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的手腕被捏住,他的力气很?大,她只能避开他要?吃人的眼神,低声说一句,“你放开我。”
“你来做什么?”他非但没放开,还捏起她的下巴,非要?她抬眸直视他,不放过她眼里一丝一毫眼神变化。
“我没想做什么,”话语间浓浓的防备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挣扎着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抱他的腰身,“对不起,三哥哥,对不起。”
沈庚愣住,暖暖一团窝在自己怀里,他抬手,愣了半晌,终于妥协于自己的内心,抚上她的后背,却端着架子不愿再说话。
“我很?喜欢那块桃子状的黄玉,”她从他脖颈间抬头,下巴抵着他肩膀,十分乖顺地看着他,“是你亲手给我做的,对不对?玉料万中无一,做工却粗糙极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哄人的话不要?钱般从哪个嘴里抛出,她甚至割地赔款道:“对不起,三哥哥最帅了,三哥哥最善良了,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他冷哼一声,把?她扯远,拎着她后脖子,“别避重就轻,小坏蛋。”
不料她下地后,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玉白手臂,一条寸长刀伤已经结痂,皮肉仍外?翻着,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沈庚大吃一惊,皱着眉捏着她手臂仔细查验伤口,“是利刃所伤,你怎么伤到的?”
桃枝耸肩,向下张开五指,食指和中指间缠着红绳,垂下一块玉佩,玉上雕刻着了一朵绽放的桃花,“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一块玉佩?青灯节那日,我买了一块玉,怕枕鸳知道了打趣我,便夜里自己在房中捣鼓了好几天。”
她低头,一手吊着玉佩,另一手缠绕着他衣摆上的盘扣,“那夜,我不小心割了手,流了很?多血,你进?来后,我很?着急,怕你知道了,我的玉佩还没做好呢。”
他墨眸微眯,似乎在考量她话语真实是否可信,良久,叹了口气,把?她圈在怀里,“怎样都好,别再叫我滚了,我会很?伤心。”
桃枝乖乖“嗯”了声,把?玉佩系在他的腰带上,“我在恨你,怎么这?么多日,嫂嫂生我的气,你也一连几日消失不见,方才听见你跟夫子的对话,才知道你这?几日的奔波劳累,对不起……你们真的打算,找程殊把?摄政王和程恢的信物偷出来?此时能成功吗?”
“他是我从小的好友,你也见过,性子最是单纯,说明利害关系,他会听我的。”
“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她满脸期待,“我还想去吃夜市上的辣果子,上次没吃着。”
“就知道吃。”他两指捏了捏她后脖子,冷冷的温度通过渗入她的皮肤,害她打了个寒颤。
7
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你就带我过去嘛,我自己在一边玩,不会坏你事情的!”
二月初八这日,程府别苑,桃枝再?次装扮成小厮,沈庚正与程公子在屋内细聊,她在屋外?跟程殊的家仆买了一把?扭股糖,边吃边逛。
过了许久,他们似乎谈拢了,并肩走出来,程殊看起来几分薄怒,走到桃枝面前,抢过她付了银子还未接过的一串扭糖糕。
“你做抢我的糖?”桃枝皱眉生气。
小胖子瞟了她一眼,没管她,继续吃糖,沈庚过来把摊子上的一块糖取下,递给桃枝,对程殊道:“你跟这?小子计较什么?他小时候没吃过糖,才长得这?般瘦弱。”
“你跟他说好了吗?”二人走出程家私宅,桃枝扯了扯沈庚的袖子。
他低头凑近她,夸张道:“你——说——什么?”
她只好抱着他手臂撒娇:“我说,你计划做什么,便告诉我吧!”
“我约他,后日在此处见面,他把?他爹与摄政王的来往书信给我偷出来。”
桃枝问他怎么会同意,这?小胖子看起来也不像个傻子。沈庚嗤笑一声,长指戳着她脑门,“当然是以真心换真心,平日里我对他可好了。况且,是程大人太蠢了,与摄政王合作,迟早被过河拆桥,他这?儿子还比他看得准些。”
桃枝放下他的手臂,自己上前走了一段,又返回站定沈庚面前,担忧地问:“若是他转眼就去向程大人通风报信呢?你就不怕,牵连到沈家?”
“我相信他。”他揪了揪她的男子发辫,淡淡道:“若是没有可以信任的朋友,活在这世上,也太累了。”
桃枝不置可否,二月的天气,春风微冷,她裹紧了衣襟。
第二日,桃枝陪着郑氏和意柔去寺庙上香,这?夜便宿在寺庙厢房。
二月初十,几声鸡鸣,天还未亮,她便又穿戴成小厮,避开僧人,宵禁刚刚解除,她独自骑马回到和光坊,沈庚指引了两回,她对程家别苑的方位早已烂熟于心。
踏着月光,她心里忐忑,不知道将要?做的事情是对是错,却明白自己必须这样做。
敲开别苑的门,小厮认得她,把?她迎进?去,果然又是灯火通明,通宵达旦的一夜,沈庚对她说过,程殊有心疾,不至精疲力竭,无法入睡。她被管家迎着一路往里走,王娘子正在台上轻吟浅唱,与她对视一眼,握着长剑继续旋转。
程殊见了她,眼睛亮了亮,到大门旁看了看天色,“涛子,你怎么来了?这?会儿还没天亮呢!”
