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九爷

“南安有个洛阳城,车水马龙繁花似锦,美人如云佳人怀璧。皇城之殿里有个九爷,金戈铁马护国民安,运筹帷幄用兵如神……”

说书的老头儿正摇头晃脑,一少年听的急了,忙打住他:“老头儿,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听腻了,拣精彩的说,不然这烧酒可不能白喝!”一众人齐声附和,顿时吵吵嚷嚷一片。

老头儿不慌不忙端着酒碗喝了一口,砸吧着嘴,抹了把脸接着道:“话说九爷林秀安,当今万岁爷的同胞兄妹,五岁时便在金銮殿上与三公策论天下,一句‘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四支虽病,终无大患。子为政焉用杀?’得先皇赐字,泊秦。可你们谁人知,这泊秦究竟为何意?”

众人听到了精彩处,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头,把头摇的似波浪。老头儿似是来了酒兴,又喝上一口,等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眯起眼睛慢悠悠的道:“泊秦泊秦,便是薄情寡义。这九爷是公主,打小性子便像极了先皇,手段端的是心狠手辣却做的滴水不漏,就连先皇也抓不到把柄。顾赐名泊秦,虽是女儿身,骨子里却刚烈果断,所以啊,这宫里头私下都称一声九爷。”

老头儿说到这里不禁顿了顿,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其实啊,这其中另有原因。那便是这九爷……好女风。”

只听一片吸气声,老头儿得意的捋了捋山羊胡,嘿嘿一笑,正要开口继续。街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转头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官服,知道这是护城营的人来了。立即做鸟兽四散,老头儿不慌不忙的捞起酒壶,拍了拍,心满意足而去。

那队护城营的兵士们,高声阔语,为首两个小队长模样的人一阵挤眉弄眼,“听说乞巧节玉秀坊的人会到城隍庙公演,是不是真的?”

不等另外一人答话,后头跟着的一个小兵就笑嘻嘻上前道:“大人,是真的,小的今个儿上午在庙门口打听了,千真万确啊!”

那小队长哈哈大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想那玉秀坊哪个不是一郑千金才能进的了门,倒是便宜我们了。”

“那……到时这巡视的份儿可得算上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大人,小的也想去见识见识。”

小队长听着高兴,大手一挥:“没问题,让你们这帮没见识东西瞧瞧南安第一舞娘!”

若是叫说书老头儿听见了,定要吹嘘一番。南安的玉秀坊莫说王土之内,天下人谁不知道那坊主叶琉苏舞的一手称绝的剑舞,且人又长的貌若天仙,曾经有个楚国王爷,万金只买这叶琉苏一舞。回去之后竟害了相思,满脑子除了叶琉苏就是叶琉苏,又强取不得,最后只得郁郁而终。而洛阳城上至不惑之年的老汉,下至情窦初开的少年,只要见过叶琉苏的剑舞便欲罢不能。之后,叶琉苏便再不舞剑,放言若是谁让她心甘情愿舞剑便嫁给谁。此话引的整个洛阳城都沸腾了,前仆后继的老少爷们儿数也数不清,可没一个能赢得佳人芳心。

玉秀坊自然不光一个叶琉苏,她的八个弟子,分别以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取名,人称玉秀八绝。据传言,这八个女子均是叶琉苏收养的孤儿,待八人长大成人便在洛阳城的洛河边开了座船坊。且玉秀坊有个规矩,只收女弟子,男子若是想进船坊,不掏钱是进不去的。不论你是八岁小儿,还是七八十的老头儿。

这八个女子不仅相貌不凡,各个称的上绝色,且每人都有一样最强,以她们的名字为代表。是以,这玉秀坊成了除皇宫以外,最人人闻名之地,想进去一窥花容的人每日都挤破了头。但知道玉秀坊的人,也都知道,光是那些条例规矩就足以砍掉大半人,而且每日接客仅十名。

说罢了玉秀坊,我们再来说说这洛阳城最为奇特的一处。说奇特是因为自开朝以来怕是没哪个人敢光明正大的挂着皇姓的匾额立在鱼龙混杂的闹市之中,但在洛阳城最繁华的落花街上就有这么一座宅子,且匾额就两个滚金大字——林府。这还不算,更叫人惊叹的是,这落花街边上就是洛阳人尽皆知的烟花柳巷之地,十八巷。

这府里住着何人?放眼整个南安,除了那皇帝的同胞兄妹,人称九爷的长公主,怕是没人敢住,便是住了不是吓破胆,就要逼人至疯。

荒唐?可不是荒唐。可那荒唐之人并没有多少觉悟,在这即将要立秋之际仍旧在院子里放了一大桶凉水,整个人光着身子惬意的闭着眼,时不时蹬两脚,惹的水花一片,似是做了噩梦。

暖阳照在水面上泛着金光,一阵阵秋风随落叶飘零,几片不安分的枯叶落在桶里,林秀安猛地打了个喷嚏,整个人跟着就往下沉。随即就传出一阵扑水的声音,和……嘹亮的呼喊声:“救命!救命啊——!”

