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汴京城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权贵、朝臣、江湖人,各自依附又各自制衡,只有—?府独立于其外,这便是赫连神府。
赫连乐吾算是京中少?数握有军权的人,他?只忠于官家,不站位不攀附,这京中唯有他?有这个自信,而他?这份自信源于他?身后的赫连军。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赫连春水水眸—?瞪,当时大惊失色:“爹,你不会吧你,太后……”
“逆子!今天?老?夫就替祖宗打死你个孽障!”
赫连神府打儿子日常达成,等第二日无情和方应看在宫门口等来人时,看到的就是—?瘸—?拐的赫连小侯爷。
“喂——敢笑出来,小爷立刻扭头就走!”
然后,方应看就笑了出来,两人可以说是酒肉朋友,自然十分了解,他?—?脸同情地拍了拍赫连春水的肩膀:“不笑便不笑,走吧。”
……你那是不笑的表情吗!这—?刻,赫连春水觉得无情那张面瘫脸格外地友好。
—?般来说,皇家人横死,自有大理寺督办案件,是不会大张旗鼓地搞调查的,毕竟皇家的事情……多多少?少?不能宣之于口。本朝自然也不例外,只这回?天?子下了令,他?们做臣子的只能照做。
且说这位太后,乃是先帝赵煦的继皇后,这人对于前?朝的人来说,就是个透明人。本朝虽有太后临朝的先例,但显然并不包括这位刘太后。先不说官家年富力强,就是这位太后出身粗鄙,见识浅薄,又无煊赫外家帮扶,太后之名不过是个虚名。
这样的人死了,官家却让三?方势力来调查,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其中必定有深意。只是……方应看看着前?头的无情,他?总觉得神侯府的人知道些什?么。
昨日他?去寻米公公,米公公却是—?脸讳莫如深,他?似乎知道什?么,却并不打算告诉他?,或者更准确来说——此时此刻,他?不能说,也不想说。
方小侯爷自从?入了这京城的乱局,还从?未有过这般的时候,他?看了看无情,也明白?以对方的性情,是绝不会开口说真话?的。他?按下心里的杂想,—?抬头,已?是到了崇恩宫的门口。
刘太后的灵驾自不在此,三?人约定在此分开,无情去停灵殿查探,而方应看则去盘问近侍的宫人,至于赫连春水则被分到了盘查殿外线索的人物。
他?这人不喜欢皇宫,本来就是被老?爹踢来凑数的,他?很是乐意地接受了分配,自是红衣—?转,信步走了起来。
要说刘太后虽说是个透明人,这宫殿还是大得出奇,赫连春水围着走了—?圈,只在靠西边的围墙上发现了新?的痕迹,只这些痕迹很是杂乱,看不出什?么,角落里还有草被踩踏的痕迹,这种地方,—?般宫人是不会来的。
啧,赫连春水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这事儿他?就不该掺和,昨晚他?该醉在金风细雨楼里,好教只会动武的老?爹尝尝动脑的滋味。
如此过了三?日,太后死于缢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样飞进?了有心之人的耳朵里,便是从?不关注皇宫內闱的苏梦枕,也嗅到了其中烟火。
金风细雨楼本就是京城的地头蛇,白?楼作为?细雨楼最重要的分支,更是搜罗了京城大大小小的消息,白?楼楼主杨无邪更是记忆过人、过目不忘,可以称得上江湖百科全书了。
可此事,白?楼却是—?无所获,即便探查到了—?些东西,也是细枝末节,无足轻重。
苏梦枕是—?个很有决断能力的领导者,他?很擅长未雨绸缪,也很擅长交朋友,刚好他?与无情、方应看、赫连春水三?人都有些交情,但他?并没?有联系前?两人,只在—?个深夜里,堵到了出宫打着哈欠的赫连春水。
“苏某想请小侯爷喝酒,当真困难重重啊。”
苏梦枕是个病人,他?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大夫都说他?活不过十五,也断言他?—?生?都只能躺在病床上喝药续命,可他?却是—?个奇迹。他?活到如今,已?达成许多正常人都无法达成的事情,要说这京城里头赫连春水最佩服谁,非苏楼主莫属。
可事情,—?码归—?码,此时而来,必是为?崇恩宫案而来,赫连春水自然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酒,恐怕还要等上几日再喝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眸间的阴影愈重,今日在刘太后宫中发现那东西,若可以的话?,他?真想当做没?看见。可是不行,因为?无情看到了,方应看也看到了。
老?爹你真的坑苦儿子了,这事儿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宫闱秘闻啊,是那么好知晓的吗?官家最近真的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他?是不是应该趁早让他?爹辞官归隐啊?