“程公子,我家公子说,请你到沈府一道用早膳。”她凑近程殊耳边,“他说,此处的仆人中有程大人的眼线,若在此处交接书信,他怕是出不了这?道大门。”
程殊见过她两回,都跟沈庚一起,不疑有他,跟管家说了一句,便跟着她离开。管家老?头子几番不放心,要?跟着他,他挥手道:“是去我哥哥家里,又不是旁的地方,有何危险的?”
坐的是程府的马车,天已经微微亮了,桃枝拉紧缰绳,策马前行。
程殊打了个哈欠,把?头凑出来,惊奇道:“你这?身板这样瘦肉,竟还能策马?”
桃枝不言,余光看见程府别苑升起火光,王娘子已经得手了,她冷冷道:“坐稳了,别乱叫。”狠狠一甩马鞭,惊得马儿扯蹄便跑。
“啊!”程殊被甩得牢牢贴紧马车壁,不断叫唤,“涛子!慢……慢些!你赶着去投胎么?”
“赶着甩掉你的那些家丁。”她拉动马儿避开迎面一颗大树,后面家丁躲避不及,果然摔得人仰马翻。
“你……”程殊察觉不对劲,抱着膝盖,浑身肥肉都在抖。
“抱歉,我要?把?你爹引过来,只能先委屈你了。”一处偏僻的平房前,桃枝吁马停下,用绳索把发抖的小胖子饶了几圈,牢牢捆起来,一脚踢进房中。
这?是王娘子为首的太后党人的落脚之处,结庐在人境,处于扬州城中央的一片小山坡上,被农田和山林包围着,轻易找不到这儿来。
王娘子很?快赶到,只换下戏服,满面浓妆还未卸下,眉目间笼着一段肃杀之气。
“都办妥了,程恢会亲自过来,我已遣人传话,若他敢带上一个侍卫,他这?宝贝儿子,会立即没命。”她往程殊屁股上踹一脚,“但愿你在你爹心里分量足够重。”
程殊眨了眨眼,极为缓慢地理解了当前的形式,“你们……是一伙的?”
他喃喃地问:“那沈庚呢?他也要?害我?”
桃枝忍不住解释:“他不知情。”
小胖子松了口气,整个人蜷缩在墙角,不顾墙壁的灰尘弄脏了他华贵的衣裳。
“我爹会不会来,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想知道,”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半晌掀起眼皮,几分期待道:“王娘子,既然我爹还没有来,你再?为我唱一段戏,好不好?方才我还没听完呢。”
王娘子显然没想到他非但不害怕,还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卷了块破布塞进?他嘴里,警告他别惹事。
程殊眨了眨眼,整个人蔫了。
王娘子出去望风,桃枝把?脏布取下,一块糖糕塞进?他嘴里,被他一下吐出来,“哇”声大哭,“好歹给我口水啊!这?怎么吃嘛,好恶心!”
桃枝嫌烦,仍是为他拿来茶水,凑到他身边,一口茶一口糖糕喂食,“你说,你爹会不会来?”
“我说过了。”含着一大口糖糕含糊道。
“我在认真地问你。”
“我也在认真地……回答啊!”
“你……”她戳着小胖子脑门,就像沈庚平日里对她常做的那样,“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小心我告诉王娘子,让她过来打你。”
程殊讪笑,终是回答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平日都不管我的。”
“那我们杀了你爹,你也不会伤心吧?”
他摇头,落寞道:“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伤心,我也想知道。”
桃枝此时对他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抱着膝盖,提议道:“唱戏我是不会了,不如我给你念诗,怎么样?”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等等,”程殊打断,“你为什么要?给我念诗?”
“你昨夜还没睡过,我希望你好好睡一觉,别怕,等你再?睁眼,就在自己家中的床上了。”说完不管他的反应,“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念了许久,她脑子里搜刮着还有什么诗没念过,却见他歪头靠在墙面,已经睡着了。
王娘子推门而入,外?头天光大亮,桃枝想到她对枕鸳说自己身体不适,把?门窗紧锁,这?会儿程殊被劫一事应该闹得满城风雨,虽然别苑被烧,拖延了些时间,不知道沈庚会不会发现异样,这?次,他还能被她骗过去吗?
王娘子见她愁眉紧锁,安慰道:“公主放心,我们查过,他是程恢最疼爱的儿子,他不会不管他的死活。”
他们接头的那天开始,王娘子便透露,她早察觉她的身份,当然是因为她有一张除了眼睛处处都和父皇很?像的脸。
桃枝问:“我们……杀了程恢就好,放过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