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璃的心震了一下。
要是这个女人站在办公区，谁还有心思关注什么布局什么设计。
一切都将黯然失色。
目光对上了，俞声翕也是一震。
有些人，只一眼，就注定将成为一根紧紧牵扯的线的两端了。
袁汐见自己上司半天没下文，先开口说了：“咳，时间到了，各位停笔，写名字吧。”
面前的纸被袁汐拿走了，邱璃抬手摸了摸自己扣得好好儿的袖扣。
全部收齐后，袁汐递给俞声翕，“总监，您看看。”
俞声翕这才坐下来，对着袁汐浅浅一笑，接过图纸翻看。
所有面试者都如坐针毡，除了对国内情形一无所知的邱璃。
长这么漂亮的总监？这皮肤白成这样，怕不是都没去过工地监修吧？
她哪知道俞声翕是何许人也？业界神话。
每月签单过千万，不止A市，甚至其他省市的大大小小的富豪们都排队来找她设计房子。除此之外，酒店，西餐厅，咖啡店……A市最近新涌现出的一半因室内装修风格声名远扬的网红店都出自俞声翕的手笔。
而其本人却毫无架子，总是脸上挂笑，容易让人误解是好说话的主儿。
再看这精致地盘起来的头发，还有只有她才能驾驭的衣服颜色和款式，别说神话，给她再系个蝴蝶结，说是哪个童话跑出来的也没毛病。
“李星杰。”几个字，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被俞声翕叫到名字的男生支支吾吾的应：“诶？”
看了这么半天，第一个叫了自己的名字，莫非被看中了？他有些雀跃。
“你可以走了。”
一盆凉水泼下来。
也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么完美的设计有什么可改的，只能在图纸上胡拆一通墙，而且平时都用电脑直接做图，他手绘能力也不好，线都画得一折一折的。
他悻悻的起身，出去前回望其他人，眼神里写着：等着吧，你们会全军覆没的。
事实证明，他几乎是对的。
俞声翕又叫了七八个人的名字，全都让他们走了。
袁汐把走了的人的简历全理出来放到另一边，抬头看，会议室里也就剩三个人了。
一个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男生，先前那个冒冒失失的女孩，还有邱璃，正一只手举在胸前，另一只手动作极小又有些焦躁地拉扯着自己的袖扣。
袁汐奇了个怪了，她家总监穿衬衫的时候，也老这么玩袖扣，这难道是美女之间什么约定俗成的癖好吗？
俞声翕放下了手上的图纸，把剩下三张简历拿过来，第一张就让她略微惊讶，“艾心？”
艾心就是那个迟到的女孩，被叫到后可可爱爱地举了手。
俞声翕似乎是满意地笑了，“我也是A大建筑系的，算是你的学姐，你的导师是？”
艾心挠挠头，“是陶响老师。”
邱璃再不了解，也知道A大的建筑系在国内数一数二，她来回看了看二人。
“那看来还是师妹了，以后私下可以叫我师姐。”
艾心从未听老师提起过俞声翕是她师姐，这会儿一下不敢接话了。刚刚这什么意思，以后私下？是要留她下来了吗！？
“在公司还是和大家一样，万一其他人觉得我对你有特殊照顾就不好了。”
俞声翕这回笑里带着些不容置喙的意味。
“好……好的总监。”
艾心明了了，她要最后没被录用，不让她过的是俞总监，但出了公司，那还是她的好师姐。
俞声翕转了个方向，“唐启年？”
唐启年恭敬地弯腰点了下头，起来还扶了下眼镜。
“你也留下来实习吧。”
“就……就这样就可以了吗？”
唐启年有些不相信，又扶了下眼镜。
“嗯，就这样，这次面试看的是设计师的硬性能力，之后还会有别的考核。今天来面试的人的履历都很抢眼，你的履历虽然在这中间不算出众，但我看好你有给公司带来利益的潜力。”
袁汐和王方明都呆了呆，之前不是准备了好些问题要问的吗？这就算了？
唐启年受宠若惊，突然变得热血少年，“谢谢俞总监！我一定会努力的！”
俞声翕又和袁汐说：“可以带他们俩出去了，和他们谈谈实习期薪资，确定一下入职时间，把合同签了，剩下这位我还有些问题要问。”
袁汐是个机灵的人，利落地将俞声翕扔出来的废图纸和刚刚淘汰掉的人的简历拿上，瞄了眼还在掰袖扣的邱璃，招呼艾心和唐启年跟上，出去了，然后在门口的垃圾桶随手扔了那些简历，又把图纸拿碎纸机都碎了。
艾心和唐启年看得一哽，自己的图纸和简历差些也要落得如此下场了。
会议室里，俞声翕拿起面前的咖啡，根本没看王方明，敷衍道，“王经理，今早辛苦了。”
王方明之郁闷呐，他就是个工具人，要不是公司规定面试必须有人事部的在，他才不愿意来凑这热闹。看看，这俞声翕哪儿是觉得他辛苦了，这是在说可以了，没你事儿了，赶紧走吧。
“诶！不辛苦不辛苦，我看这儿……也不需要我了，那俞总监，我就先回人事部了。”
俞声翕喝了一口咖啡，“嗯，不送。”
邱璃终于停下拨弄她的袖扣了，嘴角微扬，这位俞总监，挺有意思。
不过，三个人里，独独要问她问题？什么问题，不会是知道她和冠艺有什么关联吧？
