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堂皇的圆厅中央,一身形曼妙的女子,舞步轻缓,手中轻纱带随动作飘零,似一片雪鹅拂过女子圆润的肩头,修长的双腿,略过似水的柔腰,划过绝色的脸庞,当微风穿堂而过,衣袂微微荡起,衬的女子好似刚落入人间。
一舞毕,女子微微侧过目光,厅门来人正是琴归晚。
丝竹之声随女子的动作戛然而止,不知谁先出了声,欢喜道:“琴姐姐回来了!”
那水灵灵的小姑娘一路欢蹦着朝琴归晚去,又有一女子出声道:“春秋,说了多少遍,女孩子家家要稳重。”
书春秋哦了一声,朝琴归晚吐吐舌头,攀上琴归晚的手臂,眸子里是掩不住的兴奋,“琴姐姐,可有什么新鲜的事儿?”忽然又皱了眉,“我听早些回来的姑娘说,那些狗官卒为难你们了。”
琴归晚拍拍她粉红的小脸道:“我看你呐,可不是诚心关心姐姐,而是想听热闹。”
书春秋大眼睛咕溜一转,讨好笑道:“哪有,我瞧姐姐毫发无损的回来,就知无甚大事。”
琴归晚好笑的刮了她一鼻头,“就你鬼机灵。”说罢,拉着她朝圆厅中央的女子走去。那女子一直未发话,只安然看着众人嬉闹,待琴归晚走近,好好打量了她一番,眼中的担忧才隐去。
“坊主。”琴归晚唤那女子道。
“今年倒是辛苦你了,走吧,去流苏厅,我也想听听今日发生的趣事。”那女子淡然一笑,瞧了一眼早已按耐不住的书春秋。
一众人来到一间雅间,此雅间布置的与众不同,装饰皆是以流苏为主,颜色以黑白棕为主,无字画,无花草。这些流苏间又每隔三尺就点缀着一些淡色的宝石翡翠,素雅却又雍华流苏厅是叶琉苏的待客厅,自打玉秀坊开坊以来,进得此间的宾客,不过一个巴掌。
待众人坐定,姑娘们便自觉的奉上茶水糕点。书春秋一口醉花糕还未咽下,就迫不及待的催着琴归晚。那女子也淡淡笑意,望着她,眼里有些许期待。
琴归晚不知是何事竟让这女子也有些兴趣,便将那官卒与林秀安的事迹,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通。那官卒自是可恨,说道林景延时,那女子垂眸微微似是思量了片刻,说道林秀安时,眸子里却是划过一道亮彩。
“这么说来,那九爷明日真要来?”棋知微问道,她以一手无能能出其右的棋艺,引的天下棋士为她疯狂,却是忽视了她原本不俗的容貌。
“来就来了,听起来此人倒有趣的紧。”九隐娘媚态横生的躺在那女子的腿上,望着女子眉眼间尽是勾人。
那女子垂目抬手撩起九隐娘侧脸一根发丝,笑道:“不然明日就让你去会会那九爷?不知她是否如传闻一般好女风?”
九隐娘只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坊主倒是对那人有些认识。”
“只不过从宾客口中听闻过罢了,此人我可是从未见过,”说着拈了一块醉花糕塞进书春秋的嘴里,“归晚可不能叫她白白轻薄了去,这比帐能不能讨回来,明日就看你了。”
九隐娘一咕溜的爬起来,又往琴归晚身上倒去,瞅了她几眼对那女子道:“我看呐,还是叫归晚自己去吧,你瞧她半分不生气的模样,若是换了别人早叫人把那九爷投河里去了。”
琴归晚也随的她去,忽的伸手捏了九隐娘腰间的嫩肉,微笑道:“那九爷身份不明,可是随便能投河里去的,九姐姐不如替妹妹去会会,你不是最会对付这种人了么,就当帮帮妹妹。”
九隐娘叫她捏的嘴角抽出,好不容易逃出魔掌来道:“可她若是真好女风,看上我了如何是好?”
不等琴归晚说话,就听那女子道:“怕甚,我替你做主便是。”
九隐娘似是吃了隔夜死苍蝇,面无血色磕磕巴巴道:“多……多谢坊主。”九隐娘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林秀安第一眼见到她就……
毫无兴趣。
以千金一坛的昙花梦闻名洛阳的九隐娘,狐媚之术也是登峰造极,至今无人能在她的媚术之下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林秀安看着手头的资料,问道:“这昙花梦是何物?”
