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回一句,我没事,只是旧病犯了,让他们不要担心。你再同他们说,回门的事,我得先请示王爷,不敢擅自作主。”
张管事应了。他见金瑞脸色沉沉,拧眉思索,就没去回话,立在一旁候着。
金瑞此刻不只觉得没脸见人,更怕自己没命见人。
不过是昨夜才发生的事,不过是请了个府里的大夫,半天工夫就闹得人尽皆知,还闹出了府外。
看来这王府四面漏风,得好好整治一番才行。
否则他跟王爷有个什么事,岂不是都要被外人知道?
这可不是小事,王爷和他的安危也在其中。
“张管事,府里下人的卖身契和入府册子,我可以瞧瞧么?”
“自然可以,这些还有王府其它的事务,本就应该一并交给您,但王爷怜惜您身子,不许我们拿这些事烦扰您。”
“许多事情以后还是要仰仗诸位管事,但我能做的事,还是想亲自来办。”金瑞偷偷松口气,看来小王爷给了他这个王妃实权。
今天这件事,他就要拿来好好整治,揪出大嘴巴狠狠处罚,杀一儆百。
张管事便去拿了所有下人的卖身契和入府册子,按照入府年限一一摆好。
金瑞就在床上懒洋洋靠着,看一会就要歇上半个时辰,人参片也没听嘴。
饶是如此,半天看下来,金瑞的脸色已经很不对劲。
张管事担忧,见劝不住金瑞,就让大夫在主院候着,预备随时为金瑞诊治。
这事自然也传的满府皆知。
路坷听到消息,还同董耿说:“王妃都是这样的身子了,你说他还操这个心干嘛,难不成他还想打理王府?我都怀疑他这么虚弱,到底能不能在这个王府活下去?”
董耿道:“王妃做什么,你不必多加置喙。昨晚的事,你没出去乱说吧?我怎么觉得,王妃新婚第二日就忙着管理下人,就是从这事引出来的。”
“说了。”路坷无所谓道,“他查又如何,府上那么多人都知道,谁说谁没说,他还能查出来?”
话音刚落,就有个年纪稍大些的侍女过来,对他们行了个宫中的礼仪。
“王妃想请路坷将军过去说说话。”
路坷:“!!!”
董耿拍拍他肩膀,“你完了,我早同你说过,不要惹王妃,他是玲珑心,想查你不过半天的工夫就够了。”
“我就跟同僚说了几句,大家都在到处说,这怎么可能查出来?”
路坷还是不信,他随侍女进了主院,进院门前他还想,即便王妃玲珑心肠,能查出来谁是大嘴巴,但查出来又如何,不过是打一顿加以惩戒。
不就是挨打嘛,他早就在小王爷的棍棒下练出来了。
不怕!下次想说他还说!
这会院里估计是一片哀嚎,受罚的人肯定都在挨打。
他就这么想着,跟着侍女进了院门。一进门,哪有什么哀嚎,院子里站了不少人,皆是敛眉屏息。
他在王府这两年,丫头小厮和管事婆子,哪怕是往王府送菜的人,他都认识。
这会打眼一瞧,院里什么人都有。平时没规矩的婆子,贪婪傲慢的管事,幼稚无知的丫头小厮,这会一个个都老实得不得了。
身上看起来也没伤啊。
他一边纳闷,一边走到人堆里,准备一起站。
“嘿,李管事,王妃已经问过你们话了,说了什么,怎么大家这般老实?”
以往李管事的话最多,今天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依旧低头站着。
他十分诧异。
王妃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让李管事闭嘴?要知道,李管事曾经病的只剩一口气时,还跟人喋喋不休,愣是靠说话,把自己的命给说回来了。
“路将军,王妃请您屋里面说话。”
路坷现在心里有些怵,忐忑地跟着侍女进去。王妃没有在外屋,而是在里屋的罗汉塌上半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手里还捧着个汤婆子,旁边放了一碗药,热气腾腾。
看一眼,路坷都觉得热。然而王妃却像是还觉得冷,时不时把汤婆子往心口上捂。
路坷跪下来磕了个头,金瑞是第一次受路坷的礼,就没有让。
等路坷行了礼,金瑞才让人搬了凳子让他坐下说话。
上次两人见面,金瑞见到路坷还吓得不轻,这次却是颠倒了,路坷见到金瑞心突突直跳。
金瑞慢吞吞开口,说话时还有些上不来气。他没指责路坷什么,只给路坷讲了个件事,是先帝在位时兵马大元帅之死。
“陈元帅用兵如神,为何最后却落得惨败身死的下场,就是因为身边人随口说的一句话,让有心人知道了元帅行军的计划。那随口的一句话,也就是爱吃什么,半点不打紧,偏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要了他们家主帅的性命。”
“孟老先生后来为陈元帅写了本兵书,开篇第一页就教人勿言主事,谨言慎行。”
路坷一开始听的漫不经心,后来听明白了,只听的满心懊悔,张嘴就要自己交代,金瑞却打断他,要结束这场谈话。
“王妃,你要不打我一顿吧,你不打我,我心里难受。”
金瑞捧着汤婆子,轻轻摇头:“路将军,王爷是你的主子,将你从小卒一路提拔到将军,你是要报恩,还是要害他,你心中自有主意,不必我罚你。”
路坷想起王爷对他的提拔,更是后悔。
他出了屋子,外头还有俩同僚等着见王妃,抓住他就问:“咱是不是犯的同一件事?你怎么这么失魂落魄,可是王妃夺了你的官职,或者重罚于你?”
