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食诱惑

一碗好端端的汤药,灌了一半,洒了一半。

林秀安咳的撕心裂肺,恶狠狠的瞪着沈朦,“你这是公报……咳咳……私仇!”

沈朦一脸得意,把碗一撂嘿嘿笑道:“那又如何?林七也拦我不得,谁叫我能救你的命呢?”

林七听见讪讪一笑,也不敢看林秀安。

“你们南疆人都这么变态?”林秀安与沈朦相识于北凉白骨皑皑的疆场,林秀安救了沈朦强拉他留在身边做御用大夫,沈朦自是反抗,奈何林秀安诡计多端,居然让他误食了自己的蛊,不得已留在了林秀安身边。

一听这话沈朦就怒火中烧,指着林秀安的鼻子骂道:“我变态?!能有你阴险?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死的千疮百孔,葬无全尸!”

“你若当真如此恨我,何不在我重伤时杀了我?”林秀安笑着反问。

沈朦仰头鼻孔出气,“哼,老子不屑使用这种手段。”

“你会后悔的。”林秀安盘腿坐好,运动调息,也不理他。沈朦的医术与蜀中不同,南疆人已蛊杀人,亦已蛊治人。蜀中疑难杂症,在南疆却变得轻而易举。

一番运息下来,林秀安只觉内伤好了大半,不由感叹这蛊术神奇。再一睁眼,林七已不在,沈朦却搬了凳子坐在她面前,死死的盯着她瞧。见她睁眼,还越瞧越近。

“你看什么?”林秀安皱眉道。

沈朦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半响,奇怪道:“之前你伤及肺腑,大量出血,我虽察觉到有些异样却也顾不上深究。可这几日你伤势平稳下来,我竟没瞧出任何异样来,倒真是奇怪。”

林秀安也不甚在意,调笑道:“看来你的医术终究不及你的下蛊之术。”

这回沈朦竟没还嘴,而是沉思道:“不不不,这必定不是蜀中人所谓,若是南疆蛊术,那此人的道行远在我之上。”

“你是说,有人对我下蛊?”林秀安好笑道,“而我竟不知晓?”

沈朦忽的面上一红,梗着脖子道:“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走了!”说罢,便摔门而去。

若是换了常人,林秀安的伤势没个十天半月决计下不来床,可她有沈朦本命蛊的子蛊在体内,伤好的快的惊人。也正因为有沈朦的子蛊,一般的蛊术在林秀安身上是不起作用的。沈朦也有砸自己招牌的时候,林秀安乐的伤好的更快了。

隔日,林秀安便去了泊秦阁。换了鱼龙服的侍卫潜藏在泊秦阁守卫,见着林秀安献身,险些落下泪来。林秀安观他神情心知这几日定是受了不少折磨,当下便打了退堂鼓。才转身,那侍卫就急忙大喊:“蓉姑娘!九爷来了!”

“你!”林秀安抬手要打,侍卫双一软就跪了下来,恳求道:“九爷,您放了小的吧,小的还得留半条命给家中老母送终呢。”

“滚滚滚,赶紧滚。”林秀安不耐烦的摆手道。

侍卫喜极而泣,撒腿就跑。林秀安见人跑的远了,抬脚撩起下摆,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准备跑路。哪知门就在此刻嚯的打了开来,门内站在八个绝色女子,各个面带微笑。

林秀安的脚僵在半空,讪讪一笑,狠了狠心,把脚往下一跺,嘴上埋怨道:“哎呀呀,这破靴子,搁的本公子脚都疼了。”

“九爷既然脚疼,”筝蓉缓步上前,笑容自若,“不妨进来歇歇?”

林秀安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也好。”

进了门来,林秀安只觉背脊一阵阵的发凉,似有寒风在往后领里灌。她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就见八人笑盈盈的,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林秀安心底咯噔一声,就找准了阁楼的方向,要脚底抹油落跑。

谁知筝蓉似预料到了一般,先一步出声道:“听林七说爷前几日受伤在家静养,想必也没吃上几顿好饭,故而姐妹们在膳厅已为爷备了一桌酒席,有酱猪蹄、血烫莲花鸭、松湖醋鱼、明月醉虾……都是爷最爱吃的。”

只见林秀安脚下立即转了个方向,快步而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一桌子美味佳肴,什么叶琉苏,什么黑衣人,什么仇池国,统统被林秀安抛之脑后。正待她下手时,那酱猪蹄只离一寸之间,便被一双筷箸阻了去路。林秀安抬眼望去,就见璞玉微笑的看着她。

这个微笑她太熟悉了,往往在璞玉脸上露出这种微笑,向来于她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林秀安这才后知后觉,心里直骂自己猪脑子,怎么就被这等伎俩给迷惑了?但此刻她退无可退,只得愣愣的问道:“怎么了?”

