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写出来的字确实有所不同,却称不上好看,一横一瞥各写各的。
刘天生拿过容岚的字帖,仔细端详了一会,便字迹取过狼毫,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随后侧头道:“若是不错的话,景之的字应当是这个模样。”
容岚一看,确实颇得自己眼缘,大气简约,但是笔画间自有风采,和自己写的有些相似,但是自己看却又哪哪不一样,再看刘天生原先自己写的字,又是另一番风范,不由得连连称奇。
刘天生笑了起来,“景之谬赞了。”
刘天生又是写了几份字帖,交给容岚,“景之这几日先按照字帖临摹,待习惯了,就可以自行不断练习,雕磨出更加鲜明的自己的风格了。”
容岚接过字帖,笑道:“我算是明白刘家的字为何百年来依旧如此盛名了。”
刘天生也笑,“景之既然知道了,便不用再说是刘家的字了。刘家子弟不过是寻到了自己的风格,日日练,长此以往,才略有成就,也因此,虽然统称刘家字,但都是独属于每个人的字体。就像景之学的,不是刘家的字,而是景之的字。”
容岚为刘家这份工匠精神所折服了。
容岚本来担心这次从刘家学字,刘天生可能处于客气,不会真的向自己问题目,好在几人闲聊几句后,刘天生就从书架上取下书本,向容岚讨教起来。
容岚悉数为他解惑,又发现他可能更加专注于科举必读书目,反倒对其他的了解甚少,策略或者口试时能够古今博引的事例便少了。
若是碰上些偏题,也不好回答,于是推荐了几本颇有益处的杂书,让他闲暇之余看看就好,两月后就是乡试,还得以乡试为重。
说起乡试,容岚想起院试时并未看见刘天生,便问道:“刘兄院试可是不在城西这边参考?”
刘天生也不遮掩,大方道:“父亲说城西一块才子众多,让我去城北考了。”
倒也是个好办法。
眼看着要到午后了,容岚于刘天生告辞,并约定三日上刘府一次,容岚向刘天生请教练字事宜,刘天生向容岚询问学业难题。
两人意见一致,一拍即合。
三日后,容岚收拾妥当,从容府大门走出,迎面看见几位客人,在容府大门前的院子里。
几人显然也是刚到容府的模样,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容岚摆手让乐宁先上马车坐着,迎面走到那几人面前,挨个唤道:“王兄,杨兄,谢兄,宋兄,你们怎么来了。”
不过近半月没见,却好像过了许久了,容岚心头也用上几分阔别的感慨来。
王元白笑道:“你过了院试就不来了,李夫子的脸色都黑了几日。”
容岚摆出作辑致歉的模样,“还请王兄代我向夫子道歉了,他日必定亲自上门,叩谢夫子的教导之恩。”
杨修打岔,“景之,别听他说这些,我们这次来,主要是要给你看个人。”
他话音一落,马车的车帘就被人从里面掀开,看起来是女子的手,难怪门前停了好几辆马车。
随后马车上走下三个人,三人一下马车,便齐齐要跪下来。
容岚只有一双手,左右徒步,才勉强将三人扶住,不让他们膝盖落地。
容岚鼻头微微一酸,“跪什么?我可没做什么天大的好事,父子还说都写些小辈的伎俩,没什么用的,都是你们平日行善积德多了,姑娘才得以归来。”
此三人就是巷子内的一家三口,如今那位卖草制螳螂的姑娘洗漱干净,脸上的灰也抹去,露出一双大而亮的眼睛,是上等的好相貌,此刻正站在容岚面前,双眼含泪,满脸感激。
那名妇人话音里带着些许抽泣,“五位公子,都是我们的大恩人。”
而那位姑娘轻声道,“恩人的恩情无以为报,只能日日烧香礼佛,保佑几位恩人周全。”
容岚试图缓解这煽情的气氛,摇头笑道:“不是什么恩情,也不用日日烧香礼佛,过好日子便好。”
院试结束后,容岚也曾去那条巷子转悠过几圈,因为不知道这几人的住处,没有瞧见这一家三口,反倒是在书店里买了几本禁书带回去了。
如今见到几人无恙,已经很是满足了。
宋琛在一旁解释道:“我们各自离开后两日,杨修就寻到了这位姑娘,便将他们接到一处客栈暂且安顿下来。我们都在私塾念书,所以消息得的快,也就景之你还不知道了。”
初次见杨修、王元白等四人的时候,一家三口就已经是泣不成声,连连道谢。
站到容岚面前,又是要哭出声来的节奏了。
杨修点头,“过几日,他们三人就会离开京城,回到姑娘父亲的老家安顿下来。”
姑娘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抹去泪痕,浅声笑道:“临行前,还有应允几位公子的事情未曾做到。”
她唤了句“娘亲”和“弟弟”,三人便齐齐从袖口中取出方帕包裹住的事物,将其展开,露出里面的的东西,赫然就是五十多只草制螳螂。
容岚五人年轻气盛,却也心思纯净,此情此景,险些眼眶一红。
伸手接过螳螂后,仔细地放在袖中,又是从钱袋中掏出银子,要交到姑娘手里。
而姑娘只是摇头,“路上盘缠已够,几位公子的恩情我们已经无力偿还,这银子我们是收不得的。”
她拒绝地果断,仍容岚等人如何劝解,也不肯接过,只好作罢。
最后几人都说了几句“一帆风顺”、“身体健康”等的祝福,目送着乘着三口之家的马车离开。
旭日升初,而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几人还得赶着去私塾听课,简单叙旧两句后就匆匆离去,约着乡试那几日再好生相谈。
倒是王元白凑在身旁,不急着离开,问道:“敢问你兄长可否在家,我有些许关于字画的问题想要请教。”
他哪里是想要请教字画学问,就是蹭着这个由头,看看心中榜样罢了。
奈何兄长读书刻苦,一早就乘着马车去了国子监。
容岚无奈摇头,“兄长不在,王兄若是要见兄长,还得放了学午后来。”
王元白暗自点头,“我记下了。”
又道:“后日午后,我家要办一次夏日宴,为的便是邀此次过了院试的秀才们一同庆祝。乡试还在两月后,景之可记得来。”
容岚本就向着何日去王家走一趟,也好向李夫子道谢,便点头同意了。
到了后日,容岚特地遣人去王家,问了王元白,这夏日宴当日,该穿什么服制。
应当是照旧的书生白袍,还是寻平日的衣袍穿上。
毕竟若是旁人都穿了五颜六色的衣袍,容岚万花丛中一点白,也会显得十分扎眼。
而王元白的回复是:“且寻穿得最俊的衣袍穿上就好。”
容岚听到小厮的传话连连摇头,看窗外阳光炙热,夏日蝉鸣不断,便挑了件青色衣袍穿上,搭配白玉腰带与墨色帽冕。
乐宁一进房间便直呼好看,取过一把绘了翠竹的折扇要递给容岚,还笑道:“常说君子如兰,二少爷看着便是君子如竹,也不知道那个更好看。”
容岚不肯接过,让乐宁将折扇放下,不过一场夏日的庆祝宴,可别成了竞美宴了。
乐宁可惜道:“其实乐宁更喜欢如竹的君子,可惜二少爷不肯要这把翠竹扇子。”
等到两人走到容府大门,就见到什么叫君子如兰了。
容璟正侯在容府门外,一身蓝色长袍,要配白玉腰带,头顶白冠,穿着十分简约,但是满身都是淡泊高雅之感。
乐宁想起自己的话,竟然瞬间开始犹豫起来。
如兰君子,如竹君子,当真各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