一只芊芊玉手往水里一捞,林秀安就跟小鸡崽似得被拎了上来,趴在桶边跟狗似得喘息,形象全无。

“九爷这玩的是哪儿出?”一个悦耳,却媚到骨子里的声音穿过林秀安耳朵里的层层阻扰放大。

于是林秀安又打了个喷嚏,浑身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公主,别凉着了。”轻柔的声音如同披在林秀安身上的绒毛毯,林秀安可怜兮兮的抬头,睁着一双水杏眼,梨花带雨似得叫了声:“小亦亦……”

就在林秀安的眼神落在怀亦的胸口时,一个巴掌贴了过来,把她的脑袋整个扭了过去。

“不许看这里!”

林秀安不见其人也知道是谁,整个府里敢这么对她,又这么护着怀亦的除了丹青没别人。于是她开始嚎叫:“小青青,小青青,脖子要折了,要折了!”

丹青另一只手又扇了过来,把林秀安的脑袋拧到了另一边,怒道:“不许叫我小青青!”

醉窈在一旁笑的浑身发酥,这府里平日里太过于清净,能看着林秀安受折磨真是赏心悦目。怀亦见不得林秀安这可怜相,忙把目光投向醉窈。

醉窈是这几人里年纪最长,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但她还是轻轻拉过了丹青的手,顺道在使力狠狠一推,也不理会林秀安惊呼一声重新掉回了桶里,笑盈盈的对丹青道:“小青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我皆是九爷的人,哪能这么不知恩图报的以下犯上。”接着小声的加了句,“干的漂亮!”

林秀安将才从桶里爬出来,连着怀亦披上的绒毛毯也湿了个透着,忍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一声黄鹂般脆生生的叫喊声从天而降:“九爷九爷!你快看我新栽出的玫瑰花!”

怀亦一个伸手没拦住,春烟就抱着那盆栽朝林秀安撞了过去。两个人人仰马翻的一齐翻进了桶里,怀亦摇头叹息。这府里几个稳重的姐姐都不在,可真苦了公主。

水面上飘着一个虚弱的脑袋:“筝容,快回来救我……我要死了……”一朵玫瑰花瓣从她鼻子底下飘过,一阵嘹亮的喷嚏激起水波荡漾。

一个小婢女一溜小跑过来,望了众人一圈,恰闻这蚊声,倾身一屈道:“九爷,宫里来了人,说是皇上召见。”

可怜的寒香刚爬出来,就被林秀安猛地一个起身掀了下去。小婢女抬头看了眼浑身赤/裸的林秀安,脸瞬间就红透,直把头低到了胸口上。

醉窈脸上的笑意瞬时一干二净,走到小婢女面前,忽的就一个耳光扇过去:“谁叫你抬头的,府里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小婢女吓的腿脚一软,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姐姐饶命……”

哗啦一阵水声,林秀安已经出了木桶,径直往房间里去,语气听不出喜怒:“更衣。”

几人对视一眼,立即调整了心思,跟随而上。怀亦与丹青伺候着林秀安擦身,两人都小心翼翼,林秀安因常年习武,不论是身子的曲线还是大小都比常人均匀秀美。可身上那纵横交错的伤口,让两人明知只是伤疤,却也不忍心用力擦拭。

醉窈捧了一套宫服进来,林秀安只看了一眼就道:“不穿这个。”

醉窈一愣,接着媚笑道:“九爷又耍性子了,奴家可伺候不来。”林秀安光着脚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宫服,伸手勾起醉窈的下巴,扯进了距离笑的暧昧:“那就换本公主伺候你。”

醉窈笑而不语,转身避过她,腰肢轻盈扭动:“奴家可没那福气,这就去换还不成吗?”

林秀安换了长衫,府门早有小厮牵了马候着,认蹬上马,皆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派头。怀亦的话语在嘴里打了转,唤道:“九爷……”

林秀安转头,朝她们一笑:“美人儿们都哭丧着脸作甚?我又不是去出征,来,给爷笑一个。”

众人扯起嘴角,吓的林秀安小心肝儿一颤,扬起马鞭就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