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以来,金瑞还是第一次进小王爷的书房。
这个江北地区权利最核心的地方,他不但进来了,还是被小王爷亲自抱进来。
进来之前,他还以为小王爷的书房应该是肃穆庄严,至少也应该整洁大气,没想到居然乱的让他以为自己进了柴房。
桌椅板凳被丢到一个角落,地上堆满了书,几个人盘腿坐在书堆里,起来请安时,又从身上掉落不少书,还有一个差点被书绊倒。
大家都胡子拉碴,瞧上去似乎有几日没有好好休息。
小王爷随手拉过一个椅子,轻手轻脚将金瑞抱到椅子里。
“你不回去休息,来书房做什么?”小王爷黑着脸训斥他,“别以为本王会在这里藏娇妻美妾,本王不是放纵情·色的人,你大可放心。”
金瑞刚想解释,就见小王爷一脸得意地同下属们说,“瞧,天天害怕丢了本王的宠爱,才回家一日,就不放心了。”
下属们都赔着笑,“是啊是啊,王妃太爱您了。”
小王爷更得意了。
金瑞:“……”
他红着脸转移话题,抬手指着墙上挂着的大铁链子,“我作军师的时候,应该经常出入你的书房。这么别致的装饰,我以前见过吗?”小王爷的审美也太与众不同了,这大铁链子应该挂在牢里震慑犯人,相信效果一定很好。
他努力伸手比划,“比我的胳膊还粗呢。”
知道内情的几个人,纷纷心虚地低下头,假装看书。
小王爷也心虚,但他脸皮厚,嬉笑道:“你没见过。你要是喜欢,我让人挂到咱们屋里。”
“算了,我看了都觉得害怕。”金瑞咬了咬嘴里的人参片,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有精神,他弯下腰,伸手拿起一个账本,“你们在……”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账本突然被抽走。抬眼,撞进小王爷愠怒的目光中。
“王爷,我只是想帮忙……”
小王爷对他很少真的生气,这次目光里的怒气,却不是假的。
金瑞定了定心神,继续说,“涉及机密的事,我不会去看。王爷可以挑些不涉及机密的事,让我也帮帮忙。”
“不必。”小王爷把堆在他脚边的书都踢远,“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不是军师了。这些事情,不必你操心,自然有人为本王解决。”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记住你的身份。来人,送王妃回房,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他迈出房门一步。”
金瑞一路咬牙坚持,好不容易回到王府,一心想帮小王爷,没想到却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他想起身走人,可是气的太狠,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双眼一黑,就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人已经到了床上,小王爷端着一碗药,正从门口快步走来。
“你醒了?”小王爷欣喜地放下药碗,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正好吃药。大夫说你是累极了才晕倒,必须要好好滋补。这碗药大补,喝了你就睡,如此几日,身体必然能大好。”
小王爷舀了一勺药,仔细吹凉,送到金瑞唇边。后者看了他一眼,扭头避开了。
“生气也得吃药。”
送到唇边的药,又往前送了送。
金瑞就是不张嘴。
“别不识好歹,身体是你自己的。”
金瑞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勺子砸在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好得很,疼了你几日,倒把你的脾气给疼出来了。本王今日忙得很,没工夫在这儿陪你耗着。来人,去往金漠手腕上割一刀,什么时候王妃乖乖喝药,什么时候再给他止血。”
金瑞猛然睁眼,他没想到小王爷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话中句句透着狠戾。
“不必去……我……喝……”金瑞伸手去拿碗,小王爷黑着脸,却照旧拿起碗,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金瑞不敢再如何,乖乖吃了。
这几日他吃药时,总要问小王爷多讨几个蜜饯,要不到就不肯好好吃。这次不但没有开口讨要蜜饯,甚至在吃完药,小王爷递过来蜜饯时,愣了几秒,转头避开,不肯吃。
“本王这两天会很忙,陪不了你。你愿意发脾气随你,药却不能耽误吃。你出门时,本王让大夫改了方子,现在是一个时辰一碗药,按时按量服用,耽误一刻,或者少吃一口,本王就让人去放金漠一碗血。”小王爷不耐地转动手腕上的珠串,“今日你擅自出门,念在你是初犯,本王不予追究。若胆敢有下次,本王就……”
“就如何?”金瑞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小王爷眼神阴鸷,“胆敢再犯,就把你给……”
“如何?”
小王爷哼哼道:“反正是你承受不住的代价。”
说罢,小王爷抬脚离开,留下金瑞一个人在床上越想越气。一会恨小王爷软禁他,一会又恼自己自找气受,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管,也不会惹这一身气。
他气的狠了,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什么东西想呕出来,偏又呕不出来,堵得他实在难受。
“百溪。”
“公子,我在呢。”百溪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香炉,“公子你怎么起来了?王爷吩咐了,说今天不让你下床。”
“你听他的吩咐,还是我的?”
“自然是公子你的。不过,我也不敢违背王爷的意思。”百溪苦了脸,“王府的规矩好大,方才你在床上躺着,我被穗儿姐姐叫去训话。她给我列了好些规矩,哪一条违背了,都要掉脑袋。”
“都是什么规矩?”
“好些条,我哪里记得住。就记得不许让你出门,不许让你吃甜食,不许去外面买零嘴给你吃,公子,做王妃这么难的么?你在王府,果然吃了不少苦。”
金瑞点头:“是啊,所以你要多心疼我些。现下就有一件事,你帮我办了。”
“公子你吩咐。”
“帮我转交一封信给路坷将军。”
“信在哪儿?”
金瑞缓了口气,拿过匕首砍下一段衣服,随即咬破手指,在衣服上写了几行字,“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并且叮嘱他,衣服上的字不要让外人看见。”
*
书房,十几盏灯火将黑暗驱散,屋内亮如白昼。
小王爷捧着血书,气的一拳砸在书案上。一张红木长案,登时破裂。
血书被百溪拿给路坷,刚到路坷手里,就被路坷献给了小王爷。
“他都这样的身子了,还不死心,还想着操心本王的事。”
“王爷息怒。”
“息怒?本王怎么息怒?你们知道大夫怎么说么,说他的身体已经是枯了的油灯,再熬下去,油尽灯枯!”
小王爷又气又悔,“前些年,他们算计本王的刀,天天架在本王的脖子上。是王妃,熬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将这些刀一个个找出来,一个个废掉。”
路坷问:“当时王妃身子也这么虚弱?”
“并非,只是比旁人偏弱一些。大概是那段时间费尽了心力,所以现在的身子才会弱成这样。”
董耿趁机说:“那就请您别辜负了王妃的一片苦心。王妃在血书上列的几个时间点,我们是不是按着这几个点,尽快填补漏洞。”
“是啊。”路坷点头,“能让王妃写在血书上的,必然是最关键的点。明天他们就该动手了,这么多账目,我们根本不可能全部改完,还是先紧着最重要的时间点来吧,说不定这几个时间点改了,也就没事了。时间紧迫,我们赶紧开始干吧。”
他说完,发现王爷并没有动作。
“王爷,咱们不改?”
小王爷道:“他离家出走前,这几个点的账本,他都做好了,他是个操心命,当时都决定离开本王了,却还想着把日后的窟窿填平。”
“本王悔当初没有照顾好他,如今不能再让他为本王操心了。”
“他不是要做账么,他不是要出去听旁人的话么,他不是主意大么,本王这次一定要治住他。”
“来人,拿上铁链锁头,回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