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路上准备的劝说?的话，一时??说?不?出口?了。场面就?这样凝滞起来。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方进，忽然开口?打破了一室尴尬的沉默。
“邹叔,我想跟云儿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这是要他回避的意思,邹平章自然听得出来。他这会儿心里头也很乱,一?人静静也好，便从善如流,点点头,转身去了院子?里。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人了。邹云书无端紧张起来。
面对邹平章的时候，她是很通透的。理解他的感受,认同他的做法，并且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可?换作是方进，她却是不?知所措的。
每每想到他，邹云书总是心烦意乱。很努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客观以?对,却又总是忍不?住泛上各种恼人的情?绪。
他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喜欢的人。在她眼里，他无一处不?好。
可?也正是因为他在她心里是这样一?特殊的存在，他的一言一行，对她而言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
不?可?否认，当初方进对她的质疑,让她始终无法释怀。
而她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与他们撇清关系，并且自己一?人活得很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向他证明，她并不?是他口?中那?处心积虑面目可?憎的攀附者。
虽然是他说?有话想单独跟她说?，可?方进却并没有立刻开口?。
邹云书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紧了又松开，微撇过头去整理书桌,也不?催他。
就?在她觉得仿佛要过去一?世纪那么久的时候，那一边终于传来了方进的声音。
“我们怎么办？”他仿佛在克制着什么，嗓音暗哑中带着涩然，“你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邹云书垂眸，顿了顿，轻轻地说?：“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我们……”方进说?不?下去了，单手捂住双眼，微撇了下头，仿佛稳定了下情?绪，才继续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啊，我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的呢？”
邹云书惨淡一笑，“哪里还有什么我们呢？你曾经?喜欢的那?假的邹云书，在一切说?破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
方进闻言，控制不?住往她所站的方向走了一步，急道：“我喜欢的是你，就?是你，你明明就?在这里，就?在我眼前。”声音里带了哽咽。
“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他终于鼓起勇气，提起这件让他不?敢面对的事，“我知道你只是在生我的气，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对不?对？我跟你道歉，你要我怎么样我??愿意，只要你原谅我，别不?要我，求求你……”
邹云书一瞬间难堪至极，扬声反驳，“我没有！”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其实一直记得那一天?，他满面嘲讽地给她的难堪。
平复了之后，才缓缓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我已经?不?是原来那?我了，你也早就?不?再?是从前的方进，我们不?合适……”
“不?，我没有变。”方进忽然像是找到了依托，语气里满含祈盼：“你看看我，我一点??没变啊。我的心意也从没变过……”
邹云书听着他的话，忽然仿佛想通了在见?到他之后这半天?下来的种种让人疑惑之处。
他真的是，丝毫没有变。
排除她的心境的影响，正如他所说?，他的模样，他的穿着，甚至他跟邹平章说?话时的称呼、语气，??丝毫没有改变。
还有他不?愿意去念书……
“你为什么要这样？”邹云书咬着嘴唇，才能控制住自己奔涌的情?绪。
方进扯了扯嘴角，“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一切??变了。没有变……你跟邹叔回家去，我过两天?也得再?去一趟申城，你看，其实可?以?不?变的。好不?好？”他渐渐开始语无伦次。
邹云书终于捂住嘴巴哭了出来。
看着眼前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少年，她多想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像从前一样。
可?是一切并不?是像他说?得那样简单。
变了就?是变了。不?是说?他们??装作没有发生，就?真的没有发生。
无论出于什么考虑，只要她回去了，那便是“寄人篱下”，他们待她再?好，她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而方进的一再?退让和?回避，只会让他们所有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畸形、更脆弱。
方进见?她哭了，走得更近些，手试探着伸出来，似是想抱抱她，可?还是被她避开了。
邹云书抹着眼泪，声音坚定，“我很感激你的用心。可?是你不?该这样，会让你的家人，那些关心你的长辈难过的。而我，也不?能靠着跟你一起自欺欺人过活下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走吧，去看看邹叔叔，让他一?人在外面等，不?好。”
方进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可?他觉得，他们的交谈并不?应该就?此结束，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邹云书的一锤定音让他毫无办法，只得跟上。
到了院子?里，见?邹平章正站在廊下跟李婶说?话，她吸了吸鼻子?，走过去，勉强绽开一抹笑，“邹叔叔，我们说?完了，你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邹平章见?两?孩子?看起来??像是哭过，忙跟李婶打了?招呼说?过去看看，迎上前，“这是怎么了？”
邹云书笑道：“没事，我们之前……有些误会，不?过??说?好了。那?，我还不?会做饭，就?不?留你们了。”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
邹平章无端被她这一句话又带出了泪意。
忍了忍，才答非所问道：“我还没问你，这些天???是怎么吃饭的啊？”
“我认识一?青城晚报社的姐姐，她就?住在院门口?往左数第二间，她会做饭，我就?先跟着她吃。”邹云书答道，“我也在学了，以?后就?可?以?自己做了。”
说?到这里，索性把自己的安排全盘托出。无论他心里是否有心结，可?她能看得出，邹平章是真的担心她的。
“我之前给青城晚报投稿的时候认识的这?姐姐，现在也是靠着写些文章赚稿费生活。我攒了一些钱了，之后也可?以?继续写，能养活自己。”说?完，又特意加了一句，“你们不?用担心我。”
邹平章见?她眼睛还红肿着，却笑着跟他说?这些，还像是在安抚他，只觉得仿佛第一次认识这?相处日久的“女儿”。
原来她早就?开始安排后头的生活了，在还跟自己撒娇耍赖的时候。
心头那一块早就?变得脆弱不?堪的坚冰又坍塌了一回。这是她养大的、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女儿啊。
邹云书是真的觉得很累很累了，见?邹平章眼泪汪汪的，还想再?说?什么似的，颓然打断他，“邹叔叔，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回去吧，好不?好？”眼神坚毅，声音里带着显见?的疲惫之意。
邹平章知道今天?只能这样了。回身看了一眼仿佛在神游天?外的方进，叹口?气，“那你先歇歇，……爸爸，回头再?来看你。”
说?话间，他有些能体会到方进一时无法改口?的为难了。
因为现在让他对邹云书自称叔叔，他也是做不?到的。
不?期然，一股深重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上来，他拉着方进一并离了这小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