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送走了姚氏,槿婳和穆子训便回到了屋里。

槿婳瞧出了穆子训的忧心忡忡,知道他并不是很赞成自己经商。

穆子训不说,她本也可以当做不知道。

但她也明白,若不早些把话说明了,以后心里难免会因此起疙瘩。

她温柔地拉住了穆子训的手,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道:“相公适才也不说话,是怀疑为妻的经商能力吗?”

槿婳问起,穆子训便也实话实说了:“商场险恶,我确实担心,但我更怕娘子太辛苦。”

即使他只有几年从商的经历,还把生意打理得一塌糊涂,但他对于从商的辛苦也是深有体会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槿婳捧着他的脸轻声道:“我们以前在父母的庇佑下过了那么多年潇洒快活的日子,眼下才开始吃苦,算不得什么!相公决意参加科考后,日夜苦读,为妻很是震动,正所谓夫唱妇随,相公都有如此决心和魄力,为妻哪能因为怕吃苦就畏畏缩缩的。”

穆子训知道她这么说,是怕他心里愧疚,换做是别的一些女人,自家的男人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少不得要讥讽嘲笑,可槿婳甚少这样,都是默默地支持他,用言语鼓励他。

“能娶到娘子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穆子训说着,紧紧地把槿婳拥进了怀里。

槿婳轻拍着他的背道:“相公也是我的福分,我相信相公一定能金榜题名,出人头地的,到时相公成了威风凛凛的官老爷,为妻便是个官夫人了。”

“嗯,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绝不辜负娘子的期望。”

穆子训温柔地亲了下槿婳的额头。然后回到了书桌,打开书本,准备夜读。

槿婳欣慰地笑了笑,也从柜子里拿出了宋承先送她的书,摊在桌面上仔细地读了起来。

*

两天后,槿婳在知会了姚氏和穆子训的情况下,使了十八两银子到薛员外家把小梅赎了出来。

小梅离了薛宅后,直跪在槿婳面前磕头道:“少奶奶,你就是小梅的再生父母,小梅这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少奶奶。”

槿婳急忙扶起她:“说什么做牛做马。你如今又回到我身边来了,是我们的缘分,从今往后我们又是一家人了。”

小梅见槿婳救她出了狼窝,对她又和善,到了穆家后,做事比以往更加卖力。

洗衣做饭打扫,样样都弄得十分妥贴。

这些琐事原本主要都是槿婳在做的,小梅来了后,她省下了很多力气和时间,便把这些精力拿来看书,学习如何做生意。

一个月后,她把宋承先送她的几本书都看得滚瓜烂熟了,对于如何开店做买卖的事也有了思路。

这一天夜里穆子训回家后,槿婳把心里的打算跟穆子训说了。

“相公,我决定了,我先租间半大不小的铺面卖些胭脂水粉和首饰。”

这些是女人家喜欢的玩意,顾客也以女人为主,穆子训觉得倒可省掉不少麻烦,连连点头道:“这主意不错,我记得西坊有好多家弄胭脂水粉做首饰的手艺人,娘子可到西坊去进货。”

槿婳直笑:“这几天我已去了好几趟西坊,货比三家,终于找到了合心意的两家货,价格也谈拢了。”

“娘子的速度倒是惊人。”

“不过这店该取个什么名字呢?”槿婳今天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揽住了穆子训的脖子,可怜兮兮道:“相公,你书读得多,快帮我想个名字。”

穆子训看着槿婳娇嗔的模样,笑道:“唐朝王昌龄有诗云: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娘子这么美,不如店名就叫美人妆。”

“美人妆。”槿婳念着这个名字,转忧为喜,“好听又好记,还很形象,真是再好不过了,那就叫美人妆。”

“有了名字,若能请个名家写块匾额挂在店门前,那就更妙了。”穆子训道。

之前穆家有十八间店铺,每一店门楣上都挂着名家题字的匾额,在商界也是一桩美谈。

“相公的字就写得好,在为妻心里相公就是名家,所以这块匾额就由相公来写。”槿婳撒娇道。

穆子训摇了摇头:“承娘子如此看得起我。但你先听我说,爹生前有个好友姓张字三千,是个宿儒,在乡里间颇有些声望,只是性情耿直,生活清贫,爹向来敬重他,在世时常接济相扶。”

“你说的是张三千张老先生?”槿婳之所以记住张三千,倒不是因为他才学出众,而是因为张三千有一把长到腹部的长须,性子还十分古怪。

“正是他,我们请他来题字,一来可以借他的声望提高新店的名气,二来也可帮扶一下这位老前辈。”

槿婳点了点头道:“相公这想法很好,不过你怎会突然想到他?”

“因为张老先生日子更困难了,我今日在学馆门口,见张老先生的孙子在偷偷卖他的《论语注疏》,”穆子训说着,有些心虚地笑道,“我便把娘子给我的二两银拿了出来,把张老先生的《论语注疏》买下来了。”

那二两银是槿婳让他带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的。

穆子训说完,讪讪地看着槿婳道:“娘子不会生气吧。”

毕竟花二两银买一本书,不算低价。

槿婳开明地道:“我怎么会生气,那二两银本原也是要给相公花的,相公没拿去吃吃喝喝,却拿来买书,如此上进好学,又热心助人,为妻高兴都来不及。”

穆子训听到槿婳这么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扬唇笑了起来。

“张老先生既是宿儒,他写的注疏我看远不止二两。而且听你适才所言,倒像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注疏被人卖了。”

槿婳进行了一番分析,善解人意道:“你去张家请他时,把注疏带去,再多带些银两,把这事跟他明说了。若先生他不愿意卖掉自己亲手写下的注疏,便把书还给人家,若他不好收回,你便多补些银子。”

“还是娘子想得周到,但娘子不心疼钱吗?”穆子训道。

他和槿婳都不是小气的人,但一文钱足以逼倒英雄汉,穆家现在日子过得也有些紧巴巴的呀!

槿婳精明地笑道:“钱可以再赚回来,人情的事不抓住机会,往后再做就事倍功半了。”

见穆子训不解,槿婳继续解释:“你想呀!张老先生虽然清贫,但好歹是个宿儒,一定认识不少有才学的人。若相公能得他的亲睐,他为相公做些引荐,或给相公一些指导,那相公这科考之路不是会更顺利吗?”

穆子训没想到槿婳连这一层都想到了,恍然笑道:“言之有理,娘子真是通情达理,想得又周到。”

“你们不是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自从相公肚子里的墨水越来越多后,为妻沾了相公身上的灵光,也觉自己聪明了不少。”

槿婳知道读书是件苦闷的事,怕穆子训会半途而废,也怕穆子训因觉得读书耽误了家里的事,心里亏欠负疚,所以只要逮到机会,她就好好地夸他,鼓励他。

穆子训如何不懂她的心思,她每夸他一次,他在学习上就更加勤勉。

明日,李云净先生外出办事,他刚好有一整天的假。

穆子训想着,无论如何,他都得替槿婳把题匾的事给办妥了……