,”云殊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线虽不像往日那样稳定,但也透出十足的理智意?味,“我笑?你做弟子无法断舍离,满脑想的是从前,做杀手更是优柔寡断,竟然?被我几滴眼泪给骗了?。”

待到江澍晚反应过来局势已完全逆转时,他张开?嘴,口中溢出更多的鲜血。

他却?只?是笑?:“殊华,看来这段时间的修炼也不算毫无用处,你比从前更聪明了?。”

“谢谢夸奖,”云殊华傲然?一?笑?,“不仅如此,我还比从前更冷血。假如今天能送你上西天去拜见老祖,我一?定毫不手软,哪怕你曾是我的朋友。”

“呵……”江澍晚喉间闷出一?丝怪笑?,“我就知道,这层窗户纸戳破了?,你我的朋友就做不成了?。”

但拆穿是必然?要经历的事,若两人中间始终隔着曾经的那个云殊华,事情只?会?发展得越来越麻烦。

江澍晚心中所思所想,云殊华并?不清楚。但见他背过左手,做了?个提剑蓄力的姿势,以江澍晚的视角看,只?能看到他冰冷面具下?薄情的唇角,以及充满杀意?的双眼。

少年背后的左手不断颤抖,剑刃迟迟不能挥下?。

“住手!”

恰在此时,一?根银针飞速刺入云殊华手腕上的穴道,手中的长剑顷刻间消失无踪。

“仙宗大人有令,比试到此结束,南域胜。”

来人正是斋青禾,他遥遥对着云殊华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赶紧从江澍晚身上下?来。

若是他再晚到一?步,江澍晚恐怕就要死在云殊华剑下?了?!当着五域这么多人的面对仙宗大人的入门弟子痛下?杀手,云殊华他是怎么敢的?

斋青禾越想越气,连忙上前走了?几步,将云殊华提了?起来。

台下?座席中几名中域的小侍见状,连忙上来搀扶江澍晚。

云殊华摆出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抱臂道:“多谢青禾兄,刚才若不是有你,我恐怕早就走火入魔,满心想杀了?他干净。”

斋青禾瞪眼道:“你还说呢,不过一?场比试,你怎地?同他如此较真?”

“他……”云殊华想了?想,“罢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以后青禾兄不必与我提他。”

斋青禾知道两人之间恐怕生了?龃龉,但现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好细问,便颔首表示就此作罢。虽说和仙宗大人的徒弟作对应当没什么好下?场,可云殊华的身份也不差,有景梵相互,江澍晚应当不敢找他的麻烦。

思索间,就见江澍晚满脸血污,教人搀着走到云殊华面前,挑眉问:“你我的话还未说完,不如比试结束后我们再找个地?方见见?”

云殊华笑?道:“还是不见为好,从此以后,我们就真的是分道扬镳的两个陌路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orz今天玩了好久摩尔庄园,晚上还有个workshop会议,更得有点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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