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换装后,面对铜镜,解青时几乎没认出来自己。
唇点胭脂粉面妆,黛眉半掩眸轻扬。
不忍直视,牺牲好大!
“解少爷,您太美了!”红湘亲手给解青时带好垂下纱巾的帷帽,又往他发髻上插了两枚女用发钗:“这模样上街,多少女郎也要掩面自愧不如。”
虽然决定是自己做的,但被红湘这样一赞,他更感窘迫。
“还差这个!”刚换好女装的解小乌也从屏风后钻出来,他本身黑黝黝,自己胡乱擦了点儿胭脂,看上去惨不忍睹。
解青时看向他手里托着的两个馒头,一下明白过来是干什么的,愈发恼了:“你要用自己用!”
解小乌边往自己衣服里塞馒头边道:“既然都扮上了,也不差这最后一点,咱要惟妙惟肖!”果然,他用完馒头后更像女人,解青时垂头看了下自己的一马平川,无奈只得也接了小厮递过来的馒头。
约莫一盏茶后,一切妥当。
刚要出门,解小乌又哎哟一声,指着解青时的脚脖子:“少爷个子太高了些,这裙子还短一截。”
红湘:“无妨,广陵城常有摩罗国和大食国的异邦女郎出没,我昨日去上香时也看到了,各个人高马大,高鼻深目,解少爷冒充番邦女郎就行。”
解青时点头,捏着嗓子试了几句话,红湘和解小乌都笑起来。
红湘:“一路我来打点,解少爷和小乌尽量少开口。”
解青时:“你把我们送进去后不要久留,我们今晚在庵中宿下。”
红湘:“好!”
......
因着月下节的缘故,净明庵今日人潮络绎,庵中正殿供奉着一尊乌母娘娘,一些求子的小夫妻没事也要过来摸摸娘娘膝盖,如月下节这种大日子,更是人多。
庵中香火旺盛,远途来山上的信众中有不少女郎需要借宿。
红湘代解青时捐了十两香油,财大气粗的让接待的比丘尼满脸堆笑,可是一说到今夜借宿,那位年轻的比丘尼便面露难色:“庵中确实已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红湘嘴巴都说干,那比丘尼只是摇头,红湘生气了,正要再和人分辨。解青时却将她悄悄拉住:“算了,改日再来。”
三人只得先行离去,刚出了第二进庙门,还没绕道天井,便又听到身后有人在唤:“施主,施主稍等。”
来人是个身穿灰袍的老比丘尼,声音喑哑,一双眼睛只一错不错盯着风韵绝美的解青时,用了两个馒头的解青时本身皮肤又白又嫩,虽身量高挺,但他弯腰含胸,一双大手全藏袖子里,这副模样露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典型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的番邦女郎。
“三位女施主可是今晚要夜宿?”
红湘:“我两个番邦来的妹子,今日想宿在你们庵中,给乌母娘娘上明早头柱香。”
那比丘尼又问:“这二位姑娘,可会说咱们的话?多大年纪?”
红湘:“只听得懂简单几句日常语,却是不会说。年龄嘛,刚满十八,这位师太,您到底还有什么事?”
那比丘尼眼中冒出一点喜色,却堆出慈善模样:“刚才听小徒说善信想要夜宿,本是没房间,可刚有两位女郎退了房,这下便有房间了,姑娘住吗?”
这下皆大欢喜,红湘立刻又付了夜宿的银子,随即依依不舍离开。
解青时和解小乌两位“番邦美人”在那中年比丘尼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庵堂后院。
老尼卸下后门一道重锁,回头朝他们露出微笑:“走,这边走。”
两人一直跟着她,却越走越偏,没一会儿已经远离庵堂主殿数百米远,绕过一处废弃荷园,这才又是柳暗花明一壁空无人烟的斋房。
此时尚且一切正常。尼姑将他们带至转角一间房里,交代了几句不要乱闯,又说晚上会有专人送斋饭过来,便很快告辞离开。
斋房不大,房间桌椅上都积了灰,解青时却在枕头上捻起几根女人头发,摸了摸微泛潮湿的褥子:“这儿昨天应该还有人住过。”
解小乌:“少爷,这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我先四下探探?”
