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之前你跟老师说的可是‘一点点’而已。”
因为还只是傍晚,天色还没有太晚,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灯,足够看清楚所有的情形。
幽静的房间内,宽袖长裙的长辈站在地上,低着头伸手按住了一脸冷淡,裸露着半边肩膀的美艳女子。
她们靠得很近,被按坐在矮塌上被迫脱了军装的黑发女子被人用手指在脖颈和锁骨处轻轻按压,神情隐忍,眼尾处似乎还带上了些许的绯红。
若是这时候有人闯了进来,必然以为自己是撞破了什么刺激香艳的好事情。
西时忍不住皱起了细细的眉,低着头脸色愈加冷漠地看着花纹在老师刻意加大了力量下所以像翻飞的绿色藤蔓一般飞速地从耳后向肩膀和锁骨蔓延,十分贪得无厌。
“我还可以控制。”
自从三年前那场大战以后,她同化的另一半变异基因力量就隐隐有着不稳的迹象,那么久以来靠着研究院的药物支撑渐渐地稳定了一下,可前两个月开始居然逐渐有吞噬自己原本人类基因的趋势。
超级人类之所以能叫做超级人类,是因为他们体内同存着两种强大的基因,并且能互相融合,相辅相成。
变异的动植物基因能让人们拥有特殊的力量,但是同样存在着一个忽视不了的隐患。
人类的躯体就只是普通的躯体,强行改变人类的生理机能甚至融合变异基因以后,超级人类在很多方面会表现出自己特别的爱好。
比如,同化了兔子基因的人跑跳能力出众身体柔韧,但是她也许会很爱吃胡萝卜,叶瑾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这姑娘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不外乎是萝卜红薯洋白菜。
同化的变异基因越强大,所受到的影响就会越大,也越容易失控。
蓝星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几位公认最为强大的超级人类,最多也只是活到了一百多岁。
一百多岁意味着什么,在蓝星目前平均寿命两百年的标准中,他们甚至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基因崩溃,会促使超级人类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严重的时候精神世界会遭受到极为痛苦的折磨和崩坏。
目前除了服用昂贵的基因修复液以外,没有别的治疗办法。
安宁眼带忧愁地望着眼前这个一如即往喜欢逞强的学生,西时是她见过天赋最高最为努力的孩子,但也是她见过的最为倔强的孩子。
“耳朵都冒出来了,装什么呢?”
她有些气恼地捏了一把对方还没发觉,但是已经冒出来一半儿的白绒绒尖耳朵,毫不意外地看见它颤了颤,与之对应的便是西时抿着唇红了脸。
“以前又不是没捏过,脸红什么?”
安宁好笑地看着脸红还要装作满脸严肃的学生,将手指从对方的锁骨窝窝处受了回来,收敛了一下自己刚才故意释放出去的敌意,转身往后面的屏风过去。
等她出来的时候,西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头上的白色尖耳也消失不见了,只余下耳朵尖儿还有一点粉红。
“把这个喝掉,大概能够半年,半年内我们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西时看看安宁递到眼前的透明圆形瓶子,蓝色的液体在瓶内流淌着,仿佛像是纪录片里的海水,泛着淡淡的光。
蓝星人,总是喜欢用各种方式来怀念失去的东西。
她默默地接过瓶子,拧开盖子喝了下去,闭了闭眼,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在滋润自己混乱躁动的精神力。
“谢谢您,老师。”
安宁拿过瓶子,摆摆手就往后面走。
“别谢我,这是莉莉娅从别人手里弄来的,也不知道她去哪儿骗来的高级修复液。”
西时眨眨眼,望了望面向着院子中央的窗户,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来。
虽然有点惭愧,但是那盘子青椒茭白还是老师您替我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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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时光很安静,不知不觉意识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了树梢,橘红色的光芒将这片巨大的森林镀上一层晕染的暖光。
簇锦坐在一个简陋的竹秋千上面,双手握着旁边的麻绳抬着头看远处的风光。
森林很美,夕阳也很美,和她以前见过的落在海平面上的不一样。
山间吹来的风很凉爽,风中还有一丝丝不知名的花香,黑色的飞鸟划过树梢消失在天际,就连房檐下面悬挂着的竹片风铃撞击发出的叮当声音也显得非常平静。
有那么一瞬间,簇锦觉得,或许她开始有那么一点喜欢上这个陌生的外乡了。
经历了种族在自己眼前消失,形单影只地背负着沉重的看不见一点希望的负担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她从未有过哪怕一刻的放松。
在这座简单也简陋的小院子里,簇锦却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心。
“仰着头那么久会得颈椎病的。”
一个井字出现在人鱼的额角上,簇锦没好气地看着站在一旁插着手,散漫无聊的某人,还是没能保持一个高贵的人鱼公主应该有的矜持和优雅。
“要你管!”