“没有,王妃只是给我讲了个故事。”
“???”
路坷推他的同僚:“放心去吧,王妃人美心善,以理服人。”
同僚开开心心进去,片刻后,哀嚎声一声接一声,响彻整个主院。
中间还夹杂着“路坷狗贼骗我”。
路坷:“!!!”
小王爷打着灯笼从外面回来,张管事跟在他身侧,把王妃今日做的事细细地说了。小王爷一脸寒气,吓得众人噤若寒蝉,恨不得隐身到这夜色中。
走到屋门前,小王爷回身看了一眼,还什么都没说,就已经有人吓得跌坐地上,还有人吓得尿了裤子。众人都知道,小王爷心粗,凡事不追究由着他们闹,一旦追究,必是他们承受不住的后果。
众人都以为死定了,谁知小王爷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把灯笼交给张管事,抬脚进屋。
在外屋拍去身上的寒气和尘土,手也搓暖了,小王爷这才进里屋来。
屋里还有两个人在挨板子,本来一直在哀嚎,见小王爷进来,脸往地上一贴,咬着牙一声不敢吭。
之前小王爷让人传话过来,说今晚要到子时才能回来。金瑞就想在子时前把这一切都处理完,没想到小王爷这会就回来了,还正好撞上他在责罚将士。
金瑞心中不由忐忑。
他如今是王妃,是内宅的王妃,管束王府的下人是本分,但对小王爷的将士又打又罚,似乎说不过去。
再给他一个时辰,等他处理好这一切,自然会说些好听话哄小王爷别责怪他手伸的太长。
可这会小王爷突然回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事后被他好言好语哄着,和当场看见他责罚将士,差别也太大了。
果然,小王爷看清屋里情况,脸色瞬间冰封。
金瑞心里咯噔一下,掀开被子要起身行礼,他思索着该怎么同小王爷解释这件事,才能平息了小王爷的怒火。
听说小王爷脾气极差,发起火来不是棍子就是鞭子,将人活活打死都是常事。
“你还有脸掀被子?”
金瑞一听这带着怒气的话,更是紧张,他还来不及开口,一只大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那力道太大,他被推的后背撞上了床头。
撞的不狠,他却瞧见推他的大手狠狠抖了一下。
“药一个时辰前就送进来了,热都热了三回,你还不吃?”
药?金瑞有些懵地看向旁边的药碗,唔,不想喝,王府的药太苦了。
等等,小王爷不是在追究他责罚将士,而是在怪他不喝药?
金瑞抬头,撞进一双充满怒火又满是担忧的双眸中。
他的心顿时落地,“王爷,我一会就喝,我……”
“现在喝。”小王爷双眼微眯,目露凶光,“你要是不喝,别怪本王棍棒伺候。”
金瑞偷偷咽口水,他又忍不住想害怕。
正好这个时候,打板子的下人停了动作,“禀王爷王妃,三十大板已经打完。”
小王爷哼哼说:“继续打,什么时候王妃肯喝药了,什么时候再停。”
被责罚的两人:“??!”
这就是棍棒伺候?
伺候我们俩?
金瑞被这话逗得笑了一声,小王爷立刻板着脸瞪过来,他也不怕了,迎着目光继续笑。
小王爷背对着其他人,用唇语说了句:“给我个面子,求你了。”
金瑞点头,努力克制笑意,伸手端碗,乖顺说道:“求王爷不要打他们了,我喝药就是。”
小王爷傲娇地哼了一声,听的出来十分满意。
于是金瑞顺杆爬,“王爷,能不能多赏几个蜜饯吃,一个不够。”
“……不能!”特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