不应该，自家集团都没几个人知道她名字样貌，更别说外人。
王方明也走了，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俞声翕和邱璃两人对坐。
要说第一次对视是棋逢对手的互相欣赏，这一次，就是博弈中等待坐不住的一方先出招。
邱璃正襟危坐，微微仰了头。一来是给自己壮气，二来是试图震住对面这个未来的上司，要还没进公司就被看扁了，以后岂不是只能任人压迫。
而对面的俞声翕的眼神却像只进入捕猎状态的猫，好像很凶，又像是装的。
十秒过去了，邱璃意识到自己今天是来面试的，不是来树敌的，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一些，“俞总监，您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先声明一下，您问的我不一定会。”
俞声翕笑了，还真有人面试提前打报告说自己不行的，刚刚不还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
她举起邱璃的简历看，“我想专业上的问题应该难不倒你吧，罗德岛的高材生？”
邱璃回击，“A大学霸的招，我可真怕接不住，刚刚就差点被困里边儿绕死了。”
“你不是画得很好？一条线，你是在看不起我吗？”俞声翕修长的食指轻敲两下桌上的图纸，笑盈盈地问。
“不不，那只是我侥幸，恰巧看见咱们设计部东西窗是对齐的，连上这条线，空间会更加通透敞亮而已。”
邱璃心道：原来出自她之手？的确厉害，但非要说，还缺乏点创意，但刚才时间有限，她不敢大改。不过只是办公室，松弛有度的设计是对的，太敞亮舒适了哪儿还想工作。
“这是我四年前和你一般大的时候的设计，我现在看仍有很多地方可以改进，这样一想，你如今仅凭一条线就能让我当时的设计翻一倍的价，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俞声翕揶揄她。
这就“咱们设计部”上了？这小孩儿挺有意思。
“您这前浪……”
邱璃后半句“看起来也不容易被拍死在沙滩上”差点丢出去，看见俞声翕脸色黑下来，收住了。
“咳……是后辈我要永远追随的方向。”
俞声翕：“你是说我老了吗？”
邱璃：“我不是，我没有。”
第一局，1：0，邱璃输。
俞声翕战术性又喝了口咖啡，继续探她深浅，“你为什么回国而不是在国外发展呢？”
“因为我热爱我的祖国，我要为发展我国的室内设计行业出力。”
邱璃口气认真。
“那……A市这么多公司，你去哪儿都能出力，为什么选择我们，比如那什么……冠艺，不是听说比我们盛誉待遇还要好？”
俞声翕用手把下巴撑住，挑了眉。
邱璃咽了咽口水，这怎么解释，她总不能说，哦，整个冠艺都是我家的，我就想出来吃苦吧。
她急中生智，摸了下鼻子，“冠艺没有您这么漂亮的总监。”
女人嘛，都喜欢被夸好看。
“哦？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冲着我来的？”
俞声翕又抱臂，仰倒在椅子靠背上，她看出来邱璃不太会撒谎。
“啊……嗯嗯嗯。”邱璃点头如捣蒜。
“那你这是动机不纯啊，这样的员工我可能要好好斟酌一下能不能要。”
俞声翕的手指又在自己的手臂上敲起来。
“不不，俞总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真心喜欢盛誉。”
邱璃气死了，心说这人怎么不按套路走。
俞声翕兴趣更甚，把图纸推给她，“可以，这样吧，就拿你刚刚的图纸，说服我按你的装，那一笔要多出来的造价可不少。”
哈，是要看她的推销能力？
不巧，她邱璃还从来没谈过客户，签过单。
这是第一次。硬着头皮上吧，如果盛誉不面试成功就只能回去结婚了。
她调整了一下状态，拿起图纸，起身朝俞声翕那边去。
俞声翕看她越走越近，整不明白了，怎么还过来了，自己刚刚的意思是让她坐那儿说啊。
不过坐着还真是没看出来竟然有这么高。
“俞总监，看看我的设计吧，不仅能让您的员工工作环境更舒适……”
邱璃弯了腰，脑袋凑下去，左手拿了图纸，右手在上边比划解释。
俞声翕的手臂越抱越紧。
“造价的问题也不用担心，可以在材料上下功夫……”
哼，倒是说得容易。
“最大的好处是，还能将您办公室和员工办公区的距离缩短，这样的结构有利于……”
两人同时转了头，这次是视线的正面冲突，要将军了。
“……促进您和员工的感情。”
邱璃嘴角牵出一个好看的笑。
俞声翕面起绯色，又要去拿她的咖啡。
邱璃生怕她觉得不行，着急地按住她的手追问，“俞总监，您觉得怎么样？”
“咳……还不错，手可以放开了吗。”
“诶！好嘞～”
邱璃高高兴兴地直起了身，觉得自己可能在营销上还有点天赋。
俞声翕终于拿到了她的咖啡，轻飘飘的，早喝完了。
当前比分1：1，势均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