“九爷果然孤陋寡闻,”春烟道,“这昙花梦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以春季初晨甘露,佐极寒的千山雪莲与极炎的火厌鸢,配之合欢、玉髓等稀世花种,酿制三百六十日,方可得此一坛。”
“哦——原来如此,我说三哥为何如此恼我。原来这酒这么贵。”林秀安继续翻看着资料,殊不知几双眼睛瞪了过来,似狼一般放光。
“九爷可曾喝过?”醉窈小心翼翼的问。
“喝过喝过,三哥有一日拿了一坛子酒来,要与我畅饮,我喝了两口就醉了,宫人说我把酒全灌他衣领子里了。”林秀安说着砸吧嘴,叹息道,“哎,我还说那件破衣服有啥好稀罕的,原来是稀罕那坛酒啊。”
话音刚落,林秀安就觉头顶上一股水流下,宛如醍醐灌顶,还掺着墨香味。林秀安朝脸上抹了一把,手掌一片漆黑,抬眼就见醉窈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道:“九爷为何还在人世,不若让醉窈把您切了,来酿酒,定比那昙花梦金贵。”
“哎呀呀。”林秀安一阵讪笑,醉窈好酒那是出了名的,为了酒,她可能真的会把她切了,“小窈窈,本宫觉得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你瞧明日不就要去玉秀坊了么,到时我帮你讨一坛来可好。”
“你当我是傻子么?”醉窈露出尖牙,看了林秀安脖子一眼,“那昙花梦只有到每年开年才拍卖一次。”
“这还不简单,我们先下定金嘛。”
“昙花梦从不预定,当即拍下,当即拿走。”璞玉捧着棋盒从门外进来,看了林秀安一眼,叹息摇头,“醉窈,门外有一坛凤华露,新烫的,凉了可就去了味儿。”
醉窈收起尖牙,朝璞玉抛去一波媚笑,扭着腰身就夺门而去。筝容随璞玉跟了进来,手里拿着帕子,走到林秀安跟前,细细擦了起来,边问道:“九爷明日打算去作何?”
“哎呀呀。”林秀安似没听见,拿起手中黑了一片的纸张,“可惜了正看到叶琉苏呢。”
筝容用力的往她脸上一抹,冷声道:“擦不干净了,九爷还是自己去洗吧。”
林秀安垂目,嘴角微扬。
玉秀坊酉时开门,丑时拒客,做的是晚上的营生。待琴归晚见到林秀安时,只见这人一头的细汗,脸颊晒的微红,倒是身旁的女子,虽着男装却依旧清丽可人。
“九爷这是……”
“从午时等到现下,可不是急的满头大汗么。”不待林秀安开口,筝容就先一步,语气有些不善。
“九爷难道不知玉秀坊是辰时迎客?”琴归晚心下有些好笑。
“我们又不曾去过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只当是普通的舞阁。”筝容此时才打量了琴归晚一番,那双手,一看就知是抚琴的高手。当下便不自觉有了些排斥。
琴归晚听她话,脸色立即就拉了下来,玉秀坊的姑娘们可是从来卖艺不卖身,虽本质也是女色,但就是当今皇上也得称一声雅坊,怎能跟那些酒肉临池的地方相提并论。
“错在在下,琴姑娘可否先让在下进去饮一口茶,这日头实在难熬。”林秀安讨好道,回头瞪了筝容一眼。
琴归晚自也不是小气的人,只当这是官家侍女的脾性,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便也不多言,请了两人进门。
从外头看,玉秀坊就宛若一座宫廷深院的大宅子,只不过这宅子在一艘船上,进了里头,更是眼界开阔,蜿蜒小道穿梭,真叫林秀安大开了眼界。这船上还能盖房子?比宫里头都华丽几分。
这会儿来的宾客只有林秀安两人,琴归晚便把两人引到了一间大厅,厅内成椭圆形,两层楼皆有宾客席,待入座,姑娘们便奉了茶水点心上来。
“琴姑娘是要让在下看大戏么?”林秀安见这派头,不由的问道。
琴归晚挂上迎客的笑容,道:“既来则是客,九爷无提甚要求,那便客随主吧。”林秀安点点头,余光间把整个厅间扫了个遍。
忽的,一群舞女从厅内的侧门鱼贯而入,在厅中央停住。为首的女子以衣袖遮面,朝林秀安这边点头示意。双手一挥,袖间水舞散开,花瓣徐徐飘落,丝竹之声随之响起。
“这舞姿如何?”席间林秀安轻声道。
“若是男子,怕撑不过一炷香。”筝容面色平静道。
“是么,这么厉害?”林秀安啧啧两声,忽的拍手叫好。那舞娘转身间望了林秀安一眼,眸子里的惊讶落入林秀安眼底。
一曲舞毕,不等那舞娘谢幕,林秀安就跳上台子,朝那舞娘一缉,朗声道:“在下林秀安,敢问姑娘芳名。”
那舞娘大大方方落下衣袖,露出一张妖娆魅惑的面容,那声音似是从水里揉出来的轻媚:“小女子,九隐娘。”
筝容心里咯噔一声,才要出声,就见林秀安已然出手揽住了九隐娘的腰,将人稳稳托在怀里,不安分的手抚在了九隐娘的脖颈间,低声道:“九姑娘,你我还真是有缘。”
九隐娘显是一愣,还未反应,林秀安手中一推,人就转了个圈,站在了几步之外。让筝容吃惊的是,那九隐娘倒是不恼,还调笑道:“何来的缘?”
“人称在下一声九爷,咱们都搁个九字,岂不是太有缘?”林秀安转身一笑,“不过纵然有缘,在下也对姑娘无兴趣。”
一听这话,九隐娘却是恼了,还未有人在见过她的媚术后说毫无兴趣的。“九爷?呵呵,小女子也曾听过一些传闻,说九爷,可是好女风呐。”
林秀安又一转身,嘴角扬起,“确是如此,只不过在下可不是每个女子都好啊。”说罢,目光一转,望向二楼的宾客座。
九隐娘一惊,却是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