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苏舟舟认真工作的时候，余馡竟然主动联系了她。
“苏小姐。”余馡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秘书，工作职责自然是为领导分忧，她打电话给苏舟舟的时候苏舟舟还有些纳罕，苏舟舟一边接了余馡的电话，另一边停下了敲代码的手。
“发生什么事情了？”苏舟舟问。
“上次之后蔺总的情绪不是特别稳定，这几天……这几天本来不是她毛病发作的时期，只是上次可能刺.激得太狠了，以至于蔺总最近毛病频繁发作——”余馡细心地讲解蔺檀发生的症状，苏舟舟一听是蔺檀的事情，手上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余馡见苏舟舟没有说话，她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苏小姐，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这边想请你过来看能不能对蔺总的病情有所帮助……”
“她如果生病了应该先去看医生。”苏舟舟说，“我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能包治百病。”
系统ZZ001听到苏舟舟这么回复它的程序都宕机了一瞬，它在脑海中急得都快跳起来了，苏舟舟还不动如山。
——这是多么好的独一无二的机会，怎么能让给医生治疗，这个设定不合理啊！就应该过去帮忙“治疗”，这么一来二去的，依赖性不就有了！取代苏燃燃指日可待！！！这个不争气的宿主！
系统ZZ001觉得自己要是有肺都得给苏舟舟气炸了，有脑子都被涮成麻辣脑花了，这宿主一点都没有继承统子的半点智商，生气！多看点小说，多知道点套路该多好哇！
任凭系统多么着急地在苏舟舟的脑子里跳踢踏舞，苏舟舟依旧岿然不动。
苏舟舟很淡定，因为她知道她也没有长成包治百病的样子，这本书的女主也不是她，盲目地、急于求成地去贴近只会拖延蔺檀就医的时间，说不定延误了蔺檀的病情，苏舟舟还是建议蔺檀相信科学。
“蔺总已经看过了，医生的建议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这边还是希望您能帮帮忙。”余馡沉着地说道，她请不来在疗养院的那位，也联系不上，所以只能投到苏舟舟这碰碰运气，余馡有预感，说不定这位苏小姐可以。
“蔺总接下来还有非常重要的项目和会议需要跟进处理，她的精神状态对我们整个公司来说都非常重要，另外苏小姐您的要求我们也会尽量满足的，请您务必等我去接您。”
“余小姐客气了。”苏舟舟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半成品软件，她想了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次帮忙之后，能和你们谈一个合作。”
“合作的事情可能最重要等蔺总决定，但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促成的。”余馡没有办法一开始就给苏舟舟明确的答复，因为她的权限不足以决定这件事情，苏舟舟也没有为难余馡，她合上电脑，放进随身的包里，说道，“我整理一下，之后你到了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余馡松了一口气，说道：“好的，太感谢了。”
苏舟舟还没静下几秒，出乎她意料的是，苏燃燃竟然主动打电话来联系她了。
她的手顿了一瞬，还是接起了视频电话。视频那端的苏燃燃躺在病床上，周围堆砌的都是精密的仪器，像是这样的医学医学仪器，对制造的技术要求很高，自然造价高昂，光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就能抵得苏父苏母名下的一套房。
堆砌得多了，倒显得假。不管做什么用的，凡事看起来高级的，都被堆在了背景里，没有去这些仪器该去的地方。
苏燃燃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娇艳的脸上透出令人心怜的水润苍白，苏燃燃的唇色有被粉底掩盖的痕迹，她生得好，皮肤也好，苏燃燃躺在床上的样子，就像是精心雕琢的玻璃艺术品，脆弱、易碎、惹人怜爱。
不说偏心她的苏父苏母，就连苏舟舟第一眼看了，都犹疑了一瞬。
“姐姐。”苏燃燃的声音娇弱却又坚持，苏舟舟无意这个时候和苏燃燃起冲突，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像原身之前通话的时候那样询问苏燃燃的身体，跟着苏父苏母一起心疼，恨不得在疗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自己。
苏燃燃在通话的时候也在观察苏舟舟身后的场景，她看到苏舟舟出租屋里的样子，朴素、没什么装饰且狭小，连她在疗养院里的一个浴缸的面积都不到，苏燃燃心下满意。