随便一句话就能逗得人气急败坏,西时原本有些压抑的郁气顿时就散了,她低头,很有耐心地观察着自己的房客。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玩儿的人呢?
一逗就生气,生气了就骂人,偏偏骂来骂去就是那么几句,比起骂人听上去更像是在撒娇。
人长得小小个,脸还没她巴掌大,满身的气势却强的不像话,每天对自己不是趾高气扬就是骂骂咧咧。
是谁给她的狗胆子?
西时想不明白,但是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恶劣,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左右人又离不开自己的视线,留着每天逗开心不知道多好。
“你是不是喜欢这片森林?”
她猛地出声,把簇锦弄得一愣。
“喜,喜不喜欢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才不会把自己的喜好告诉你呢。”
西时挑眉。
“那我就当你喜欢了。”
说完她就伸手将人拽了起来,把人一抱,没等簇锦反对就动作极快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一旁,正站在窗口老老实实剥竹笋的莉莉娅瞧见西时把人绑去了森林的方向,忍不住吐槽:“那么粗鲁怎么追女孩子,等着打光棍一辈子吧。”
围着围裙正淘米的安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脸上一副“你好意思说别人”的神情,直把人瞧得心里发虚。
被伴侣不轻不重地扫了两眼,莉莉娅有些虚,主动接过了安宁手里的篮子,语气责怪:“来了也不知道干活就知道玩儿,一会儿我好好教训她。这个太重了你别端,我来吧。”
“那好呀,晚饭你来弄吧,我找小瑾她们下棋。”
“老婆,我……”
莉莉娅看着对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身影,无语凝噎。
那什么,我当初追你的时候也挺温和讲礼貌的吧,大概,也许,好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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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这个脑袋里装满了烂海藻的臭番茄,快点放我下来啊啊啊……”
尖锐的女声在忽上忽下的失重状态下飙了一个波浪形的变化曲线,等到双脚真真切切地踩到了实物的时候,簇锦惊魂未定地紧紧抓着西时胸前的衣服,埋进去的脸被人伸手捏了起来,转向另一边。
“傻子,再不呼吸就要晕过去了。”
西时一动,簇锦就更加紧张地抓紧,她还没完全缓过来,视线里看什么都是晕晕乎乎朦朦胧胧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面。
“抬头。”
几乎是说什么就下意识给出反应的簇锦往前一看,深橘红色的太阳就挂在了树梢上面,温暖的颜色教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坐下来吧,还有好一会儿才会落到地平线下面的。”
簇锦呆呆地被她拉着坐在了一根巨大的树枝上,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一起看着夕阳落下去。
这很令人惊艳,很壮观,很难以置信。
坐在高高的树枝上,苍翠的绿意和温暖的光线仿佛触手可及。
簇锦没有说话,她依旧贪恋地看着已经落下去的夕阳,被前方的树木遮挡影影约约已经看不见全貌了。
她忘记要生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西时捏着一片长长薄薄的杉叶拨弄着,她身上没有再穿着那套膈死人的白色军装,反而换上了日常的白衬衣白裤,星星点点的光落在她一向冷淡的脸上,奇异地带上了一丝丝温暖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西时觉得自己突然想说点什么。
从前,她总是在训练结束以后自己坐在这里,带着一身的伤,有时候会有林间不怕生的鸟雀会落在一旁。
现在,换成了一个总是想方设法和自己顶嘴的奇怪姑娘。
“这棵是这片森林里最高的杉树了,变异树,不过那么久了我们也没有发现她跟普通树木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许长得特别高。”
“它有名字吗?”
过了一会儿,簇锦轻轻问了一句。
西时侧过脸看她,目光落在了对方放在树干上轻轻抚摸的手指,眼带笑意。
“有,它叫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