璞玉似就在等着她发问,用筷箸敲了敲她的手背道:“爷若是想吃,就得先回答几个问题。回答的满意了,这些便都是你的。”

林秀安此刻脑袋里没想别的,只是在权衡究竟是眼前的食物重要些,还是那些事儿重要些。正当她犹豫时,一阵香味迎面扑来,原是筝蓉等人把食盘上的盖子都皆了开来。光闻着味儿,闭着眼林秀安都能嗅的出来,这是醋鱼,这是醉虾,这是莲花鸭……

喉间一阵滚动,林秀安缴械投降一般,自暴自弃的往椅子上一靠,听天由命的道:“问吧!”

八姐妹相视一笑,把林秀安围成了一圈。筝蓉与璞玉立在她跟前,温婉一笑,问道:“那便先说说,九爷是如何受伤的?”

林秀安似是知道逃不过璞玉的法眼,便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将那夜在城郊发生的事儿都交代了个通透,叶琉苏的事儿也未曾隐瞒。

“原来如此,难怪玉秀坊的人近几日来都在打探你是否在阁中,难怪爷不让我们去抚上探望。”璞玉边理着思绪边道,“看来叶琉苏必然是对爷起疑了。”

林秀安摆了摆手,扯开她们径直抓了桌上的吃食,边吃边道:“她尚未摸清我的底细,便是再怀疑也料想不到,我的伤能好的这么快。”

沈朦的子蛊,众人都是知晓的。只是即便如此,林秀安还在府里养了三天才能下地,足以说明此次有多凶险。念及此,众人面上皆是一副凝重又担忧的神情。林秀安放下手里的鸭腿,安抚道:“哎呀呀,你们可别这幅模样,叫我都吃不下饭了。不若我答应你们,日后行事再谨慎些就是了。”

“九爷说的话,向来不算话。”林秀安不可置信的望着春烟,其余人附和点头,连春烟都这么觉得,可见林秀安在众人心中早已无信誉可言。

“诶诶诶,小春烟。”林秀安嘴角还挂着肉丝,不服气的拿鸭骨头指着春烟道,“爷我平日里也待你不薄,你怎么还吃里扒外啊?”

“姐姐们哪里算外人?”春烟笑的一脸真诚。

“嘿,你个小妮子……”林秀安气的肝疼,忽的面色一变,笑着朝春烟招了招手,“罢了罢了,来来来,谁叫爷心疼你呢。”

春烟不明所以的上前,林秀安又道:“摊开手来。”她听话的双手捧上,林秀安在裤腿上抹了抹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小丫头手里,道:“过几日拉上你的姐姐们,去置办些过年的新衣物吧。”

春烟喜的在林秀安脸颊上亲了一口,转头把银票递给了筝蓉,筝蓉接过一数,竟有百万辆之多,连忙问道:“九爷何来这么多银子?”

林秀安允着手指头,好笑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穷光蛋么?”

“是……”

林秀安不耐烦的打断道:“给你们便给你们了,愿意如何花便如何花,何来那么多废话。”顿了顿,又道,“楼里的姑娘便用楼里的好了,她们的就交给你置办。”

“九爷莫要忘了,林景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璞玉见她吃罢,提醒道。

林秀安渡到门口,转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阑珊。阑珊张了张嘴,就听她道:“我还怕他不成?”说罢,便出得门去,留下一众人不知是喜是优。

筝蓉收好了银票,叹了口气:“如今倒换做我们瞒着九爷了。”

众人面色一沉,璞玉正色道:“瞒着她也好,免得叫她担忧,向来是九爷为我们遮风挡雨,也该我们为九爷做些什么了。”

林秀安嘴里叼着根草,躺在屋顶上,闭眼轻叹。她若是不告诉她们,想必她们也会另择其谋,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又何必再瞒着。林景延说的倒也没错,眼下她自身难保,护的了她们一时,又如何护她们一世?

林秀安站起身,眺望着远处的皇宫。既如此,那便舍我其身,护得你们周全,我林秀安一条命,又算得上什么?她笑了笑,纵身一跃,往玉秀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