有什么办法呢，苏舟舟的存在，就是作为她的对照组呀——她就改在泥里。
苏燃燃眸中露出狡黠又故作惋惜的神情，她说:“姐姐别住出租屋了，我不在爸妈身边，爸妈总会觉得寂寞的，现在你也搬出去了，爸妈该有多难过呀。”
“还是你知道心疼爸妈，不像那个小白眼狼，大半年了，也不知道回家一趟。”苏母一有机会就开始数落苏舟舟，尤其是苏燃燃在身边的时候，苏母近半年来还是第一次仔细看苏舟舟的样子，她隔着屏幕，只觉得有些异样，“燃燃多好啊，就算在医院治病，也不忘了打电话到家里报平安，有我们苏家好处的时候，生着病也要到让我们来，哪像你。”
苏父沉默地站在苏母身边，他没有说话，但凡是对苏家有利可图的事情，苏父从来都是默许的，他在商场也有几十年的历练，不像是苏母一样每天的行程都是逛街保养或是和太太们交流，他的眼睛，能装得下很多东西。
但是他从来都是默默地拿走利益，并且冷眼旁观，这就是他奉行了一辈子的经商之道。
苏燃燃为了让父母更加偏爱可没少下功夫，她向来都是依靠喂好处来联系身边的人的，包括父母。苏燃燃这次除了想了解最近外面的事情之外，也帮苏家拉了几个大项目，光是那人指头缝里轻轻一漏，就够苏家忙活一整年的了，所以来看苏燃燃，苏父苏母自然是开心的。
“好了，燃燃也累了，我们就通话到这里吧。”苏父开了口，苏母自然听了，全程苏舟舟都没有说出任何一个稍微完整一些的句子，苏父苏母享受着苏燃燃的关怀，自然觉得苏舟舟又臭又硬得像个不开窍的石头。
苏舟舟挂了电话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要她去跟苏父苏母住，那还真的不自在。
苏燃燃满意地回想着苏舟舟依旧不善言辞的样子，虽然跟之前的怯懦相比有些出入，但是总是比不上她的。苏燃燃轻咳了几声，她的轻咳轻而易举地就吸引住了苏父苏母的注意——
“燃燃没事吧？”苏母大声惊叫，忙乱的关怀中没有一丝大家主母的风范，苏燃燃瞥到苏母身后的那个身影，神色蓦地一变，顿时对苏母有些嫌弃:“没事的。”
苏燃燃本来想巩固一下她和父母之间的联系，顺便炫耀一下她和苏母之间的关系比苏舟舟要亲近得多，以此得到满足感。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苏母有些丑态，完全配不上她，尤其是苏母的丑态展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支配者面前的时候，苏燃燃恨不得甩了苏母，只觉得她是败笔。
苏燃燃故作娇柔地说，“可能是今天太累了，要不你们去谈生意吧，我先休息了。”
讲到这个苏母脸上的急色和愧疚愈发地浓了，燃燃这么艰难的时候还想着他们家的生意，真是个好孩子——
她被苏父拉出去的时候还忍不住看着苏燃燃掉眼泪，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真命苦。如果她只生了苏燃燃一个就好了，只生了一个健康的苏燃燃……就好了。
心里阴暗的想法在某种不可告人的意志的助力下滋生，就像是一块咸淡适宜的吐司悄悄地爬上了不起眼的菌落，这丛菌落的每一处都在吞噬着难能可贵的真诚。
华美的外表摇摇欲坠。
*
苏舟舟跟着余馡去到了上一次她和蔺檀相约的隐秘别墅，只不过这一次，苏舟舟被允许可以进到蔺檀的卧室。
苏舟舟敛眉，余馡轻着脚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拜托了。”
“我可不保证啊。”苏舟舟觉得余馡似乎把事情想得过于凝重了，或者是说余馡关心则乱，总是希望她喜欢的人能够快些好。
“我知道。”余馡轻声说，她的眼睫轻颤，细腻的肌肤莹润透光，当她真的微垂眼睑的时候，原本锐利的职场丽人的目光瞬间削弱，变得更加无害……也更加无助。
“好了。”苏舟舟最见不得有情有义的人脆弱，她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想缓和余馡的情绪，“我先进去试试。”
苏舟舟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在没有进去之前试探性地敲了敲。
“进。”一声隐含着痛楚和隐忍暴.戾的声音响起，疲惫裹挟着她弹跳又脆弱的神经，使得她的声音像是被人吵醒的、随时准备爆发的野兽。
可当苏舟舟小心翼翼地走进卧室的时候，只在床.上看见了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可怜人，她蜷着身子，浑然没有语气中透露出的那么强大。
她只是在伪装。
为了保护自己伪装罢了。
“骗我。”她说得很轻，但苏舟舟听见了，床头甩过来的支票本，就是她最后的尊严。
“我来看你了。”苏舟舟说，她没有捡支票本，而是靠近。
“叫我阿檀。”她说。蔺檀似乎产生了幻觉，仿佛眼前这个最为势力的苏舟舟并不势力，她的眼里有光，苏舟舟看向蔺檀的时候，蔺檀只觉得自己的症状真的减轻了不少。
“阿檀。”苏舟舟唤道。
蔺檀紧紧地攥住苏舟舟的手腕，似乎有话想说。
“过来，”她轻叹，“帮我。”
苏舟舟的身形僵住，绯.色在屋内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