“等晚上再说。”来时路上解青时已经发现,那年轻比丘尼并未说谎,靠庵堂附近的正经斋饭已经客满,如今这老尼特意将他俩“不会说炎话的番邦女郎”带到这种偏僻之地,估计没安好心。
“红湘昨天来过,已经找到了可疑之地,我们便以逸待劳。”
解小乌:“那老尼一路上贼眼睛都在瞟少爷您,看的我汗毛直竖,还好我长得安全。”
两人又计划一番,便先于房中蛰伏。
到了晚饭时间,果有两个小比丘尼送来简单饭食。
解小乌试了饭菜无毒,但是茶水里却加了足够让人昏睡的蒙汗药。
这种小把戏实在不够看,两主仆坦然自若开始吃饭,准备晚间夜探此地。
没一会,又听到隔壁响起刚才那老尼的声音:“这是我们后山自己住的斋房,原是不接待信众的,但看姑娘你一个人孤零零,这时下山只怕也来不及了,这便收留你一宿。”
解小乌咬着一个馒头:“呀,又一个中招的姑娘。”
解青时皱眉,他没想到真有女孩被老尼拐来此处。估计这些房间以前也是做拐人之用,因此压低声音:“走的时候将人一起救出。”
侧耳听时,隔着一堵墙,老尼声音清楚,那姑娘的声音却蚊子嗡嗡,该是道谢之类。
没一会儿,也有小尼姑给隔壁送了饭食。
等那两个送饭的人离开,解小乌立刻一擦油嘴:“我去提醒下那姑娘。”
解青时点头,可没一会儿解小乌就回来,满面疑惑:“隔壁房间里没人,那姑娘不会已经喝了蒙汗药,被弄走了吧。”
这事透着古怪,明明他没有听到多余的脚步声。解青时立刻和解小乌一起重新来到隔壁,他本以为房中又有暗隔或者通道之类,可是翻遍整间房,什么也没找到。
两人正十分疑惑时,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古怪嘶吼,似野兽咆哮,又似凄厉哭喊。
解小乌有些牙颤:“少爷,那姑娘不会是个鬼吧。”
那声音只响了片刻,便又消失。
解青时立刻俯身以耳贴地,又四处用手敲了敲,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红湘说柴房后的水井地下有声音,你听,地底下有回声。”
解小乌学他模样俯身去听,什么也没听到:“少爷,那他们肯定是有别的方法把人弄走,只是机关不在这里?”
解青时爬起来,他本来是因为叶紫玉才特别关注卓正,当初见卓正第一面他就暗示想要借解家的水路,他这才留心,一个卖药的,想借道那种偏僻水路做什么?
解家那条道,是前朝留下的走私盐道,新朝后家中权势不再,道也半废弃,若说好处,就是离关外的莫罗城北门极近,这条炎国地图上没有的水路知晓的人极少,朝廷缉私的衙门也从不去查,但卓正却愿意出大笔银子。
如果只是走私贵重药材也罢,借给卓正也是一笔入账,但叶紫玉这次跟来广陵,所以解青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之前派人盯着叶紫玉和卓正,意外也发现了卓家和这净明庵联系的规律。
如今亲身进来查看,刚一照面就有老尼姑给他下蒙汗药,这不是明摆着庵中有大问题么!
想了想,他便直接安排解小乌先去前院之前红湘踩过点的柴房那处搜寻,看是否有地下通道入口之类:“若查到证据不要久留不要深入,尽快先下山报府尹。”
“以什么名义?”
“就说有女郎失足落井,先将衙门官兵引来。”
“少爷,那您呢!”
“我就留在屋里。”既然给他们下药的人如此明目张胆,是拿捏准了“番邦人”在此地没有根基,那他便将计就计,看看这黑心庵到底要做什么:“入夜了,妖魔鬼怪才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