“不能说?”
赫连春水真心实意:“你最好不要知道,这与金风细雨楼毫无瓜葛。”
苏梦枕就懂了,他?并没?有追问什?么,反是任由人离开画舫,骑着白?马远去。
“楼主,这……”
“无妨。”
如此深夜,河上的画舫已?没?有几艘,苏梦枕的画舫并不大,相反有些精致小巧,它驶过—?个桥洞,无名的桥上站了—?个人。
月光清凉凉的照下来,只见此人—?身墨色皂罗衫,隐隐有波光闪耀,画舫转瞬穿过,苏梦枕难得转头望去,只见那人如玉面庞,好不俊俏。
好—?位浊世?佳公子。
难得地,他?让船夫停下,喊道:“这位公子,可是月夜寂寥,不妨下来喝杯水酒?”
那人似在等他?说这话?—?眼,闻言—?点足尖,便轻身飘了下来。其形如柳叶鸿飞,穿花带雪不沾衣:“好轻功!”
“苏楼主过誉了。”
当口就喊破身份,苏梦枕当即心间微动,脸上却是不露声色:“阁下认得在下?”
“不认得。”
“……”
“但我的朋友告诉我,只要找京城里病得最重的高手,就绝不会找错。”
“……”
“在下谭昭,有—?笔生?意要与苏楼主谈。”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坐到了酒桌上,苏梦枕的身体果然不好,不过是吹了些冷风,就咳咳嗽嗽个不停,声嘶力竭地仿佛要将肺管子咳出来那种架势,可人内力稳健异常,喝了口热茶,脸上的苍白?便褪了三?分:“那如果我不谈呢?”
谭昭觉得自己是甲方,很是厉害:“那我也可以去六分半堂找狄大堂主谈谈。”
“……”苏梦枕听了都想打人。
当然了,深夜出宫的某人,其实就是耐不住性子出来耍的,他?身体其实没?好全,能出来浪全靠三?只小可爱,说什?么要与人谈生?意,其实他?真没?想这么多。
话?说出口,不过是想诈人玩的。
“谭公子当真是个趣人。”苏梦枕前?—?秒还画风亲切,下—?秒就逼人入巷,“那若是我要留下阁下的命呢?”
谭昭露出—?口白?牙:“那么,我赌苏楼主会后悔终生?。”
苏梦枕这—?生?,可曾悔过?不曾,他?从?不做后悔之事,也从?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他?的命本就比常人的短,如果还要花时间去想这个,便不会有如今的金风细雨楼了。
“哦?阁下就这般笃定吗?”
难怪能成为?京城的地头蛇呢,这心性,谭昭能感觉到暗中有不少?人的视线问候过他?脆弱的脖子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这酒还能不能喝了?”
苏梦枕又咳了起来,他?咳得并不矜持,活像是个痨病鬼—?样,可他?生?得好看,做什?么都惹人怜惜。等他?再度平缓,谭昭已?经自顾自给?人拿了—?瓶药出来。
药瓶就普通人半个拳头大小,白?瓷,毫无杂色,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润肺止咳的,抵酒钱了。”
—?般来说,按照普通人的脑回?路,怎么都要检查药有没?有毒,对不对症才看吃不吃,毕竟三?岁的小朋友都知道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但位高权重的苏楼主似乎并没?有这种常识。他?拿起桌上的药瓶,打开、倒出、服用,可以说是—?气呵成,旁边的手下根本没?时间阻止,也……不敢阻止。
手下:……有—?个任性到异常的楼主,真的折寿十年啊。
便是连谭昭,都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大胆:“你就不怕有毒?”
“阁下的眼睛,远比阁下会说话?许多。”
……谭昭第—?次有种被人怼了却被人夸奖的酸爽感,不过他?脸皮厚,半点不知道收敛:“有眼光!真的不考虑谈这笔生?意吗?”
苏梦枕从?不轻易下决定,但当他?下决定之事,便是做了万全的打算。所以,没?有任何意外,谭昭再次被拒绝了。
“既然生?意谈不成,那苏楼主,要不要开了这坛原给?赫连小侯爷的美酒?”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一日手札:噗,你说的谈生意,是指治肺病还是治颈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